天方王朝,云梦城。
战乱之后,原本无比繁荣的“天方第二城”已被战火弥漫。浓烟飘荡,血腥扑鼻,到处都是伤者的呻|吟,残肢断臂,铺满这座死亡的城市。
天方历3520年三月,云梦王秦旭以“诛暴君”为名发动叛乱,战火席卷整个云梦王朝。
天方历3525年二月,天方皇室大军节节败退,后以北域十二城为代价,向北戎借兵三十万。一月之内,云梦王八十万大军尽数被灭,云梦城失陷,全城被屠。一座繁荣无比的大城成了活生生的死城!
“去年三月车如龙,今年三月遍地冢。唉,世间繁华不过是过眼云烟,天道无情,可悲,可叹!”一位老者摇头低语,静静地走过一片片废墟。
兵去城空,整个云梦城死气沉沉,每一缕空气都腐臭扑鼻。老者白衣纤尘不染,流转着淡淡的光华。闲庭信步,飘逸自然,所行之处,馨香淡淡,鬼厉之气,尽皆消散。
“咦?还有人活着?”老者昏暗的眼眸光芒一闪,向东踏出一步,便出现在三百米外、一座倒塌的矮墙下。
矮墙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个士兵的尸体。老者心神一动,微微皱眉,弯下腰,抓住矮墙的一角。
正欲掀起,他的脸色忽然一变,手掌猛地向下一抓,抓住一柄明晃晃的长剑。
老者双眼微眯,一手握剑,另一只手抓住墙体,猛地一掀,矮墙之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那是一个可容一人的土坑,土坑之中,躺着一位素衣骨瘦的少年。
少年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眼眸黯淡无光,生机几近断绝。然而,他手中的长剑却握得紧紧,老者握着剑尖,眼中不由露出几分异色。
“意识已失,杀意却如此浓郁,此子必定不凡!”老者暗暗惊叹,手掌微微用力,欲将长剑从少年手中震落。
可是,剑未震落,少年的手臂却传来一声脆响,随即软塌塌地耷拉下来。这一震,竟将他的臂骨震断!
“好小子,宁可手臂震断,也不放手。”老者暗暗惊叹,弯下腰,准备将少年抱起。
这时,他的脸色骤然一变,一只手迅速按在少年丹田处。
这一探,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沉声自语:“八脉震断,丹田被毁,魂之脉断裂。唯独心脉尚存,性命足以保全,却终生不得修炼。看来出手者有意不杀他,故意让他活着受折磨,好毒辣的手段!”
老者的眉头微微皱起,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瓶,倒出一颗丹药,塞进少年口中。
“只能先用玉虚丹压制,再慢慢寻找治疗之法。此子与我有缘,不得不帮。至于是福是祸,各安天命吧。”老者轻叹一声,抱起少年,飘然而去。
月明星稀,几只老鸦拣尽寒枝不肯栖,在枝头发出凄凉的哀鸣。
曲折的小河旁,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下,一位老者静静地为篝火中添柴,篝火之上,一只烤的金黄的野兔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光是看一眼就知其美味。
篝火不远处的地上,一位少年蜷缩在那儿,一动都不动。
老者拨弄着木柴,嘴角微微浮起一丝弧度,道:“你醒了?呵呵,醒了就是醒了,不要装睡了。来,一起吃兔子,这兔子可是我用秘法烤的,香都很啊!”
少年不答,依旧蜷缩在那儿。老者微微一笑,将烤好的兔子放在少年的身旁,然后十分熟练地烤起了另一只。
少年的鼻子耸动了一下,猛地抓住那只烤兔,拼命吞食起来。老者微笑点头,也不多说,静静地烤着另一只兔子。
直到那少年吃完整只兔子后,老者才微微笑了笑,道:“小家伙,吃饱了吧,要是没吃饱,我这还有一只。你现在伤势刚刚稳定,多吃点肉食,恢复得也快些。”
少年不答,只是躺在地上,比起刚才,似乎多了点生气。
“怎么,难道老夫救了个哑巴?”老者面露疑色,转身朝那少年走来。
这时,少年忽然翻转身子,一手按剑,脸色阴沉地瞪着那位老者。
“离我远点!”少年的语气深沉,透露着阴冷的杀机。
“哦?不是哑巴,呵呵,那还好。”老者的微笑丝毫没有减少,又坐回去,静静地烤着兔子。
少年眼中的冷厉渐渐昏暗,又躺倒在地上,冷寂的夜多了几分死寂。
“可怜的小家伙啊,唉,可怜归可怜,可这个世界谁可怜谁呢!可怜有时只是可笑而已。”老者撕开那只烤兔,静静地品味着馨香。
少年的眼皮颤动了一下,仿若未闻,沉沉睡去。
“该死的狗皇帝可真狠,竟将北域十二城都割给北戎,那些人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可不是,据说北戎一族流有妖兽血脉,生性嗜血残暴。我们天方王朝每年都有大量百姓被其掳去宰杀,那十二城百姓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唉,只可惜,云梦王殿下最终还是败了,就连云梦城也毁在那群畜生手里,死了多少人啊!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狗皇帝现在到处安插眼线,若是被抓到,可是会杀头的!”
茶馆中,一些茶客们窃窃私语,声如蚊蝇。
茶馆不显眼的角落,坐着一老一少。老者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一边品茶,一边静静聆听。
少年戴着斗笠,低着头,捏着一块面饼,默默地吞咽。时而抬起头,斗笠下露出的眼神十分冷冽。他的面容虽然俊秀,脸色却是极为苍白,若是被人看到,绝对会认为他是从坟墓中爬出的活尸。
“好了,吃饱喝足,我们走吧。”老者丢下几钱银子,起身向外走去。
少年也不吭声,默默地起身,跟在他身后。
“其实说起来,云梦王也是野心太大,若不是他想当皇帝,怎么会连累这么多人?”
“屁!很正常,谁不想当皇帝?我要是有那个能力,肯定也去搏一搏。”
“搏个毛,能活着就不错了。别像云梦王那样,害人又害己,留给世人骂!”
另一桌茶客小声议论着,少年的前脚刚刚迈出茶馆,后脚却仿若生了根,没有迈出去。
他转过身,径直朝那桌茶客走去,一股冰冷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你们在胡说什么!”少年的声音十分沙哑、阴沉,甚至还带着一股森然的杀意。他的左手紧握着剑柄,仿佛随时都会拔剑杀人。
那几位茶客被他吓了一跳,但一看到他那瘦弱的身体,他们的惧意立刻少了许多。其中一个身穿黄衣流里流气的男子冷哼一声,喝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有剑就了不起?有种朝大爷这刺一剑,来啊!”
黄衣男子无比嚣张地挺了挺胸膛,指了指心窝的位置,四周的看客大笑起来,整个茶馆立刻热闹非常。
少年没有回话,只是缓缓地拔剑,寒光刺眼,整个茶馆的温度忽然降低了许多。
黄衣男子的心脏猛地一缩,此时的少年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正露出獠牙,威慑四方。
就在剑尖即将出鞘时,那位老者忽然迈出一步,十分随意地按住少年的手。
他面带微笑,冲那些茶客微微稽首,道:“实在对不住,老朽的孙儿神智有些问题,各位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我们这就离开。”
老者轻描淡写地将少年的手按了下去,少年正欲反抗,却感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强大力量,这一瞬间,他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连话都说不出来。待所有人反应过来时,他们二人已经消失在茶馆中。
不过数息,他们就已经出现在城外十几里的小树林中。老者解开他的部分禁制,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封住他的身体动作。
“放开我!死老头,你到底是谁?干嘛死抓着我不放!我要杀了那些没长眼还乱喷粪的家伙,不要拦着我!”少年大声嘶吼,情绪无比激动。
老者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随手一拍,少年便飞了出去,撞倒一棵碗口粗的小树。
这冷不丁的一击让他有些发懵,他实在想不到,这个一直以来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老头竟然会对自己下如此重手。
“哇——”少年呕出一口鲜血,斗笠掉落,露出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还没清醒?要不要老夫再给你一巴掌?”老者冷眼视之,眼神中带着一丝悲哀和失望。
少年张着嘴,胸口的剧痛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恶狠狠地瞪着那位老者,眼神仿佛要吃人。
“怎么,还不服气?不服气就用剑来杀我啊!老夫就算站着不动,你也杀不死。只可惜,云梦王秦旭英雄一世,却生了你这个孬种!”老者的语气无比冷冽,原本还一脸怒色的少年表情忽然僵硬。
“你很奇怪老夫为何知道你的身份?你以为这几天在老夫面前装聋作哑就能隐藏一切?像你这样畏畏缩缩,也只能一辈子隐姓埋名,龟缩躲藏,成不了大器!”
“你还想杀那些百姓?愚蠢!我问你,是那些百姓害死你的父亲?是那些百姓卖国求荣?那些百姓和你有什么仇怨?他们现在就算戳着你的脊梁骂你,你也没资格发脾气!老夫本以为你的心性会像你的意志一般出色,可没想到,这次却看走了眼,你好自为之!”
老者厉声大喝,一挥衣袖,转身就要离开。
“且……且慢,前辈——”少年立刻反应过来,一边忍着剧痛大声呼喊,一边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向那老者跑去。
老者头也不回,踏出一步,便消失在少年面前。
少年一个趔趄,跌倒在草丛中,只听见“喀嚓”一声脆响,他的臂骨再次断裂。
少年惨哼一声,耷拉着胳膊,十分艰难地坐直身子。他拄着长剑,慢慢地挪到一棵大树下,靠着大树,一脸苦色。
“想不到我秦天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父亲,对不起,孩儿给您丢脸了。”
秦天看着天空,双眼渐渐模糊,两行不争气的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他忽然感觉好累,身心俱疲,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羞愧。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一无是处,真的一无是处!我就是个废物,哈哈,废物啊……”秦天惨笑,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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