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寒去春来,衡岳西源头光天坛也为人间福地之一,又至这桃花灿烂山梨漫山的春日时分,煦风醉人,鸟雀嬉戏林间,煞是可爱。
沐皎容穿着一身娇艳的绯色衫裙,若有所思地在这一片棠棣林中缓缓踱步,眉宇间隐有愁绪。
此时一侧吐露微绿的芝草中从传来几声悉悉索索声响,白石英从那中探出头来,憨憨地笑着。
沐皎容稍稍疑惑片刻转而一笑,来至白石英身侧,小声问道:“石灵前辈,原来是你?”
白石英从草丛里跳出来,望着沐皎容,憨笑道:“有些日子没见到,沐姑娘越来越漂亮了,嘿嘿。”
沐皎容蹲下身,望着白石英憨态可掬的模样,垂面一笑,问道:“其他几位石灵前辈呢?”
白石英摸了摸浑圆石滚的肚子,学着人的模样挤眉弄眼地说道:“他们几个嘴馋,跑到岳州城里寻好吃的去了。”
“石灵前辈是要寻我爹娘么?”沐皎容移开白石英身上落下的一片草叶,恬然笑着。
白石英跳到沐皎容脚边,问道:“我可是特意来看你的,昭平公主和曹玉大婚才举行了大婚之典,京城里还要大庆三月,沐姑娘可有兴致去看看热闹?”
沐皎容温和一笑,摇了摇头道:“不了,对那没太多兴趣。”
白石英贴着沐皎容耳边小声说道:“哎呀,那就可惜了。我们哥几个才从京城回来,看到了好多新奇东西。怎么看你有些闷闷不乐,既然不开心,就该去人间散散心。你爹娘呢?我去帮你说说情。”
沐皎容摇头浅笑道:“多谢石灵前辈好意,不用麻烦了。”
白石英摇头叹道:“哎呀,你和讨厌鬼郑书麒一样,年纪不大却老气横秋的,明明很在意,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沐皎容心头微微一动,轻轻咬了咬嘴唇,迟疑片刻说道:“郑掌门也去了京城?”
白石英会意一笑,点头道:“他也是受杨将军相邀,去修复京城地脉的,才有几月不见,竟然也憔悴了许多。”
沐皎容心头隐有所动,她这几日闷闷不乐,正是因为风律曾试探地询问过她的心思,是想让她嫁人了。沐皎容虽不知父母中意的那人是谁,但她也能猜到,一定不会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白石英嘿嘿笑了笑,点头道:“京城里还有杨综杨将军,你父母不会担心的。”
沐皎容蹙眉思索片刻,点头道:“还请石灵前辈等候片刻,我还需向爹娘道别。”
……
风律远远便看见沐皎容御剑离去,那只飞至的符鸢落在风律手中,风律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向沐谦摇头道:“如今也不小,既然是入京,让杨综代为照看着便好。”
沐谦颔首温和而笑,“你这样宠着她,只怕会娇纵了。”
风律摇头笑道:“师兄既然如此说,那便把她抓回来?”
二人相视而笑,会意于心。尚且年幼的沐沁文从屋内走出,望着父母娇憨地笑道:“爹娘。”
风律望着年幼的女儿,关切问道:“沁文,可想去岳州城参加春社?”
沐沁文听闻,喜笑颜开,合掌笑道:“那让姐姐也一起去。”
风律轻轻抚摸这沐沁文的头发,摇头笑道:“你姐姐都是大姑娘了,哪能时时刻刻都陪着你?”
沐沁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支吾着说道:“娘是说,姐姐要嫁人了?”
……
京城的地底龙脉自西向东延伸数百里,最大的一处支脉位于扶凤城东郊十里之处。此地抱山环水,木石相生。原是一处极好之地,却不知为何如今人烟寥寥。
这里有一间名为云隐的小庙,但如今僧道杂居,却也并无芥蒂。今日,京中中书令的公子金贺游玩赏春至此,见到这处佛堂所处之地甚为优美,又动了这抢占宅地的心思。那些随行的众人,皆是一群阿谀奉承之货,见到金贺有次意思,自然是更加怂恿。
金贺虽然年过二十,却并未正式娶妻。当日妄陷害曹玉而不成,这驸马的位子便也不用再奢望。他索性纳了几个小妾,这未娶妻先纳妾的事情原本不合礼,所以也就偷偷操办。金贺最喜欢的丫头宝檀如今也是名正言顺的侍妾,今日也随行伺候身侧,依旧妩媚婉转极尽殷勤之能事,让其余随行的宾客垂涎暗羡不已。
金贺来到这小庙门口,看着这破旧的门口,还有内院里形如乞丐的几位僧道,不由嗤之以鼻,掩鼻嫌弃地摇了摇头。
宝檀会意一笑,从怀里取出几枚散香捏碎了拖在手掌中,递于金贺鼻前,笑道:“这庙里一股穷酸腐臭的味道,公子就不必进去了。”
一个名为孙贵的帮闲谄笑道:“公子要买了这地盖园子,自然不用亲自去跟那些下九流的僧道多费唇舌,我一人去打发他们点银钱便可了。”
金贺浅浅一笑,笑容带着几分慵懒和不屑,命宝檀将一包银子交给孙贵,嘱咐道:“办事麻利点。”
孙贵千恩万谢,抑制不住脸上的谄媚笑意。宝檀不屑一笑,斜眼瞟了一眼孙贵,继而牵着金贺的袖子,柔声说道:“公子,这春日里的日头怪热的,我们去桃夭厅里等着就好。”
金贺示意众人随他向桃林中的那处桃夭亭走去,这小庙门口,也就留下包括孙贵在内的寥寥几人。
孙贵将那包银钱揣好,避开身边几人垂涎的目光,狐假虎威地说道:“你们几个在门口等着,待事情办成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孙贵说罢,仰面一笑,大摇大摆地向庙中走去。
门口等着的那几人,斜眼望着孙贵离去的背影,小声呸道:“呸!算什么东西,得了点好处就翻脸不认。”
“孙贵这家伙,外头欠了不少赌债。他得了这好处,还能便宜我们?”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小声嘀咕着,时不时向门缝里瞟去。
……
孙贵颐指气使地来到这不大的小庙的院中,大声喝道:“这庙里谁管事啊?”
几个衣着褴褛的和尚道士坐在院中角落里若无其事地晒着太阳,压根就没多看孙贵两眼。
另一个角落里,一个身着蓝色云水衫的年老道士,摆弄着几叠经卷文书,也不搭理这贸然闯入的孙贵。
孙贵显然被这些人的不理不睬给激怒,故意将嗓门提高了几分,冲着宝殿喝道:“这个破庙我们公子看上了,你们这些人,拿了银钱赶快散去,去云游还是另谋寺庙道观,各位也就随意了!诶,你们几个,听到没有?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孙贵正在喝时,突然感觉头顶的头发被人揪起,还未等他意识到,他的身子就飞出了数丈之远,重重地摔在院门之口。
孙贵吃疼,抬起头,望着身前那个黑影,发现那是一个身高约有九尺,腰宽至少六尺身着粪扫衣的黑面头陀。孙贵和其他几个守在门口的人,心头骇然大惊,方才嚣张的气焰此时也被灭去了大半。
孙贵捂着胸口疼痛之处,连忙后撤,指着那黑面头陀喝道:“你个敬酒不吃的家伙,待会我家公子来了,要你好看。”
黑面头陀双手环抱,冷眼望着向桃夭亭方向的几人。
孙贵几人狼狈地跑回桃夭亭,将方才的事情添油加醋夸大其词地说了一番。金贺一闻,不由怒从心头起,带着众人向那小庙赶去。
此时庙门紧闭,无论孙贵等人如何砸门喝骂,也不见有人回应。
孙贵此时恶念一闪,在金贺耳边嘀咕道:“不如我们放火烧了这破庙,用烟将那些人呛出来。这里的和尚道士也不是死人,他们自然能跑出来。金公子再打发些银钱,便能息事。”
金贺哂笑一声,点头道:“如此甚好!我倒要看看,那句俗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在这个时候是否灵验!哈哈!”
众人将寻来的柴火堆满小庙四周,金贺等人远远站在这上风向,似笑非笑地看着那逐渐腾起的火苗。此时,一阵清风拂过,将那火苗熄灭。众人疑惑不解地望着那寺庙的方向,心中暗暗嘀咕,不由面面相觑。
宝檀心头疑惑恐惧,蹙眉低声说道:“莫不是这庙里真有菩萨?公子,要不就作罢了吧!”
金贺内心有些发虚,但面上仍然强装镇定,冷冷说道:“若真有菩萨神明,为什么庙里还养了一群穷酸。神仙倘若灵验,就该先让庙里的人发了财享了福才对,依我看,不过是巧合罢了!再烧!”金贺此言一出,突然感觉口鼻灼热难受。
此时身边的众人亦是惊恐不已,望着金贺的面颊,断断续续地说道:“公子,你的脸……”
金贺方才口鼻中腾起了数尺高的火苗,瞬间将他的头发烧了大半,但皮肉上除却灼热疼痛,却并没有真正灼伤。
方才的惊魂一幕,让众人心有所惧,也不敢再提烧庙一事。
金贺脸上的灼痛刚刚退下,突然手臂上又燃起火焰,将衣衫燃了大半。众人想要帮他扑救,却也无用,四周也没有水源可用,只能眼睁睁的看见金贺痛苦狼狈地在地上打滚。
此时,一个身穿素布裋褐的男子远远走进,将一桶冷水泼在金贺身上。金贺方才的灼热痛感此时也消失无踪,金贺清醒过来看着手臂上的皮肉依然完好,只是衣服已经烧得只剩些碎布条。宝檀见状,立刻借了一件男衫给金贺披上。
金贺惊恐地站起身,拢紧身上的衣服,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子,问道:“你是谁?!”
苏合冷冷一笑,摇头道:“我救了你,你却如此质问。早知道,眼睁睁看你烧死倒也省了心。”
苏合并未做道家装束,眼前这位金贺公子,他自然也是识得。这人在京中的地盘里作威作福惯了,却不料又玩到了京城附近的扶凤城,还如此不知轻重。郑书麒方才施法,也不过小惩大诫一番。
金贺脸上的表情略带抽搐,断断续续地说道:“多谢相救。敢问这庙有什么来历?”
苏合眉头一挑,点头道:“这庙占的地方虽是极好的风水宝地,但庙宇道观修建之后,旺气已被占去,这里的余气剩余无多,切往往有阴灵怨气积聚,若非是福报大的修行之人,断然是镇不住这煞气的。在下多劝公子一句,命薄的就别嫌自己命长,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金贺的脸上被苏合一番话激得青一阵白一阵,牙关咬得嘎嘎作响,却又不好发作,对身旁的人说道:“回扶凤城,今天的游玩兴致都让这晦气给毁了!”随后,金贺又重重扇了那凑上前谄笑的孙贵一巴掌后,才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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