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那还魂丹似起了效用,赵晴伤痕累累的眼帘微微一动,缓缓睁开疲累憔悴的双眼,借助密室内微弱的荧光,渐渐看清了眼前岳乔冷肃而决绝的面孔。
“你……没事吧?”赵晴艰难地侧过头,凝望着岳乔冰冷的面孔。
岳乔冷笑道:“自己的命都险些丢掉,竟然还询问我有没有事。”
赵晴稍稍阖上双眼紧咬牙关,惨白的嘴唇不住颤抖着。
岳乔摇头轻叹道:“或许我应该这么问,你是岳乔的什么人,为何当时我竟然会有那么一丝不想杀你?”
泪水顺着赵晴的眼角不住涌出,赵晴却并不回答。
岳乔侧身坐下,冷眼望着赵晴恐怖骇人的面颊,摇头道:“看骨相应当是个漂亮的女子,呵呵,可惜岳乔没有了这个福气。我曾多次一探岳乔的思绪心智,朦胧中记起一位叫做何月棠的女子,我猜此人应该是岳乔爱慕之人。而你,应当不是。”
赵晴紧咬牙关,想要忍住泪水,却还是无能为力。
岳乔神色漠然,摇头叹道:“不知不觉竟然和你说了这些,呵。这粒丹药留给你,或许还能救你一命。”岳乔冷漠哂笑,将那只玉瓶放于赵晴身侧。片刻后岳乔的身影又消失在这幽谧石室之中。
……
赵晴艰难地支持起虚弱的身体,拾起身边的幕篱戴上,向不远处的石塌走去。赵晴轻探昭平与曹玉的鼻息,二人的心脉呼吸都极其微弱,身上寒凉如冰。赵晴那出那只玉瓶将仅剩的一枚丹药倒落掌心。赵晴回想方才岳乔的言语,迟疑片刻后,才将那枚丹药一分为二,送与曹玉与昭平二人服下。
赵晴内心忐忑,害怕那人留下的并非救命之物,而是穿肠毒药……但事到如今,只能姑且一试。
赵晴警惕关切的望着曹玉与昭平二人,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二人的呼吸渐渐恢复,身上也有了温暖。赵晴喜极而泣一时泪如雨下,紧咬着嘴唇低声自言自语道:我没信错你,岳大哥……
曹玉在昏迷中咳嗽几声,猛然间睁开眼坐起身来,望见眼前这位头戴幕篱之人,怔住片刻,问道:“你……就是那天在将军府上见到的那位夫人?你怎么也在这里?”
赵晴将额前的的帷幕将面孔遮盖严实,刻意将头扭过去,“你们刚刚服下药,体内寒毒还未消散。”
曹玉不禁想起昏迷前岳乔那张鬼厉恐怖的面容,内心惊恐依旧未有平复。曹玉垂首道:“是你救了我们?”
赵晴用嘶哑的嗓音回答道:“我也被困在这里。”
曹玉黯然垂首,咬了咬苍白的嘴唇回答道:“是因为我们连累了你么?”
长长的幕篱将赵晴的面容严严实实地遮住,曹玉看不见赵晴此时痛苦的面容。赵晴沉默良久,摇头道:“与你无关。”
曹玉轻抚着身侧昭平冰凉的面颊,蹙眉凝望。
“曹玉……”昭平在睡梦中低声唤着曹玉的名字,曹玉轻轻握住昭平的手腕,关切地望着昭平苍白的面容,柔声答道:“露儿,我在。”
昭平轻轻揉了揉眼睛,睁开眼望见曹玉关切的面孔,会心而笑,却又不解问道:“这里是哪里?我们被抓到这里来了?”
曹玉面容沉默肃然,微微点头。
昭平坐起身来,猛然间瞥见一侧头戴幕篱沉默不语的赵晴,顿时吓了一跳,捂住胸口道:“她是谁?我们是不是被她抓过来了?”
曹玉抱住昭平惊慌的身子,柔声安抚道:“露儿莫怕,她不是恶人。”
昭平瞪大眼睛望着赵晴的身影,抿嘴摇头道:“我们被歹人抓到了这里?她如果不是歹人的同伙,怎么也会在这?!我记起来了,那天在杨将军府上的花园我见过她,你还要把胭脂盒给她!当日我就觉得这人鬼鬼祟祟,如今我们被囚,怎么可能和她无关?”昭平情绪难平,体内还未褪尽的寒毒又攻心,不停地咳嗽起来。
赵晴一手拂过昭平的昏睡穴,昭平身子一软,沉沉昏睡。
“昭平!”曹玉望着怀中睡去的昭平,又不解望着赵晴,问道:“你做什么!”
赵晴摇头道:“放心,她只是睡去。她内伤未愈,情绪激动对伤势无益。”
曹玉将昭平的身子放在,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昭平身上,眉头仍然不展。向赵晴问道:“那人没有杀我们,为何要将我们抓到这里?”
赵晴漠然立于一旁,稍稍摇头,不再说话。
……
海外玄洲在北海之中,戌亥之地。玄洲太玄都内,仙人端元夫人居于此。端元夫人原为天界之神,昆仑之战之后,便隐居此地。苏合多番打听,才知晓了这桩海外仙踪传闻。太玄都内多丘山,丘山皆为青玉而成,光泽莹润。青玉之山间,风山呼啸,声响如雷电。对天西北门上,多饶金芝玉草、翠宇华轩。
苏合跪身求见,恭敬道:“在下苏合,乃昆仑剑圣樗栎大师座下弟子。冒昧打扰,请端元夫人海涵。”
端元夫人一身淡若晓月的素衣笼身,面容冷漠而殊丽,从珠帘垂幕中缓步走出,冷冷回道:“我隐居此地,不愿再管人间诸事,你回去吧,勿要再来。”
苏合抱拳道:“端元夫人,在下前来是为重华之事。”
“重华?!”一丝惊异的神色从端元眼中闪过。端元夫人点头道:“你随我进来。”
苏合领命起身,随端元夫人走入太玄都碧桃林中。林中不同青玉山间之境,没有那如雷电虎啸的凌冽山风,一片静谧绝美之境,俨然仙家之地。
碧桃林中,繁花层染,殷红遍地。苏合缓步跟随端元夫人行于这乱红小径之上,将葬云崖阿芙蓉以及岳乔之事悉数告知于端元夫人。
端元夫人目露哀思,摇头道:“重华,我已有许久没有听起他的名字。这么多年过去,原以为他早已在雪天境中魂魄消散无存。”
“端元夫人,重华为何会被困于雪天境?”苏合目光沉肃,抱拳恭敬问道:“他这么做又是为何?”
“你既然为苏逸的门下,自然知晓天罡阵之事。”端元夫人轻声喟叹,笑意颇为苦涩,阖目道:“天罡阵崩溃之后,凡间生灵的寿数灵智想必都增长了不少。”
苏合颔首答道:“曾闻天罡阵为天帝苌戈镇压异己强夺天地间灵力的霸道法阵,二十年前昆仑之战便是源于此。”
端元夫人稍稍垂首,若有所思地望着一枝锦簇鸾枝,继而道:“万年前苌戈强行催动四件神物之力结下天罡,故而每隔数百年,天罡阵便会有一次灵力动荡不安。苌戈为维护统治不坠,便会使瘟神降世,散播战乱瘟疫,生灵死亡,其灵力便会重归天地之间。苌戈以此种狠毒手段来弥补天罡阵不稳之弊端。”
“竟然如此?!”苏合没有料到天帝苌戈竟然会如此狠辣不择手段,深邃的双眸隐现恨意。
端元夫人摇头叹道:“三千年前,天罡阵突然灵力震荡极大,原非先前所见。天神惊恐,苌戈震怒,命瘟神赵公明下界屠戮生灵获取灵力,以保天罡不坠。上仙司青重华不忍见人间被毁,力谏苌戈收回成命,苌戈不允。重华带领部署私自下界,阻止瘟神为乱,并亲手杀死了赵公明。苌戈震怒,亲下界擒拿重华,并将重华与其追随者打入雪天境关押,受尽极寒苦楚,永生永世不能再见天日。”说到此处,端元夫人阖目凝思。
苏合似有所悟,摇头道:“如今苌戈已死,重华要破困而出为何却要损伤人间性命?”
端元夫人摇头道:“天界雪天境,之所以会被苌戈选为囚牢,正是因为被囚此处,即便有天神的能耐,都难破困而出。至始至终,只有苌戈一人能操控这雪天境的出入。苌戈已死,这破困之法便也无存,若要破困,除非天界崩塌。”
苏合心头大骇,蹙眉凝望着端元夫人静漠的侧脸,摇头道:“重华如今能附魂于岳乔身上,莫不是已有天倾之兆?”
端元夫人沉吟片刻,颔首道:“三十七年前,被困魔域的赤炎与苌戈在巫山之处曾有一次生死之搏,苌戈为求获胜,不惜强行动用盘古神钺。盘古神钺之威足以毁天灭地,幸而当时苌戈不能完全发挥其神力,但即便如此,巫山天穹之处的数道裂痕也险些引发天界倾塌之祸,幸而得骊山之女转世补天,才将此灾祸免去。但那处天穹仍然为天界最弱之地。”
苏合会意,点头道:“所以重华若要破困而出,必要重新撕裂那处天穹裂痕?”
端元夫人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二十年前,重华与屏翳相商伺机撕裂天穹裂纹,引发天地祸乱,苌戈赤炎相斗之时,便能为重华争得破困的时机。”
苏合心头猛然一怔,垂首凝思,悠然念道:“但那次裂纹补痕将松之时,蜀山秦道长舍身将裂纹修补。”
端元夫人叹道:“正如你所言,重华一再谋算,却一再功亏一篑。听你说起他如今之举,我也能想象到此时的重华……已经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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