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峡谷秦云羡曾经住过的那间草庐,又升起袅袅青烟,那只略显陈旧的茶壶放置在一只红陶小炉之上,烹煮着茶叶。茶叶清苦的香气萦绕弥漫四周,与这山间雾气融合一体。
头顶天穹里的裂痕的颜色相比往日里已经淡去了许多,仿佛只是一夕之间的事情……
何月棠坐在那块伸出石崖的岩石上蹙眉凝思,风过鬓边,吹乱了青丝。残缺的记忆依旧扑朔迷离,但何月棠知道,自己所追寻的便在这里。
“秦云羡……”何月棠轻轻咬着嘴唇,记忆的碎片总在蓦然间浮现,却又转瞬而逝。现在能记起的也只有这个名字,何月棠反复念着,生怕自己又会忘记。
“何姑娘。”九死还魂草来至何月棠的身侧,轻轻拽曳着何月棠的上襦衣角,低声唤道。
何月棠回过头,看着身侧那株清脆可爱的小草,淡然笑道:“你认识我?”
九死还魂草点点头,“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九死还魂草将一株靛青色的浣魂草交到了何月棠的手中。
何月棠疑惑地接过这浣魂草,不解地问道:“这是何物?”
“浣魂草,长在天河界旁边的小草,是世间生灵的记忆所化。”九死还魂草怜惜地望着何月棠,静静地说道:“我追随秦道长修行,这株浣魂草是秦道长贴身所藏,是你的记忆……”
蓦然间何月棠心痛难抑,仿若锥刺刀剜,将那株靛青色的浣魂草轻轻地团握在手中。浣魂草感受到何月棠的体温,柔荑一般蜷曲柔软的枝叶逐渐融化进了手心……随着温热的血液涌入思绪之间。那遗失的空白又被这温暖的记忆渐渐填补起来,让何月棠沉浸其间,难以自持……霎时间泪如雨下……
那夜的婚誓,依稀在目,环佩玎珰摇曳,还有眼前那位男子如同清风流壑般的眼神宛若淡月梅花般的笑意……
“月棠。”梦中人声音清澈若泉水,依稀还在耳边回荡。
“云羡……我们已经成亲,可你为何还要将我抛下?”何月棠紧紧拽住秦云羡的臂弯,嗔怨问道。
……
何月棠迷失在自己的记忆里而不得出,仿佛度过了很长的时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那处石台之处,已近黄昏,深山壑谷间的山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夹带着山谷里草泣树鸣的声音。
九死还魂草还守在何月棠的身侧,微微垂首,“何姑娘。”
何月棠的声音轻细宛若游丝飘絮,“他在哪?”
九死还魂草怅然抬头看着傍晚天空里那几痕淡淡的红痕,悠然道:“他离开了,一去不回……或许,却又无处不在吧!”
何月棠微微阖目,泪水不禁滑落,不敢再问。
九死还魂草垂首告别道:“何姑娘,我还要回山里修行,你多加珍重。”
九死还魂草离开后,何月棠独自一人仰面看着天穹里缓缓流动的天河,泪眼迷离。一阵轻微的翅膀扇动的身影,打破了何月棠方才的思绪。一只小巧的符鸢落在何月棠的肩头。
“是风姐姐的信……”何月棠展开符鸢,仔细阅读其上文字,“聚窟洲的人都去了蜀山?信里说,爹娘随后也会来这里……让我不要返回东海?这又是为何?”
何月棠将心中之事默记于符鸢之上,将符鸢又重新叠好,轻轻一扬手,符鸢又振翅飞走,向蜀山方向飞去。
……
蜀山金顶,一阵细小的振翅声划过夜色,落在风律手中。
梁菁菁走至风律身侧,问道:“风姑娘,是月棠的来信么?”
风律点点头,笑了笑,“她心意已决,我不勉强她。既然那里有她追寻和等待的,就让她随心而为吧!”
梁菁菁面容忧伤,黯然垂首。沉默片刻后,又抬头向夜色中的巫山方向望去,“风姑娘,贵派的弟子都已安排妥当,不过他们得知聚窟洲被毁之后,还是难以平静,还需你去宽慰劝道,让他们莫要###行事。”
风律将符鸢收回袖中,抱拳致谢,向弟子房方向走去。
……
静笃别院内,岳乔手执木剑立在一棵古老银杏树下,举目眺望着银河的尽头。赵若兰来至岳乔身侧,微微弯腰,挽起儿子的左手,关切问道:“乔儿,在看什么?”
岳乔略显稚嫩的脸上带着几分疑惑和忧思,侧过头望着母亲关切温和的眼睛,小声地问道:“娘,天河里的源头在哪?”
赵若兰轻抚着岳乔的鬓边,温和一笑,点头道:“天河的魂魄水源的起源在泰山的忘川蒿里,民谣里唱道:‘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但天河水的灵力源头是起源于昆仑山巅,昆仑为人间灵力最盛之地,人间的灵力在此汇入天河。天河水蜿蜒曲折从天穹流过,天河水中生灵的魂魄便会汇入蜀山脚下酆都城底的聚魂湖,冲入轮回。”
岳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望着赵若兰温和的眼睛,“娘,爹是去了昆仑么?”
“是。”赵若兰笑容恬雅温和,“你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岳乔眼中尽是期待,举目望着天穹里蜿蜒静谧的天河。
……
已是冬至时分,海棠苑内的草木零落殆尽,只留枯木荒草,临风摇曳。
公孙夏立于玉山顶上的柯亭内,凭栏眺望。这几日伤势恢复远比自己料想的要快上许多,但此时仍然不能轻举妄动,过早暴露自身实力,只会落得如屏翳川后一样的下场。此时仍要再忍……
“幼薇……”公孙夏眉头紧锁不展,手指尖微微颤动着,嘴唇微启,不自主地低声念起这个名字,心口仿若锥刺之痛。
已是人间冬月,天际离飘着细碎微雨,轻薄的水雾落在亭栏之上,便化为一层薄薄的霜雾。公孙夏苍白冷漠如冰雪,雪亮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远方,等待最后的时机。
晦暗的天空里似飘来悠远笛音,忽近忽远,若即若离。公孙夏心头若有所蹙,蓦然抬头望着天穹。
……
在一处名为仙源的仙境之间,碧桃花下。
周幼薇弄笛清吹,席中的仙灵所化的舞女翩然舞动,霓裳羽衣宛若惊鸿。
涟漪来至其间,静静地望着这一幕,忧心一笑,挥了挥衣袖,将席间的舞女又化为了飞絮飘散而去。
周幼薇察觉到涟漪的到来,连忙放下手中的笛子,缓缓站起身来,向涟漪点头笑道:“涟漪姑娘,我来这里也有好些时辰了,也是时候告辞了。”
涟漪笑容略带苦涩,摇了摇头,怅然地看着周幼薇,缓缓说道:“夫人来此地有多久了?”
周幼薇低头思虑片刻,摇头笑道:“我猜约莫也有两个时辰了。”
涟漪眉头微蹙,低声叹道:“夫人来此察觉不到时间流逝,夫人离开人间也有十日之久了……”
“什么!?十日……”周幼薇惊讶地望着涟漪,不知所措,“涟漪姑娘,我需尽快回去。”
涟漪收起方才的苦笑,平静地望着周幼薇惊恐的双眼,“夫人,我骗公孙夏,说夫人被苌戈看中纳于身侧……”
“你……为何要这么做?”周幼薇双眼惊恐异常,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涟漪双眸平静哀婉,悠然叹道:“公孙夏实力不浅,加之又得苌戈器重,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但公孙夏为人谨慎,于此次天魔争斗之中,也只愿意明哲保身坐享渔人之利。川后大人早就窥破公孙夏的心思,若要公孙夏决心反叛天帝,夫人才是重要的一步……夫人为公孙夏心头挚爱,那日我欺骗公孙夏,说夫人已被天帝苌戈纳于身侧,公孙夏急火攻心,呕出鲜血来……这样看来,便是没有错了!所为冲冠一怒为红颜,说的便是如此。”
“你竟然……如此阴险毒辣……”周幼薇声音不住颤抖着,眼中泛着泪光,“先生……”
“阴险?呵!”涟漪摇头苦笑,清冷的眼眸注视着周幼薇苍白的面颊,“若论阴险狡诈,涟漪自然比不上天帝苌戈也比不上那位公孙夏。公孙夏阴沉持重且极能隐忍掩饰,已经获得了天帝苌戈的信任!他夺得屏翳与川后的功力,加之先前得玉衡之力修炼,有如此实力,怎能置身事外?天帝苌戈自然不许,我也不会让他如愿。川后大人为保全公孙夏自愿牺牲,而我也早将身死放之度外……天帝不仁,残杀旧臣,鱼肉百姓,荼毒人间。川后大人想出此法,虽对你与公孙夏不仁,但也是为了天下着想!夫人,你亦于玄门中修习道法,难道没有这半分济世为怀的仁慈之心么?现在还差一步,就是夫人自戕身死,让公孙夏更加痛恨苌戈!”
“我落入你手中,无话可说……先生若是知晓你的作为,定不会放过你!”周幼薇眼中已是绝望,并非害怕身死,而是担心公孙夏因为此事而伤及自身。
涟漪淡然一笑,笑容若清风过水,“川后大人杀身成仁,死对于我来说并不可怕,怕的就是如今牺牲了这么多人,却还是功亏一篑!夫人,虽然我于心不忍,但还是不会心慈手软!要成大事,必须有牺牲,若夫人身死,能逼公孙夏重创苌戈,夫人亦是为天下苍生,亦是死得其所死得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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