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州城内，市集一侧的人群熙熙攘攘，还有几日便是中秋节，城里比往日更加热闹了些。四周琳琅满目的精致货物让小红应接不暇，小红左顾右盼好奇地穿行于这热闹的市集之中。张晗身后背负一柄漆黑的长剑，不近不远地跟在女儿身后。看着小红活泼的模样，不免心怀感伤，有几分伤怀地笑了笑。
小红突然回过头，看着离自己好些人的张晗，连忙摆手唤道：“爹，快跟上。”
张晗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快步跟上小红的步伐。
父女二人走进一间热闹熙攘的酒肆，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
小红托着下巴，不住的张望着窗外的景物，好奇地问道：“爹，马上就是中秋节了，我刚刚在集市上选了一件好看的香囊，还需要去山里找些香草，娘肯定喜欢的。”
张晗略显沧桑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迷离，点头道：“小红想吃些什么？”
“烧鸡……嘿嘿。”小红娇憨的笑着，故意露出唇边的两颗虎牙。
张晗点头道：“今天你二叔也会过来。”
小红撒娇似地点了点头，“哦？二叔也来，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今天你二叔接你去老家住些时日，在那里记得听你二叔的话，别跟现在一样，光顾着玩。”张晗眼神略带不舍。
小红诧异的摇了摇头，问道：“爹，你去么？”
“爹还有事情要做，哪能像你一样。”张晗笑了笑。
小红有些失望的垂头叹气道：“爹，我要在那里住多久？你会很快来接我的对么？”
张晗怜爱地看着女儿，“你如今也不小了，总不能让爹管你一辈子，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寻个好人家嫁了。”
小红托着脸看着张晗，抿嘴天真一笑，“爹，红儿不嫁人，留在爹身边就好。”
“胡说，女儿家大了自然是要嫁人的，你爹我也管不了你一辈子。”张晗语气似有责备，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张明走入客栈之内，一袭靛蓝色的长袍，俊秀风雅，左手中提着一柄古朴的长剑。走至张晗身侧，抱拳道：“大哥。”
小红站起身，憨笑着望着张明，欠身行礼道：“二叔。”
张明看着小红，笑着点头道：“小红现在也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不知道还会不会跟在我身后要糖吃呢？哈哈。”
“二叔取笑了，呵呵。”小红侧了侧身子，接过张明手中的长剑，与张晗的孤月剑都放置在木桌一侧，“二叔的这把剑跟爹的孤月剑很像，这难道就是兄弟剑吧？”
张明淡然一笑，点头道：“接任族长之后，族中长老赠予的，不过此剑并没有名字。”
“二弟，这些年有你打理族中之事，辛苦你了，坐下吧！你我兄弟二人也有好几年未见，定要畅饮一番。”张晗扬手邀请张明在一侧坐下。
“大哥，你有十年未回月树了。”张明神色略带凝重哀伤，看着张晗满是沧桑的面孔平静地说道。
张晗淡然一笑，“欧阳公夫妇去世后，绾儿想念家乡，我们便在这里住下了。如今绾儿也已离世，我留在这里，能陪伴她身侧，让她一人不会太过孤单。”说到此处，张晗神色略带哀伤。
“绾儿姐姐身子不好，为何不带她回月树，或许有医治的办法？”张明疑惑难解，心头隐隐作痛。
“生死有命，强求不得的……弥留之时，她也只想留在家乡，舍不得家乡的风物。我和她有过这么多年的美好回忆，足矣。”张晗示意一侧的小红为二人斟酒。
小红乖巧，连忙为二人添酒，心尖微微疼痛，不禁想起，爹为了给娘疗伤，耗费了大半功力，俊秀儒雅的面容，那些时间里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小红想得出神，竟然将酒洒了许多，慌忙回过神来，连连垂首赧羞，从怀里取出一张帕子，擦拭着桌上的酒渍。
张晗无可奈何地笑着，看着女儿娇憨的模样，柔声吩咐道：“看你的心思也不在这里，我与你二叔多年未见，要好好畅聊，便不能陪你。今日集市上热闹，你去找些喜欢的和需要带回月树的东西，这里有些银钱，拿去吧！”张晗从取出一些银钱，递给了小红。
小红调皮笑着，将银钱接过，“爹，你和二叔好好聊着，呵呵。”说罢，连忙蹦跳着跑出客栈。
张明笑着望着小红离去的背影，点头道：“大哥，你这次让我接小红回月树，你又是要去哪？”
张晗眉头轻敛，面露忧愁，“昆仑。”
张明蓦然会意，猜到了此番定是和重结天罡有关，摇头道：“大哥，你曾因此事在昆仑之巅失去了一只手臂，如今还要牵涉其中么？”
“是。”张晗沉静点头答道：“往后好好替我照顾小红，她年岁也不小，若是遇上合适的，你便做主了吧。”
“呵，大哥，这件事情我可做不了主，要看小红的心思了，月树里倒有几个和她年岁相仿的男孩，不过小红毕竟是凡人，和月树中九黎族人寿命差异过大，恐怕并不合适。还需大哥回来，在人间给她觅一个好郎君才好。”
张晗摇了摇头，笑道：“我与绾儿也是如此，但并不后悔……身份皆是次要，若是真心爱慕，会更加珍惜这短暂的数十年，你将这镜子再交予小红吧。”张晗从怀里取出了一只湘妃色的胭脂盒，正是当年赠与欧阳绾儿之物。
张明接过胭脂盒，忆起往事，也不禁唏嘘，“这是当年我为绾儿姐姐挑选的胭脂盒子，还有一只秋香色的雕花小镜是赠给了邵媛姐姐。月树中不知年岁流逝，原来都过了这么久。”张明打开了盒子，却惊讶叹道：“这胭脂能让人容颜不老，但并不能延续凡人的寿命。咦，绾儿姐姐没用这胭脂？怎么分毫未动的模样。”
张晗笑着点点头，“二弟，几年未见，酒量渐长了。”
“大哥的酒量不知有没有退步。”张明又为张晗斟满酒水，笑着问道：“今日也莫要言那些身外无穷事，只为我们兄弟相聚，当浮一大白。”
……
外面的集市里，一处地方被人里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叫好惊奇之声不绝于耳，小红好奇地挤入人群之中，才发现是一位男子以水代墨凌空作画，原本无色的清水，被白毫挥散腾空之后化为五色，这凌空而就的丹青画作，当真神迹一般。
小红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凌空翻腾的兰竹，不禁啧啧赞叹。
一副画作而就，男子停下手中的白毫，将几点清水洒上，让画作之上的兰叶带上了些许露珠，微微折射着明媚的阳光。
男子笑容温和谦逊，对众人抱拳道：“在下宋芝，初来贵地，拙技献丑，多谢各位捧场。”
小红被那副如梦如真的画作吸引，试探着伸手去触碰那副画作，一阵水纹随着手指的触碰而缓缓溅开一圈圈的水纹。
宋芝看着小红问道：“姑娘若是喜欢，这副画作便赠与姑娘。”
“送给我？这怎么送？”小红天真的笑着，看着宋芝好奇地问道。
宋芝取出一张宽大的白绸，轻轻一舞，将那片凌空的立体花卉包裹入内，一瞬间那丹青画作便融入了白绸之上，这宽大的白绸又变小化为了一张小方手帕，宋芝将白绸手帕递与小红身前，笑道：“请姑娘笑纳。”
小红惊讶的望着宋芝，将手帕接过，仔细看着其上栩栩如生的花鸟虫纹，在绣帕的最下角，发现了一朵可爱的灵芝之纹，“我叫小红，你是叫作宋芝，便是这灵芝的意思？”
“正是。”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小红将手帕展开，看着其上精秀的画作。
宋芝笑了笑，将散落的银钱和一侧的兰竹收回到竹制的背囊中，侧过头看着小红问道：“见姑娘如此喜欢，这样的画作赠与佳人，便是最好。”
“你要去哪？以后也不在滁州城里了么？”小红有些不舍的看着宋芝。
宋芝点头笑着，将行囊背上：“在下四海为家，居无定所，靠卖艺来赚些银钱，虽然不多，但却能助我游历四海，看遍人间美景。与姑娘相遇也是有缘，青山不改，后会有期。”宋芝温和一笑，抱拳告辞。
小红有几分痴迷的看着宋芝离去的影子，不解地摇了摇头，“这人明明是第一次见，为何总觉得认识了好久了……呵呵，难道是爹说过的那句‘一见如故’？”
小红向酒楼方向走去，忍不住取出白绸丝帕反复地看着，一时出神，突然撞上了一人，不禁吓了一跳，一抬头，发现竟然是张明。
“二叔。”小红回过神来，向酒楼方向看着，问道：“二叔怎么出来了，爹呢？”
张明温和笑着，“你爹先离开了，你现在便随我去月树住上些时日，等你爹办完要事，再来接你。”
小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爹这次好匆忙，感觉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
张明从怀里取出那面湘妃色的胭脂盒，递与小红身前，“你爹让我转交给你，这是你娘的遗物，以后便由你来保管了。”
小红接过胭脂盒，点头道：“这是娘最爱的小盒，娘走后，爹就一直带在身侧的。”
……
昆仑山巅的星韵坪中的残壁颓垣，依稀残留着当年的刀光剑影。张晗的身影出现于这山巅之中，与苏逸遥遥相对而望，莫逆于心，相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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