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夏内院的小阁之上,半掩的窗子凉风潜送,绮窗侧银瓶内斜插着几只白日里新撷的红莲,带露含珠,幽香暗浮。
今夜,沈素素依旧似水般沉静温婉,侧身靠卧在公孙夏身侧,双目轻闭,面带笑意。公孙夏将沈素素搂过,细细嗅着她脖颈处发际间隐隐素馨花的香味。怀中的女子始终沉静淡薄,似乎从来不会去争什么?这般,未免有些太过不寻常……想到此处,公孙夏用手拨弄沈素素耳边散乱半掩花颜的青丝,如芙蓉含羞翠叶半掩。
“大人……”沈素素微微睁看眼,半含###半带喜悦,娇憨含情地凝望着公孙夏,“你一直在看我么?”
“我自然是看不够的。”公孙夏不似以往那班沉闷冷漠,深色的双眸柔情缱绻。
沈素素似有几分惊讶,将脸颊埋入公孙夏略显冰凉的胸膛,娇声道:“大人往日并不会与我说这些,今日如此,倒真让我受宠若惊了……”
“听喜鹊说起,你喜欢听我吹笛?若是你愿意,我们可以一道在那海棠苑中花影林荫下吹笛到天明。”公孙夏将沈素素紧搂怀中,悠然说道。
“大人若是不嫌弃素素,素素自然是百个愿意陪在大人身侧。”沈素素掩口###一笑,转而又惋惜叹道:“那喜鹊,我自认待她也是不错,怎么说走就走的……连个信儿都不留下。”
公孙夏眉头微皱,侧脸仔细看着沈素素略带忧愁的面容,“新安排的黄莺伺候得可好?若是不顺心,再让人给你挑几个乖巧伶俐的。”
沈素素带着几分调皮仰头看着公孙夏,浅笑道:“我哪有那般难伺候,黄莺也是乖巧,不过我却不敢待她太亲密了……”
“为何?”公孙夏故作疑惑地打量着沈素素眉目间的神情。
沈素素叹气道:“前车之鉴呐!若是什么都与她说,如喜鹊那般多嘴可不好了……什么事都说出去,这番还让大人取笑了一阵。”
公孙夏略带无奈般叹了叹气将沈素素轻轻搂在怀中,“时候也不早,这几日看你憔悴了些,明日我便吩咐人为你每日都熬些燕窝雪梨补补身子。”
沈素素恬淡一笑,轻阖上双目,将有些熨烫的脸颊贴在公孙夏的胸口上,满足地说道:“大人何必如此费心……能时常想起素素便好。”
沈素素在公孙夏怀间缓缓睡去,呼吸轻缓而均匀。公孙夏回想起长洲楚箫所言之事,不由蹙眉。看着身侧恬淡如莲的女子,决然不似心机深沉之人……公孙夏轻轻皱了皱眉头,心虚始终难宁:玉衡之主转世投生于江南,时辰方位皆是师尊算好告知于我,我娶她亦是受师尊之命,除却借玉衡之力修炼的目的,亦可将这位玉衡之主逐步控制。如此谋算,亦是为了师尊的大业……若是眼前女子当真无辜,如此命运是否过于残酷?想到此处,公孙夏下意识将沈素素娇柔的身子拢在怀中。沈素素感受到公孙夏此举,不自主地笑了笑,顺势将一双玉臂放在公孙夏的胸膛上。公孙夏略带怜惜和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由想到:若是这位素素当真是深藏不露,凡是如此小心谨慎滴水不漏,无有不好反是太好——如此,似乎也太过不寻常,这样的女子未免也太过可怕……隐藏如此之深,连自己都要自愧不如,这般的心机,绝非容易对付……想到此处,公孙夏不由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凉可怖,搂住沈素素腰身的臂弯稍有些松弛。
沈素素察觉到这微小变化,睁开朦胧迷离的睡眼,娇嗔道:“大人还是忧心公务上的事情?若是无心睡眠,不如让素素陪你说说话吧?”
公孙夏点头,缓缓起身,看着窗缝外的皎月道:“今夜月色甚好,不如陪我去海棠苑中吹笛赏月?”
沈素素温婉浅笑,点头道:“大人若是想让素素陪伴左右,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素素更担心大人睡不好,耽误了自个的身子。”
“无妨。”公孙夏起身下榻,披起衣物。
沈素素乖觉地跟下,为公孙夏系带捋顺衣裳,又取来一件葛布罩衣批在公孙夏的身上,关切道:“虽已是夏日,但夜晚也有些凉风,大人莫要受了风寒。”说到此处,沈素素因凉风袭人,不由咳嗽几声。
公孙夏搀扶起沈素素,怜惜地凝望着素素逐日清瘦的面颊,关切道:“你也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我平日里少有时间陪你,你也不能怠慢了自己。”
沈素素将中衣裙系上,外面套上一件夏布罩衫,从一侧取来公孙夏最爱的玉龙竹笛,递与公孙夏手中,略带几分###微微垂首道:“谢大人关心,素素自然会多加留意的。”
海棠苑中绿叶成荫红果压枝,几丛蔷薇生在玉山一侧,借着几分清光月色,亦显得格外娇柔。
林间月下,玉龙轻吹还是那阙“梅花落”,虽是欢悦的曲调,却透着隐隐无奈。
“檀郎轻弄柯亭笛,吹落梅花万点香。”沈素素略带几分调皮的神色掩口笑了笑,轻轻吟唱。
公孙夏停下笛声,悦然一笑:“我知素素似乎最爱素馨与栀子,过几日遣人给你房中添些。那日寻访江南一带,竟得了一株猩红的栀子,特意为你留着。”
“大人何须如此费心,而素素却不能为你做什么。”沈素素娇柔一笑。
“你能听我吹笛,便好。”公孙夏点头温柔宠溺地望着沈素素,又将怀中竹笛横拿,缓缓吹奏。
沈素素斜靠在公孙夏肩侧,痴迷地望着宁神吹奏的公孙夏,正待入迷之时,却渐渐有些困倦,不觉斜靠在公孙夏膝上沉沉睡去。
如此容易便中了昏睡术,看来此女子并未有任何修为……公孙夏看着膝上沉眠的沈素素,心中想道。公孙夏放下手中竹笛,轻抚沈素素垂地的长发,这乌青的黑丝反射着几分月辉之色,当真是极美……公孙夏有几分恍惚,仿佛又回到当日与柳茹在杏花林中,清歌缓吹……公孙夏将沉睡中的沈素素搂在怀中,看着沈素素恬静无瑕的面容,与柳茹竟然也有几分神似之处……想到此处,公孙夏眉头紧蹙,心头似有几分隐约作痛。公孙夏原以为对柳茹也不过虚情假意利用而已,但那位恬淡温婉的女子,却似乎已然融进了公孙夏原本并不冷酷的内心,眼前的沈素素也只是一位身不由己的苦命之人,身为玉衡之主,便是注定逃不开这累世纠葛。
将怀中沈素素轻稳放置在一侧柯亭内,公孙夏随手折下一枝花枝将沈素素垂地的长发轻轻綰起,脱下自己的罩衫披在她身上后,缓缓步出柯亭。
……
一黑雾凝结而成的身影在月夜下逐渐清晰,“夏儿!”
公孙夏俯身跪下,磕头相迎:“师尊,徒儿办事不利,还请师尊降罪。”
“东海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那青龙以身死化为海底屏障,为师早已料到。”黑影略略点头。
公孙夏心中蓦然一惊,但惊异之色却不敢露于颜表,“师尊,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黑影的声音缓慢而低沉,“酆都,聚魂湖……打开鬼界禁锢,百鬼日行之时,借山鬼魂晶之力趋势这万千鬼魂,其威力强于借尸还魂之术何止万倍!但酆都一侧的蜀山,便是我们最大的障碍,要除去这个绊脚石,想必汝心中亦早有计划。”
公孙夏会意浅笑,点头道:“蜀山掌门秦云羡的弱处,徒儿已经知晓。让那秦云羡在世间没有容身之地并非难事,蜀山内乱,大大可减少我们的麻烦。徒儿当日假意接近何月棠,却未料到竟有如此多的妙处,此番细细想来,定是天助师尊!”
“何月棠为何墨邵媛之女,那日在东海偷袭之人便是何墨!何月棠如今已被其父带回水精月树之境。”
公孙夏自信般笑了笑似早已成竹于胸,点头答道:“徒儿与这何月棠倒是颇为熟悉,何月棠心智单纯却又极其固执,如此被父亲擒回去,想必心中定有不甘,想来还会再偷跑出来。”
黑影点头道:“夏儿,你心思缜密,为师自然放心。此外还有一事交代,玉衡之主能力尚未觉醒,你虽借玉衡之力修行功力,但不可操之过急。这位素素姑娘,尚不能自由控制玉衡,如今玉衡仍被放置于水精月树之心,若是强引玉衡之力让霍霜等人此刻察觉于我们不利。”
“徒儿明白,定当小心。”公孙夏恭敬答道。
黑影逐渐消散于林间,留下些许迷蒙雾气。
公孙夏叩首拜送,缓缓起身,转身看着身后依旧安然静眠的沈素素,面露忧心,公孙夏明白师尊所谋大业:重结天罡阵所需四件神物皆有其主,神物之主操控神物之力,若是从中相阻,必然无法重结天罡。只有让神物重归无主,以自身精元修为强行催动神物之力重结天罡——但这又谈何容易?当年天帝苌戈以自身精元催动神物之力,结得天罡,才能得成天帝坐拥天下……想到此处,公孙夏略带几分得意笑了笑,公孙夏自然明白自身能力不过微弱,若是要险中求胜,须得明白百忍可成金之道理,为了能真正掌控自己命运,就算冒此万劫不复的危险,亦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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