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洲岛上,草木青翠葱茂,嫣红艳紫点缀其间。这里的草木精灵多数随幻姬去往人间,幻姬死后,那些草木精灵眷念人间风物,也便留在了人间。这世外仙境固然清幽,但怎比人间繁华温暖?如今罗浮山一派也算断了传人,但这灵力继续滋养着长洲岛上的草木精灵,有朝一日,这些尚且无知无觉的草灵花魂亦会退去本身化为人形,又随前人之路,前往那繁华浮世吧?
长洲罗浮山侧的灵枢池,楚箫的大半个身子浸泡在这灵枢池水之中,楚箫此时伤势颇重,气息绵软无力,悠然问道:“这是何处?”
“长洲,灵枢池水于你之伤有益。”公孙夏面容沉静,凝望着四周草木,低声宽慰道:“我已护住你的心脉,你仍需在此安心静养些时日。”
“长洲……听闻当年名动人间的幻姬便是出生此间,可惜如此绝代佳人亦是没于尘土,我们却没福气一睹芳容了?”楚箫似有几分惋惜。
“伤至心肺,竟然还有这般闲情逸致?你往日不是最不屑那些儿女情长的?”公孙夏将手上的手臂浸入灵枢池水之间,血水在青碧池水中晕开渐淡。
楚箫睁开眼睛,神情漠然,看着上方,语调沉重而缓慢:“没想到,让那青龙竟然有可乘之机,加固了封锁东海海底的法力,看来此次希望借机打通东海海底。原本那青龙该死在我们手中,可恨那紧要关头从天而降的剑光!我竟然未看见那持剑之人。”说到此处,楚箫微微咳嗽,胸口起伏不定,嘴角处渗出一缕黑血,黑血融入灵枢池水中,泛起层层泡沫。
“抱元守一,莫要乱了心神,恐加重伤势。十洲三岛中,多隐高人,若非师尊幻影之身在场,你我二人决计是没有机会能逃脱的。”公孙夏神色有几分黯然,摇头道:“师尊幻影之身虽重伤青龙,但是却未能防住青龙这般舍身之举,料想当时情形,即便师尊真身在此恐怕也无力阻止。那青龙以身为屏障守护东海,不愧为镇守四海之灵兽,但是却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
楚箫摇头,低声道:“公孙师兄你也受伤不轻,莫要为我耗费心神。我这伤,即便好了,亦是武功全失的废人一个,倒不如自身自灭罢了。”
公孙夏神色平静,眼神清冷沉静,悠然说道:“你当时为何救我?”
楚箫冷笑一声,摇头道:“并不为其他。我知师兄与我一样,皆是不愿受人摆布之人!”
公孙夏脸色微变,冷眼斜视,“何意?”
楚箫摇头苦笑一声,轻轻阖上双目,从怀中摸索出那只喜鹊为他而结的砗磲穗子,握在手中不住###,低声叹道:“因为喜鹊,我若不杀她,她定会受尽折磨而死……倒不如让她留有一个全尸。可笑,我能做得,竟然是亲手杀死她。公孙师兄,你为同辈弟子中的翘楚,远比我有希望。事已如此,我反而不怕了,将这些告知于你,也算是交心了。”
公孙夏嘴角微微扬起,脸色中带着几分不屑,摇头道:“师弟高看于我,我并未有何异志,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师尊大业,怎能容有你这般心存异心之人?”
楚箫冷笑道:“公孙师兄虽是这般说,但并未有任何杀意。我现在才明白,当日自己的浅薄。”
公孙夏清癯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笑意,语气冷若寒冰,缓缓说道:“楚箫!今日这番话,我权当做未听见,你于此间安心养伤便是,这些以后莫要再言。”
楚箫继而说道:“公孙师兄,圣使已经来至京城。”
“我已知晓。”公孙夏微微侧过头,用眼神余光看着床榻上伤重的楚箫。
楚箫努力支撑起身子,背靠灵枢池侧光滑的石壁,点头道:“公孙夏,我不如你这般滴水不漏。若是有一日,我丢了性命,尚还有一事相托。”
“说!”公孙夏面容沉静冰冷,深邃双目中隐有微光闪烁。
楚箫苦笑道:“将我的尸身与喜鹊安葬于一处,虽然我没有颜面见她。”
“你……当真有此番深情?那喜鹊却也不算是枉死,倒让你这般冷酷决绝之人,有了这般想法。”公孙夏神色虽然有几分嘲讽,但眼神却已不似方才那般冰冷。
“并非深情,只是遗憾。”楚箫缓缓摇头:“你我的命运其实是一样的,走到这一步,难道你没有遗憾么?”
“没有。”公孙夏语气坚定冷酷,神情冰冷。公孙夏此时将双目微微闭上,侧过头颔首冥思。
“那位因难产而死的柳氏呢?”楚箫茫然的双目中透着些许怜惜,“她的死,会不会与喜鹊一样?你原本只是奉师尊借她父亲的势力,也谈不上有情分吧?是否因长久相处而日久生情了,师兄对这女子动了真心,才让她招致此番杀身之祸?”
公孙夏眉头紧锁低头沉思不语,将手臂从池水中取出,缓缓站起身,缓步离开。
楚箫察觉到公孙夏神情中极为微小的变化,便更加确定了方才的论断,“公孙师兄,听喜鹊谈及,你对如今娶的这位侧夫人倒是极为冷漠,师兄是想以此保全那位侧夫人么?”
公孙夏眼神寒光大胜,停住脚步,微转过头,直直盯住楚箫,冷冷说道:“若有一日 你真的丢了性命,也是因为你这擅自揣测的性子。”
楚箫苦笑几声,又咳出几口黑血,点头道:“我的伤,我自己心里清楚,黑水门是不会留住我这样的废人的……咳咳……”楚箫断断续续地又说道:“我对喜鹊有意,这点圣使竟然能知晓……我不得不怀疑,圣使的身份究竟为何?圣使即便再神通广大,若是以幻影跟踪,我也不会丝毫没有察觉,除非她化身普通人藏匿于公孙师兄的府上。”
“什么!”公孙夏瞳孔猛然一缩,寒光顿显,直直盯着楚箫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问道:“此话,你可有把握?”
楚箫摇头道:“并无把握,不过……我猜测,公孙师兄娶得那位侧夫人,也是奉师尊之命吧?师尊之命,师兄也只是娶她为侧室,想来师兄并非绝情之人,这正室之位又是为何人而留?”
公孙夏警惕环顾四周,并未察觉到有人窃听,但仍不敢放松警惕。
楚箫摇头笑了笑,缓缓说道:“师尊幻影之身早已离去,此间也不过一些尚未开智的草木。我虽功力不如你,但这听力嗅觉也自问在黑水门中亦是数一数二的,那圣使百密一疏,还是让我窥到了破绽。”
“你方才的话,究竟何意?”公孙夏冰冷尖锐的目光落在楚箫身上。
楚箫继而说道:“公孙夏,你一生自负聪明,以为将其他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但怎会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事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今日多次试探,又有何目的?”公孙夏冷眼相望,杀意已生。
楚箫微微咳嗽道:“喜鹊之死,我自然会记在这黑水门之上!公孙师兄,我的伤能支持多久,想必你比我更加清楚,此时我又有何必要欺骗于你?”
公孙夏冷笑道:“人心难测,尤其是黑水门中之人,更是不能相信。”
楚箫苦笑几声,点头长叹道:“是啊!我无力保护所爱之人,竟然亲手将她杀害,这般作为,自然不值得任何人相信,不知我死后见到喜鹊,她是否还愿意听我的箫声?我已无力为喜鹊报得此仇此恨。”
公孙夏面容冷峻,低声询问道:“你是怀疑素素?”
“我并没有证据,只是疑心此处,多问了一句……料想师尊定不会安排一个无用之人于你身侧,此事师兄还需多加小心。”楚箫捂着胸口,颓然叹息。
公孙夏缓缓点头,“我自会多加留意,你安心于此处养伤,黑水门虽然不留无用之人,却也不会耗费心力来此处杀一个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的你。”
“灵枢池虽神效,可惜罗浮山一脉已断,传说中的肉白骨活死人,如今也不复得见了,师兄也不许再耗费功力为我疗伤。这里,倒是一处清静之地,或许我尚且能苟延残喘些时日,并非害怕死去,而是害怕会再见到喜鹊……我不知该如何面对。”楚箫咳嗽声愈加强烈,漆黑的血水,将周遭池水燃成墨色,“或许真如师尊所言,一旦动了真情,便是死吧!”
公孙夏侧过头,看着不远处苍茫东海,踱步走去,“我先回京城,你在此处莫要多想其它,安心养伤。”
……
公孙夏已回到京城府邸之中,收到消息的蔡义在偏厅等候,此时不便让别人察觉,蔡义倒很是小心,特意乔装易容了一番,换上了这云麾将军府上的杂役装束,从后院小门进来。
蔡义见到公孙夏走入,连忙拱手行礼,显得十分恭敬,禀报道:“公孙大人,那王庆这几日厮混于那章台巷间,用那叠符纸专行淫###女之事,如今是引了众怒了……属下得了消息,定风门已经涉入此事,想来那江城老狐狸,决计是保不住这不孝儿的。”
公孙夏阖目颔首,点头道:“那江城倒不足为虑,我有兴趣的,是那定风门……江城招募这些江湖人,也是受了皇上的旨意。定风门中虽龙蛇混杂,却也是有些能人,借此机会让那江城与定风门之间反目,倒省却我们不少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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