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之下,一处礁石岩洞之内,黑鳞青龙盘蜷一处,其气息趋近微弱,青龙身上伤痕密布,犹未骇人,血水溢出,将四周海水晕染成红黑之色。
“青龙!究竟发生何事?”何墨将手按于青龙龙首之上,为其运功疗伤。
“何墨……我们也是多年未见了……只可恨,我竟然如此大意,让那些宵小得逞……”青龙虽是轻轻咳嗽,但激起的水波仍然在数百丈之高的海面掀起了千层浪花,青龙双眼勉强睁开,静静凝望眼前施法相救的何墨,叹道:“来者能力非弱……有此能力,定与天界仙神脱不了干系。他们的目的,便是打断这十洲三岛之下的擎柱,此处地岩最过薄弱,若是被打破,这东海浩汤之水便会灌入魔域……如此用心险恶。”
“苌戈?!”何墨瞳孔猛然一缩,寒光大盛。
青龙艰难地摇了摇头,叹道:“恐怕另有其人,希望借天地之祸乱而借势而上。此时尚未到重结天罡之时,苌戈十余年前神魂受损,此时恐怕尚未复原,定不会轻易冒这个险……这几日所见几人,也不过虾兵蟹将微末之辈,真正操控的幕后主使,却始终未有露面,将我打伤的力量,来源海水气泡凝结而成魅影……争斗之时,险些伤害无辜,幸而有你相救,如此,让我免去些许罪过。”说到此处,青龙艰难地抬起头,从口中吐出一颗明珠,落于何墨手中,艰难地点头道:“何墨,此龙珠蕴含我万年灵力,必要之时能助你一臂之力……我守于此地万年之久,如今却也要离去,才突然发现这些再熟悉不过海水岛山,我竟然从未仔细看过……如此说来,岂不遗憾?哈哈哈哈!”青龙的苦笑带着几分自嘲,鲜血从青龙口中不断涌出,其上海面掀起血色巨浪,夹带着青龙临终之时的怒吼与遗憾,仿佛要将四周吞没一般。
何墨紧紧抱住青龙的头颅,衣袂在血色海水中翻飞。
……
炎洲,火林山。火光兽出没其间,留下火焰晕纹。
“何师兄!”沐谦抱拳相迎。
何墨从一侧踏波而上,抱拳回应:“许久未有去流洲看你,今日再见,果然是当刮目相看。”
沐谦摇头叹道:“可惜,还是让那些鼠辈逃走……青龙现在如何?”
何墨双手紧握成拳,阖目低叹:“青龙已逝。”
“竟然……”沐谦双目微垂,摇头叹息:“流洲一脉受青龙照拂,却无时间与它诀别……此仇,沐谦铭记,定要那恶贼血偿!何师兄,你所托之事,我已办妥,这重铸鱼肠剑所用之昆吾铁石已寻到,这炎洲火光兽,亦愿意相助以灵火重铸鱼肠剑。”
“多谢!”何墨略略点头,抱拳致谢。
沐谦抿嘴浅笑,平静说道:“师兄前些时日托在下寻访何月棠暗中保护,不过这妮子玩心也颇重了些,竟然来到了这海上。幸而及时寻到,未酿成大祸。今日炎洲火光灵兽告知我,在这岛上擒住两个奇怪之人,声称是来此处寻找月棠。我仔细盘问过,知晓这两人道法并不高深,但竟然能于茫茫大海中寻得这炎洲岛,而且能上得岛上。此事我觉得蹊跷,还需何师兄见过后再好定夺。”
……
火林山之间的蕴融石坛之上,陈娇娇与钱六六被缚住捆于其上,四周火鼠环绕,其间有一身着赤色衣裳的俏丽女子立于其间,正是火光灵兽所化。女子见何墨与沐谦走进,淡雅浅笑略微颔首示意道:“何墨道友,小女子林灵,已于此处恭候多时。”
“有劳林灵姑娘。”何墨抱拳回敬。
“这两人自称是来自内陆雪峰山门下,来此是要寻一位名为何月棠的姑娘。这两人面相不善,且行踪诡秘……我不得不将这二人绑于此处,请何道友见过审问后再行决断。”林灵示意四周围绕的火光兽散开,为何墨沐谦二人让出一条路径。
“你们寻月棠为的是何事?”何墨神情平静,淡然看着眼前被缚住的二人。
陈娇娇抬头瞥见何墨手中所持的鱼肠剑断剑,连连喊道:“就是这鱼肠剑……怎么会在你这?”
钱六六被陈娇娇这一呼,立刻抬头看着何墨,说道:“我们来此,便是为了这鱼肠剑,月棠姑娘曾言,在海外的炎洲仙岛能重铸鱼肠……”
何墨眉头微动,略侧头看着二人,“为何要寻这鱼肠剑……”
钱六六低头沉吟片刻,转而抬头看了看身侧的陈娇娇,继续说道:“此间关乎我们雪峰山辛秘,并非在下有意隐瞒,只是,希望除却这位何道长之外,其余人能否暂且回避?”
沐谦担心这二人心怀不轨,转头看着何墨,低声道:“这二人虽表面功力微弱,却能找到这炎洲岛,师兄断不能掉以轻心。”
何墨气定神闲成竹于胸般低声说道:“我自有计量,既然他们如此说,那也便烦劳沐师弟与林灵姑娘暂时回避。”
林灵点头浅笑,“自然!”说罢,与四周火光灵兽从旁撤离,隐入这火林山之间。
沐谦抱拳点头,转身向岸边走去。
待其余人走后,何墨解开二人身上火浣绳索,搀扶二人起身,平静问道:“你们方才提及雪峰山,这鱼肠剑与雪峰山究竟有何关联?”
钱六六与陈娇娇也不急拍去身上尘土,抱拳行礼道:“多谢何道长,此事说来话长。”
陈娇娇看着何墨手中鱼肠剑说道:“此断剑原是我与师弟寻到,机缘之下将此断剑交予了何月棠何姑娘。我们二人的师父,便是雪峰山五长老之一蓑笠翁,可是师父前些时日为歹人所害,临终前叮嘱要我们来炎洲寻到何月棠姑娘,重铸鱼肠剑后,才有机会唤醒我们的小妹。”
何墨神色颇为凝重,“竟有此事?”
“我们二人虽不知师父用意,但此事为师父临终嘱托之事,不敢有误。师父被歹人所害,山鬼魂晶也被盗走。”
“山鬼魂晶?此物和汝派山鬼有何关联?”何墨眉头紧蹙,心中隐有不祥预感。
钱六六微微一怔,不意何墨竟然知晓山鬼事宜,想来眼前之人绝非寻常之辈,继而点头道:“山鬼魂晶为山鬼力量之源,只是本派最后一任山鬼无故失踪之后,这雪峰山山鬼便断了传承,山鬼魂晶便一直被封存不用。雪峰山的禁术施展需有山鬼魂晶赋予能力,若是落入奸邪之手,怕是人间便无宁日了……那些歹人,恐怕亦是觊觎山鬼魂晶修炼魂魄禁术。”
……
水精月树之境,梨花香海如昔。何月棠坐在香雪之下,百无聊赖地抛着石子打发时间,无可奈何故作深沉的叹气。
“唷,当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学着你父亲叹气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相似。”邵媛看着树下忧思难解的何月棠,淡然一笑。此时,已为人母的邵媛,身着湘妃色袄衫,简单绾了一个锥髻,鬓边压了一支绒花,俏丽的模样中多了几分恬淡宁静的韵味。
“娘!”何月棠轻盈跃起,掸落身上层层花瓣,调皮抿嘴笑着,用带着几分央求的娇憨语气说道:“我还有朋友需要帮助呢,这事情既然我做了,自然不能放任不管,娘……”
邵媛恬然浅笑,看着面前娇憨的女儿和她鬓边那枝海棠绒花,故作疑惑地问道:“月棠,这绒花可是那周长华赠与你的?”
何月棠颇为惊异地掩口道:“娘如何知晓?周长华是我去人间遇见的第一个朋友,人挺呆的,不过也挺有趣。”
邵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自幼长在这月树之间,对于这些钗环花粉自然不甚了解,但为娘看着这绒花做工精巧细致,绝非寻常能买到的,猜想也是那江都周家的周长华用了这份心思。你爹已经将你们海上所遇之事告诉于我……”说到此处,邵媛不禁摇头浅笑,悠然叹曰:“听你爹说,这周长华无甚武功,却在那危险时刻仍然想着要护着你,如此,倒也担得起男子丈夫的称谓。你爹将他留在聚窟洲,传他些许功夫,一月后,便试试此人的天资悟性,若是能接住你爹的十招,才允许他有机会再见你。”
“接住爹的十招?爹为什么如此为难他,那周长华即便是练武奇才,这短短一月时间,恐怕连半招都受不起……”何月棠眼神中极是关切和担忧。
邵媛抬头看着这满目香雪,悠然叹道:“放心,你爹到时只试他的招式,并不比拼内力,定然不会让那位周长华有半分损伤。十七年,没想到时间过去得这么快,月棠也成了大姑娘了,总有一日也得离开爹娘身边,嫁与一稳妥可靠之人,爹娘不求他是人中龙凤,但也需有些许拳脚功夫,至少能护着你。”
“娘!怎么你也误会了?我对长华并无别的意思,只是当他是朋友……女儿喜欢的人,怎能如此普通?”何月棠娇嗔道。
“普通?”邵媛听闻此言,不禁摇头叹道:“做普通人有何不好?潇洒随性泰然一生,爹娘只希望你无灾无难。”
“可是……女儿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何月棠此言放说出口,顿觉失言,连连掩口垂首,不敢让邵媛看见自己此时窘迫的面容,此时脑海中浮现的皆是那日秦云羡挡在自己身前斩断那阴阳双剑的一幕。
“哦?”邵媛迟疑片刻,摇头笑道:“是那位俊朗少侠能得我女儿的芳心?”
“没……没有啦……”何月棠抿抿嘴,娇憨笑了笑。
“呵,女儿家的心思,不说也罢。还有一事,尚要问你,你前往炎洲重铸鱼肠剑与那雪峰山又有何关系?”
“这些爹娘都知道?”何月棠狡黠笑道:“雪峰山的两个朋友的小妹魂魄被鬼魂给困住,听桃林仙说,这鱼肠剑能搜到那狡猾鬼魂的藏身施法的地方,这样才能唤醒那位姑娘。娘,这事情我也是应承了朋友的,也不能放之不管吧?娘,就行行好,别让我禁足这里了,一想起那些遇到困难的朋友,女儿心里就焦急万分。”
邵媛嘴角微微一扬,说道:“如此,月棠便更要安心呆在着水精月树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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