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江都,杨花榆荚漫天雪飞。
此时还是清晨,街上少有行人。周幼薇与何月棠走到周府一处侧门之处,轻轻叩门。还未清醒的杂役有些不耐烦地吆喝道:“谁啊?”正揉着双眼之时,打开门时惊讶地发现大###回来了,不由激灵一下,正待大声召唤其他的仆从,却被周幼薇摇手制止。
周幼薇点头浅笑道:“周添,老爷夫人现在还未起身吧?暂时莫要打扰。”
周添连连点头道:“大###,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这天大的喜事,自然要早点告诉老爷夫人和太老夫人。”
周幼薇垂首浅笑,“这是自然,待会伺候老爷夫人起床梳洗的事情,便由我来做吧……”
周添连连点头,喜不自禁。
周幼薇牵起何月棠的手腕,轻声道:“月棠,你昨夜陪我说话,也未休息好,让他们给你收拾间舒适的客房,先休息下?”
何月棠连连摇手道:“我不困了,只是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在身,下次再来府上拜见老爷夫人,如何?”
周幼薇面露诧异不舍的颜色,挽留道:“月棠今日怎么又如此来去匆忙?昨夜你还说想吃八宝鸭,正想让人准备。”
何月棠面容微微迟疑,心中仍然忧心此时仍在蜀山的公孙夏,“今番你们家人团聚,自然要好好叙叙,我将那事办好后,便再来找你还有长华?如何?”
周幼薇点头道:“月棠既然有要事在身,我也不多加挽留,记得,若是得空便来这里。”
何月棠抱拳浅笑,眨了眨眼,说道:“还有八宝鸭呢……我自然记得。”说罢摆手挥别。
……
蜀山静笃别院后的花圃,公孙夏信步其间,也感受到一种别样的韵味……这份恬淡自若,倒是往日中没有感受过的。公孙夏取出笛子,坐在一处山石之上,缓缓吹奏。
桓伊曾弄柯亭笛,吹落梅花万点香。
一曲梅花落,悠扬婉转,不远处打理清扫庭院的弟子不由引颈望来。
花圃中一只跳跃的白羽雀儿引起了公孙夏的注意,这雀儿似乎很怕人,并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站在一枝花枝上歪头看着自己,似乎是被这笛声吸引。
公孙夏将笛子放下,看着那只警惕的鸟雀,侧目看着这胆小的雀儿,淡淡笑道:“你也懂音律?”
白玉雀儿似乎有些应答,歪了歪头看着公孙夏,但仍然不敢飞近,脚下的那枝花枝上的护花金铃不住摇晃,却也惊不到这雀儿。
“它很胆小,除了掌门外,也只见它和何姑娘比较亲近。”徐湘从一侧小径绕出,手上还提着几只精致的铃铛,系在一旁的几支新发的蔷薇花枝之上。
白玉雀儿跃起飞走,留###后花枝上金铃清脆的铃音。
公孙夏将竹笛收回怀中,笑道:“这护花金铃也吓不到这鸟雀,为何还系这么多?”
徐湘摇头道:“别的鸟雀还是管用的,独那只白玉雀儿不怕这铃音。”
“却是有趣……说不定那雀儿在这山中修行得了些灵智。看方才的情景,它似乎还懂音律,却是有趣?这是你们秦掌门所饲?”公孙夏目光平和沉静,看着正在系铃铛的徐湘。
徐湘点头道:“它当时受了重伤,掌门去江南游历的时候从几个顽童手里救下的,伤好后,它也不离开,索性便在这林间安家了。”
“难怪,这么怕人……”公孙夏若有所思看着山林间腾起的雾气,又转头道:“你方才说,那只雀儿对何姑娘也颇为亲昵?可是那位月棠姑娘?”
“嗯,是呢!”徐湘透过花枝看着公孙夏,说道:“说来也奇了,那只雀儿之前也未见过何姑娘,那次第一次见,便对何姑娘格外亲昵,当真是奇了。”
公孙夏淡然一笑,问道:“你们秦掌门对何姑娘也颇为关照,说不定这鸟雀知道主人心思,以示亲近。”
徐湘摇了摇头,“并不是这样,掌门那天还训斥了何姑娘,我还第一次见掌门那么冷沉的面色。”
公孙夏诧异一笑,又摇了摇头,叹道:“秦掌门昨夜告诉我,那位何姑娘是秦掌门挚友之女,掌门想必也是关心所至,不知如秦掌门这般人物,何等人物才能成为他的至交之友?想必也是卓越不凡之人。”
徐湘得意一笑,点头道:“那当然,何姑娘的爹,可是聚窟洲的何墨前辈。”
“聚窟洲……何墨?”公孙夏眉头略略一动,虽然早已料到何月棠来历不凡,但没想到此番关系,虽在意料之内,也出乎意料之外,“曾听闻海外十洲上的些许故事,没想到何姑娘便是这传说中的十洲之人。”
徐湘神情天真,咧嘴笑道:“刚开始觉得你挺讨厌的,今天看来,也不似昨日见的那般邪气萦身,蜀山的灵气能让人心也静下来?不是么……”说罢,徐湘将几只剩余的金铃收回篮中,双手揖礼道:“我还需去别处花园打理照看,公孙公子也可信步走走,以解烦闷。”
公孙夏恬然笑了笑,几片花叶从眼前缓缓飘落,公孙夏的眼睛随着这几片飘落的花叶落下,静静望着地面上零落的花叶,悠然轻叹,又取出怀中的竹笛静心清吹。
“公孙夏,你果然在这里。”不远处飘来的何月棠的声音,让沉浸乐声中的公孙夏蓦然一惊,侧过脸,便看见何月棠此时明媚无瑕的笑容。
公孙夏面容沉静恬淡,静静望着何月棠:“是为了寻我才来此处?”
何月棠一跃来到公孙夏身侧,贴他身边坐下,歪着头调皮笑道:“担心那个秦掌门为难你……不过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也放心了。看来秦掌门并不是那么蛮不讲理的。”
公孙夏抚掌仰面浅笑,悠然叹道:“月棠,如今,你可愿意?”
“什么?”何月棠微微一怔,刻意避开公孙夏痴迷的眼神,“我担心你,是因为一个义字,并不为其他?”
“当真没有半分情谊?”公孙夏神色悠然自若,但仍然难掩眉眼间的失望。
何月棠突然起身,走离几步,回身看着公孙夏说道:“你要再如此,我也不能再当你是朋友,你已有妻室,这三妻四妾之事在你们男人看来是稀松平常,但是我……决然不会接受。”
公孙夏微微扬眉,淡然一笑,“素素孤苦无依,我娶她也是出于义字,而非情字……”
“若是如此,她还是很可怜……嫁与一个无情之人。”何月棠微微撇嘴神情颇为惋惜,转身正要离去。
“如此便是要走?”公孙夏起身轻轻握住何月棠的手臂。
何月棠微微挣开,冷冷说道:“我还需要去拜见秦掌门,也没时间与你说这些。如此负心薄幸之人,我往后也不会再当你是朋友。如今,也算报答了你之前多次相助之谊,现在你无事,我也不再多问。”何月棠并不转头,径直向明月堂方向走去。
公孙夏神色怅惘,迟疑片刻后又摇头苦笑几声,不免感叹:眼前的女子当真越来越有意思了……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也只有这位月棠姑娘能让秦云羡自乱方寸,倒是一件有趣之事。想到此处,公孙夏眉头不禁微微一皱,不过逢场作戏,自己又怎会动了真情?师尊曾言,自不敢忘。果然不出所料,这位月棠姑娘和十洲颇有渊源,定然不能轻易放过……尤其是那位蜀山掌门竟然对她也有爱慕之心,如此说来岂不正好?一丝鬼魅的笑容浮上公孙夏的面庞,原本沉静的双目变得阴狠而决绝。
……
此时秦云羡并不在明月堂内,何月棠信步来至静笃别院,又瞥见那只雀儿,“你还记得我呢?”何月棠微微一扬手,那雀儿便会意飞过来停在何月棠的指尖之处。
秦云羡从院外走入,瞥见这一幕,不禁悠然笑道:“月棠,何时来的蜀山?”
何月棠微微一惊,连连挥手让雀儿飞走,转过身恭敬抱拳道:“秦掌门,我也才来一刻而已,方才在明月堂外,听弟子说你暂且不在,所以才来这别院内看看。”
秦云羡目光平静温存,看着何月棠浅笑问道:“为何如此怕我?”
何月棠微微低头,并不说话,微微斜眼看了看仍在旁边一处青石上的白羽雀儿,好奇这鸟儿为何对自己会这般亲昵。
秦云羡察觉到,双目也落在白羽雀儿身上,悠然叹道:“它很喜欢你。”
何月棠微微仰头,不解地看着秦云羡,“掌门能看穿前世么?”
秦云羡微微摇头,眼神似有几分惋惜,“为何如此问起?”
何月棠掩不住调皮的笑意,看着那雀儿,问道:“这雀儿这么灵慧,前世定然是位美丽的女子吧……”
秦云羡心头微微一蹙,轻叹道:“是或不是也无从说起,它对你这么亲密,说不定正是前世因缘。”说罢,秦云羡微微扬手,那白羽雀儿落在他的手心。
何月棠不经意瞥见秦云羡腰间的那玉佩上的刻字‘除却巫山不是云’,虽然极小而不易察觉,但却是如白兔妖羽兰所言。何月棠稍稍放下方才紧张的架势,不禁掩口浅笑,秦掌门也并非那么冷冰冰凶巴巴的,如今看来,还是如小时候所见那般温和。
何月棠歪着头调皮一笑,鼻子轻轻一皱,试探着问道:“秦掌门,那借尸还魂之事可有眉目了?公孙夏得一直待在蜀山么?”
秦云羡点头轻声道:“借尸还魂之事还需彻查。而公孙夏,这几日便会让他离去。你也不必担心。”
何月棠抿嘴点头浅笑,抱拳道:“多谢秦掌门。”
秦云羡眉宇间似带几分惆怅,问道:“月棠,你对公孙夏可有意?”
何月棠小小一惊,不由诧异,为何掌门也要询问此事,有些不悦地撇了撇嘴道:“秦掌门为何也这么问?我帮他,也是因为之前他助我几次,不为其他。”
秦云羡双眉微蹙,点头柔声说道:“此人深浅未明,莫要交往过密……”
何月棠点点头,故意冲着秦云羡做了一个调皮的鬼脸,“秦掌门,在下还有些事情,先行告辞。”
“如此匆忙?不在蜀山多待些时日?”秦云羡双目温和沉静。
“想去江都尝尝那边的八宝鸭,一直挂记着,却不得空。”何月棠抿嘴一笑。
秦云羡笑罢,叹曰:“确实是件大事,耽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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