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何意?”周幼薇有些不解,摇了摇头,略带疑虑的看着何月棠,心中又浮现昨夜的那恐怖的情景,不由微微一怔。
何月棠轻挑长眉,也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那公孙夏是何意?他这人好奇怪,总是不把话说清楚,不过我也不便多问。看他的意思,姑娘应当是明白他话中所说的。”何月棠手托脸腮,浅笑看着周幼薇,从一侧的果盘里拾起一块蜜饯,放入口中……这蜜饯是由青梅果熏腌而成,有一种厚重的烟熏火燎后才能得的醇香,虽然掩盖了青梅的酸苦,但加之那梅中夹杂的细细盐粒,顿时何月棠口中五味陈杂,让何月棠不由蹙眉,摇头不已,连忙将口中的乌梅吐出,尴尬地叹道:“这蜜饯的味道好奇怪……这要如何吃得下?”
周幼薇掩口浅笑,摇头道:“这乌梅本是用来佐酒的,寻常的吃法,自然是不行……要将这乌梅放入酒中蒸煮,让这梅子中的味道融入那醇香之酒中,二者的味道便能相得益彰。”
何月棠抚掌一笑,看着那盘中的乌梅,点头道:“原来常说的青梅煮酒,便是如此?”
周幼薇掩口浅笑,缓缓点头,“姑娘可想尝尝这乌梅酒的味道?”
“暂时不用了,今日来还有要紧事要询问周姑娘呢?”何月棠将那扇坠收起,清亮的双眼看着周幼薇,侧着头问道:“周姑娘,如今可想好是否要回去?想来你家人也很是担心。”
周幼薇轻轻抿嘴,沉吟片刻,却不言语。
何月棠察觉到周幼薇眉宇间的难色,也猜到了几分,低声问道:“还是因为那公孙夏?”
周幼薇清苦般笑了笑,略略摇头,“我还想再见公孙大人一面……姑娘可有办法?且不能让别人知晓。”
何月棠坐在一侧,轻轻抱着胳膊,略略点点头说道:“我就知道你放不下他,哎,这时候他应该还在海棠苑吧?”何月棠轻轻挽起周幼薇的手腕,示意周幼薇站起身,柔声嘱咐道:“你先闭上眼睛。”
周幼薇不太明白,缓缓站起身子,疑惑地看着何月棠。
何月棠故作深沉地点点头,调侃般说道:“闭上眼睛,片刻后便能见到那位让你魂萦梦牵的公孙夏……难道周姑娘不信我?”何月棠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周幼薇会意,淡淡一笑,轻轻阖上双眼,听见耳边何月棠的叮嘱,顿觉身子轻盈腾空,仿若飞翔一般,还未等自己意识过来,突然又觉身子猛然下沉,双脚又轻轻落在了地面之上……不过眨眼一瞬的时光,周幼薇缓缓睁开双眼,惊讶地看着身侧层叠压枝红艳凝露的海棠花树。此时周幼薇仿佛还有些惊魂未定,诧异地笑了笑忍不住四下观望,转而又看着何月棠问道:“何姑娘会仙术?这里是何处?”
何月棠摆了摆手,淡淡一笑:“不过寻常的腾翔之术罢了……这里是云麾将军府上的海棠苑。放心,听公孙夏说过,他并不允许闲人进入此处……我们的行踪不会被那位侧夫人察觉的。”
海棠苑花海繁茂层叠如锦,落花似已遮盖这原本模糊的路径。隐约飘来的笛声,若即若离,仿佛从那花海深处传来。
何月棠示意周幼薇跟上,二人微微欠身行走,小心避开这四处伸展的海棠繁茂花枝。
周幼薇也曾听闻公孙大人命人移植了很多海棠花树,种在云麾将军府内的海棠苑内,却始终不知这海棠苑的入口,想来公孙大人,也不允许寻常人进入这海棠花苑之内吧?周幼薇心尖微微一蹙,这笛声曾经在这云麾将军府上时也听过,如此清凉透彻,却又一种让人莫名伤怀的苍凉……以前夜深也会偶尔听见,当时还在想不知是府上的哪位胆大的乐师敢在漏夜之时如此忘情吹奏,现在却也明白了……原来,这悠远的笛声是从这海棠苑中飘出,而那吹奏之人,便是那坐在玉山一侧海棠花海中的公孙夏……
青玉翠石堆砌的小巧玉山,被海棠花包裹在那绯红浓艳之中,倒有几番情调。
何月棠朝着玉山一侧阖目吹笛的公孙夏,扬了扬手,“公孙夏,你果然还在这里。”
周幼薇在山下缓缓拜身行礼,“公孙大人。”
公孙夏早已察觉二人的到来,不过装作无知无闻罢了,仍然沉浸在自己那悠扬苍凉的乐声中。
“这首梅花玉妃引原不该如此苍劲凄凉,你最近可是有心事?”何月棠从一侧轻身跃上,稳稳落在公孙夏的身侧,用顺手折过的一枝花枝压在公孙夏的笛子之上,打断了这苍凉乐声。
“名花倾国两相欢……”公孙夏双眼沉静温和,看着身侧的何月棠,而对玉山下垂首恭敬而立的周幼薇却不闻不问。
何月棠将那枝凝露的红艳海棠放在鼻前轻嗅,“这海棠香气怡人,绝非凡品,倒是和我家门前的那株不相上下了。”
“海棠香气悠淡而不易察觉,所以常被世人诟病为无香之花……虽然诗圣有诗云‘讥谈更到无香处,常恨人言太苛深’来为这海棠无香鸣不平,但我却觉得,这诗圣也并非懂海棠之人,若能静心品嗅,就能发现,这海棠的悠远香气,远在那些芳草香花之上。”公孙夏嘴唇微微一扬,似有几分笑意,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何月棠。
何月棠被此时公孙夏迷离且深邃的双眸弄得有些窘迫,连忙侧头,看着玉山下的周幼薇,说道:“今日来此并不是为了谈花论道,是周姑娘想见见你……”
公孙夏将长笛收回怀中,走进何月棠身侧,微微欠身,凑近何月棠的面容。此时公孙夏漆黑雪亮的双眼中竟然多了几分柔情和惆怅,淡淡问道:“难道你不想见我?”
何月棠下意识避开公孙夏的眼神,连忙跃下玉山,对身侧周幼薇说道:“我在不远处等你。放心,我绝不会偷听你们说话的……”说罢,调皮的笑了笑,对着周幼薇眨眨眼睛。何月棠便穿过海棠###,来到泉水侧的一株海棠树下,信手拈了一片草叶,随性吹奏起来……这折草为笛的法子还是爹教的,当年在月树之境的时候,靠在爹身侧,静静地听他吹奏那悠远清亮的乐曲。爹曾经说过,世间穿凿附会的诗词太多,但有一句最得他心: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水精月树里的梨花树影,比那杏花更多了几分清高素洁,那悠远的乐曲和清逸的冷香,仿佛还萦绕身侧。何月棠此时颇有些想念家乡,还有爹娘……
……
远处传来的乐声清澈悠远,仿若演奏这乐曲的女子内心一般纯净透彻。公孙夏缓缓步下玉山,走到周幼薇身侧,语气颇为冷漠,淡淡说道:“既然要见我,却又如此怕我……”说罢云淡风轻般笑了笑,望着何月棠乐声飘来的方向,双眼目光悠远似有几分出神。
周幼薇不敢直视公孙夏的面容,此时依旧无比恭敬,柔声道:“感念大人不计前嫌,多次救我性命。”
“罢了,我并没有时间与你谈论这些。你安心回乡便可……那琼章,往后也害不了你。前夜之事,也莫要再与任何人提及。”
周幼薇抬起头,鼓足勇气凝视着公孙夏冰冷的眸子,“大人之事,幼薇自然不会多言多问……只是仍有一事……”
“何事?”公孙夏眼中的笑意飘渺不定,看着周幼薇仍然透露着惊恐的双眸。
周幼薇回望那乐声传来之处,点头道:“那夜之事,幼薇也不愿再想起,但是我明白,大人绝非无情之人……那日的话语,不过是权宜之计……”
公孙夏眉头稍稍挑动,低声道:“此事你也不需多想。”
周幼薇抿了抿嘴,继而说道:“大人所倾心的女子便在不远处,为何大人不亲自将那番让我转述之话告知于她?还是大人希望由我来传话,便能断了幼薇的念想?”
公孙夏冷冷一笑,摇头道:“我是何人,你已知晓,为何还这般执迷不悟?”
周幼薇摇了摇头,叹道:“幼薇并非得寸进尺之人,能多次得大人相救,已是荣欣至极……只可恨,自己不过寻常之人,根本无法为大人分担,或许我根本没有资格爱慕公孙大人……”
公孙夏心头微微一蹙,却假意冷漠般摇头哂笑,“你要见我,我也见了,往后,还是不要再见了。”
周幼薇轻轻咬着嘴唇,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多谢大人不计前嫌,还能听我聒噪这些。”周幼薇从头上取下一支小巧的银簪,递与公孙夏面前,微微颔首不让公孙夏看见自己此刻含泪的双目,“这件小簪,还望大人收下。虽然不过寻常物件,但也是幼薇感激之心,从此之后,幼薇不会再有非分之想。”
公孙夏淡淡一笑,顺势接过这小巧银簪随手丢在了一侧草木之间。那小簪子原本精巧,如今被抛入这草丛灌木间,便不见了踪影。
周幼薇并不介意公孙夏的此番举动,只是微微欠身行礼,浅浅一笑,声音已然带着些许哭腔:“今朝别后,还望各自珍重。”说罢,周幼薇立刻转身向乐声飘来的地方走去,陡然间双眼中强忍着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迎风落在这海棠###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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