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峡谷,青山不断,群峰如屏,船行峡中,时而大山当前,石塞疑无路;忽又峰回路转,云开别有天。夜色中若隐若现的神女峰傲然立于这**往复层峦叠嶂的峡谷之间。
一弯浅潭之旁静静泊着一叶孤舟,船头挑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火。相距不及数十步便是急流险滩,唯独在这一处却是水如明镜……其中造化之神奇,确实让人惊叹。
苏逸一身白衣立于船头,仰面眺望这高峡群峰,一处山峰之上,微微闪起了些许微光,光点逐渐飘近,来至船头。星点微光逐渐化为一位雍容妇人的身形,向苏逸欠身施礼,说道:“苏逸你果然守约。我名桐实,曾伺候红叶身侧,今日约见你,亦是有要事相告。”
苏逸略点头,抱拳还礼,说道:“前辈请讲。”
桐实缓缓点头,抬头看着天空中几点繁星,神色忧虑,轻声说道:“你可是要寻蚩尤之墓?”
“正是。”
桐实轻轻喟叹道:“蚩尤墓就在这神女峰之下……这巫山峡谷,便是当年将盘古神钺埋入之时,在大地之上留下的划痕。”
苏逸放眼望去,这峡谷纵横,幽谧莫测……原来还有这般典故。
桐实略略苦笑摇了摇头,说道:“我知你定是要救出那些被困的九黎部落之人,但但天帝之能,其实你我能妄自揣测?独占人间灵力万年之久,他的能力早已能与当年开天辟地的盘古相提并论!以他之性,如何会放弃这盘古神钺?”
苏逸低头沉思,眉头紧锁。
桐实叹道:“蚩尤当年何等威风,如今不就长眠于这巫山峡谷碧波深潭之下了么?苏公子,你可知在下是奉苌戈之命来此取你性命。”
苏逸面容冷峻而沉静,似乎桐实此言并未出乎苏逸的预料,“多谢前辈告知。”
桐实继而说道:“苏逸,借助神钺之力对抗天帝,人间才有胜算……否则,若是让苌戈继续居于天帝之位,他宁可毁去这天地万物,也不会让你有机会取代他的地位。数万年的时光,早已让他变得理智全无丧心病狂!当日他将蚩尤解后,也曾以为那个预言就此破灭……但你的出现,却让他如此不择手段孤注一掷。但可笑的是,苌戈却又不愿将你放在眼中,如此自负,倒是能为公子换来些许时间。对于苌戈而言,只要得到盘古神钺,赤炎又如何?你又如何?苏逸,如今你唯一的机会,便是夺取盘古神钺对抗天帝苌戈压制魔域赤炎。”
苏逸神色凝重,摇头不语。
桐实眼中似有些嘲讽但又带着些嘉许,仔细打量着苏逸,问道:“若是舍不得九黎族人的性命,这天下苍生都是苌戈刀俎下的鱼肉……为何公子不愿舍这一毛发而利天下苍生?我苦言相劝,其中利害望你能仔细思量。”
苏逸仰面望天喟然叹曰:“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久,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桐实望着神女峰下的那弯碧水,无可奈何地摇头叹道:“莫以一念之仁,而辜负天下苍生。”桐实的身影又逐渐化为一点光影,消失无踪。
苏逸冷眼观望着这神女峰之下的深潭之水,久久伫立。
……
清晨,岳阳城湖畔的那间客栈里,邵媛眼睛微微睁开发觉身边悬停着一只符鸢,这符鸢喙中闲着一支鹅黄色花朵成簇的绒花,确实精致异常。邵媛欣悦一笑,摘下符鸢,发现这折成符鸢的字条上写着一行俊逸的文字:寻来此花,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邵媛起身洗漱梳妆,将这朵枝绒花压在鬓边,又看见一侧的梨花玉簪,那丝愁绪又浮上心头。何墨在门外轻轻叩门,邵媛也不理会,只对托着香腮对着窗外烟波浩渺的洞庭山水静静呆望。突然邵媛从怀中掏出那面秋香色的小镜子,但是并不打开……打开镜子看到的是不是何墨,又有何重要?邵媛突然明白,自己需要的,便是如此简单恬静的生活。突然间,邵媛将那面镜子投出窗外,镜子落入湖水之中,缓缓沉下……
何墨推门而入之时,正见邵媛将镜子扔出窗外,大惑不解问道:“媛儿这是为何?”
邵媛转过身来,恬然一笑,如水明眸静静地看着何墨,说道:“那面镜子是在水精月树之时,张明小兄弟送我的礼物。”
何墨仍是不解,摇头笑道:“媛儿若是不喜欢这面小镜子,亦不需扔掉。但我知媛儿并非如此任性之人,我倒有兴趣听听其中缘由。”
邵媛转头看着何墨一笑,长吁一口气,说道:“张明告诉我,若常照此镜,能让人容颜不老——但是它还有别的妙用,不过我才不会告诉你,女儿家总得有自己的秘密吧?”
何墨摇头,带着几分不解的笑意,温柔地看着邵媛,说道:“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世间多少人为留住青春容颜而费尽心机,若是此镜子真有此神奇妙用,为何媛儿你对此却如此不屑?”
邵媛抚掌笑道:“昨夜所说之事你可忘了?你说过,要与我一同慢慢老去~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诗中是这么说的么?昨夜似乎梦到了,很美很美的梦境。有那面镜子能得容颜不老又如何,还是要归于尘土,最终还是‘蔓草萦骨,拱木敛魂’……所以,今生无憾才是最好!”
何墨心头触动,由衷一笑,说道:“媛儿原是如此坦荡豁达,一语道破玄机。看来倒是在下迂腐了。”
邵媛笑了笑,抚掌说道:“我听闻,山中一日,世上千年,或许有些夸张了~但你在聚窟洲住了一段时日后再回来人间,是否会发现这人间早已是物是人非时过境迁了?”
何墨面容沉静,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看着邵媛,浅浅一笑。
邵媛调皮一笑,故意吐了吐舌头,说道:“那我宁可一直留在人间,和你还有朋友们一道,春日观花,夏日听蝉,箫吹秋月,酒饮冬霜。”
何墨缓缓点头,笑道:“媛儿当真让我刮目相看。”
邵媛歪着头,看这何墨,故意露出鬓边的绒花,问道:“这岳阳城内哪里能寻到这么好的绒花?”
何墨低头莞尔不语,故作神秘地看着邵媛,示意邵媛不妨猜猜。
邵媛摇了摇头,大为不解。昨日看过的几家小店,金银玉玩倒是精巧,但在这城内却少有见到绒花,这里的女子喜爱绢花,宫纱堆砌,层层叠叠,虽然娇艳,但总觉轻浮。邵媛虽然很少佩戴钗环宫花,但却对绒花情有独钟……仔细想想,还是因为陶慧姐姐鬓边那朵素雅脱俗的绒花吧?
何墨指了指远方,说道:“才从江都赶回,好在江都的绒花门店开得甚早,我才来得及在海棠春睡未醒之时将这枝带回。千金难买一笑,看来我修习腾云御剑,竟能得美人一笑,在下死而无憾。”
“你休要胡说!对了,你去了江都?周俊家人可好?”邵媛听闻何墨从江都归来,颇为关切。
何墨神色平静,和悦笑道:“媛儿放心,周俊家人如今在江都也算安泰……周家两位老人,如今与儿孙相伴,心情也些许宽慰些。”
邵媛神色哀婉,看着窗外洞庭湖上粼粼碧波,幽幽说道:“愿他们一家安康,莫要再有祸事。”
何墨点头道:“今晨收到苏逸传来的符鸢,他已寻到蚩尤墓所在。不过此事不宜申张,在月食夜前,勿要轻举妄动,恐其他别有用心之人发现这个秘密,恐生变数。”
邵媛发现了何墨眉眼中的一丝忧虑,走到何墨身侧用指间按压着何墨眉间的蹙痕迹,关切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何墨摇了摇头,说道:“希望是我多心……今晨在一处泉水之旁,发现了莫名的黑焰,不知魔域之间是否出了变故。”
邵媛微微愣住,问道:“大哥……赤炎坐镇魔域,会有何变故?”
何墨摇头道:“正是如此,才让人担心。”
邵媛低头沉思片刻,转而问道:“你担心赤炎不过假意帮我们,实则与苌戈沆瀣一气?”
“并非如此。赤炎如今的心性与往日的魔域之主相距甚远,他现在更似邵青一些。正是因为他不许魔域之妖扰乱人间早已引发魔域众妖之怒,如今的魔域,恐怕不是他能控制的。”
邵媛蓦然惊愕道:“这么说,你担心赤炎有难?”
何墨摇头道:“我担心,魔域之妖不再受赤炎管束,赤炎即便有通天之能,也奈何不了这魔域万千妖孽。”
“你担心魔域与人间之战还是不可避免……”邵媛缓缓低下头来,神色忧虑,想到了往昔在悦然山庄内的时光,轻轻唤道:“哥哥……”
何墨知邵媛心中的矛盾,但此心结非旁人能帮她,还需她自己解开,“媛儿若是心烦,不如在下陪你在这城里走走,看看这海棠花朝洞庭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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