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突如其来的春意来得太过出乎意外,还伴随着仍未退却的冬天之气,但在这座娴静温婉的江南城中却带给了人们的一丝狂喜。江岸游人如织,来往穿梭,好不热闹……
另一艘临近的画舫上,歌女缓缓而歌,声音如出谷清泉,清澈透亮带着水乡独有的婉转柔情。周俊掀窗看过去,发现原是一位清秀佳人横抱着曲项琵琶,当真如画中一般,不禁赞道。
邵媛望着岸边绵延数里的杨柳轻烟,呆呆地有些出神。
歌女几曲歌罢,周俊似陶醉其中,但邵媛却对临近画舫上的歌声并无兴致,此种莺啼燕啭的靡靡之音,邵媛在这些时日似乎听得有些乏味了,邵媛从小喜欢听邵青吟唱上古的诗篇,韵律抑扬顿挫,似啸似泣,亦喜亦狂……可如今,邵媛轻轻咬了咬嘴唇,眼中有些哀伤,也有些空洞。
“往那边,是去往哪里?”邵媛扬手指着一侧问道。
“润州。”周俊笑道,“姑娘可有兴致?”
邵媛点点头,仍然呆呆望着远方的绿柳烟幕,如今不知去往何处,索性就这般漫无目的地游荡。
船在江上缓缓行进,荡开青绿的波纹。邵媛坐在栏杆一侧,将手探入水中,“好凉!”邵媛连忙缩回。
“如今不过乍暖,水自然还是寒凉透心的。”周俊坐在画舫内,欣赏着沿途的风光,他虽然常来游玩,但往日皆是前呼后拥,歌女美姬环绕身侧,哪能静心欣赏这自然风物。
舱内就只有邵媛与周俊两人,都自管欣赏着沿途风景,不知不觉也就过了晌午。
一位年老的厨娘端上了银鱼羹,恭敬说道“少爷,请用午饭。”
周俊看着银亮雪白的鱼羹,悦然一笑,对邵媛说道:“邵姑娘,这银鱼羹是童嫂的手艺,可要尝尝?在别的地方可是尝不到的。”
不知不觉,竟然到了晌午,肚子也饿了,听见银鱼羹,邵媛立刻来了精神。
“这鱼羹和我在江都城中吃到的不一样。”邵媛大口吃着,娇憨笑道:“当真是特别,从未想过竟然会有如此鲜滑。”
周俊轻轻吹着鱼羹上的白气,小口浅尝着,细细品味这汤羹中的各种滋味。
船在绿波中穿行,愈来愈靠近润州境内,这两岸的春意更甚了。远远地看见有阁楼屋角映入眼中,邵媛有些兴奋。
画舫缓缓靠岸,浅泊在码头一侧。
“邵姑娘为何想来此处游玩?”周俊走下画舫,伸手去搀扶邵媛。
但邵媛并不领情,并不理会周俊,小心翼翼走过摇摆的船头,轻巧地跃下,转头调皮地看着周俊,笑道:“我觉察到,这提早而来的暖意,便是从这里吹到江都的。”
周俊微微一惊,略带惊奇地看着邵媛,浅浅一笑。
二人缓步走上台阶,发现者润州的春色甚浓,街上的行人都换上了春衫,如今身上的小袄略显厚实,不出一会,邵媛擦拭着额上细细的汗珠。
四周的居民都无不感叹这暖意倒得过早,到让人有些喜出望外了。街道旁点缀的青翠的草木也冒出了细碎的花苞,煞是可爱。
邵媛被一家小店里的绒花吸引,拿下一支黄色丝绒盘成的绒花在手中把玩。绒花原为江都所产,周边自然也有不少仿制的产品,做工却远远不及江都。
周俊见到邵媛手中的那支绒花,颜色有些浑浊,做工也不甚细致,不禁摇头:“邵姑娘若喜欢,在下可以让江都城中最有名的绒花匠人为姑娘做上几朵。姑娘手中的那支算不得上品,当真配不上姑娘的容貌气质。”
店主百般殷勤,也不顾周俊方才的言论,一个劲地自卖自夸。
邵媛摸了摸钱囊里的银子,正要买下,不料周俊却抢先一步付了帐。邵媛也并不言谢,只顾看着手中的绒花,小心地压在了鬓边。邵媛一向不爱这样的花儿粉儿,绒花在江都城也见过不少,但并未引起邵媛的兴趣。但这模样的绒花,似乎在酆都之时,见过陶慧姐鬓边也压着一朵,陶慧姐也来过这里么?还是说,是何墨带给她的?哎,何墨。
邵媛不知不觉念出了何墨的名字,邵媛自觉失言,有些惊恐地捂着嘴。
周俊假装没有听见,走马观花般看着沿街的风景。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引发了一阵惶恐,街上有行人避让不及,被撞翻掀倒在地,眼看即将被后面的马蹄踩踏,周俊飞身一跃,一把抓住为首的马的缰绳,死死勒住,伴随着马尖锐的嘶鸣声,那马背上的人猛然间滚落马背。
马蹄声骤然停下,这些来者看衣着相貌绝非善类,腰间的金牌上赫然刻着恭顺王府的标记。这些人冷眼看着周俊,眼神恶毒凶狠:“好大的胆子!竟敢阻挡恭顺王爷去路!”周遭的居民皆噤若寒蝉,不敢大声说话,皆替周俊捏了把汗,恭顺亲王……周俊当下疑惑,此前听闻恭顺亲王白皓出游巡猎,遭野兽袭击而死。白皓身死不久,那些久受欺凌的大臣便联合请旨,随后恭顺王府便被抄家,白皓的亲信也被尽数处死。但眼前这些人,为何会佩戴恭顺王府的金牌!
前面那亦人正要发难,却被后方的一个声音阻止。这些骑马之人缓缓让出一条道,白皓从后方骑马来至周俊面前。白皓所骑之马重重地喘着鼻鼾,白皓神情诡异,眼神凶狠地看着周俊,却瞥见了周俊身旁的邵媛,目光立刻变得淫邪,似笑非笑地说道:“邵姑娘,怎也有兴致来此处游玩赏景?不如与本王同车而游?”
白皓说罢,身后的属下皆发出淫邪的狂笑之声。邵媛感觉自己的衣服似乎都被看穿一般,下意识地躲在了周俊身后,周俊侧过身子,挡住了白皓看着邵媛的淫邪目光。周俊并不惧怕白皓,泰然自若地直视着白皓的眼睛。
几位随从看出白皓对那女子有意,有意强抢那女子,却被白皓眼神阻止。白皓慵懒地说道:“今日本王尚有要事在身,改日,再邀邵姑娘同游。”白皓阴冷地笑了几声,骑马缓缓离去。
邵媛显然惊魂未定,害怕的抱着周俊的胳膊,待白皓走去,小声说道:“他不是死了么?怎么会……”
周俊轻轻拍了拍邵媛的肩膀,安抚道:“无事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速速离开。”
邵媛摇头道:“一定有什么蹊跷,我感觉到润州是吹向江都城暖意的来源之地,如今连白皓都赶来此处,一定要查清楚。”邵媛担心白皓此举会对何墨不利,一定要弄清这人来此处的意图。
周俊微微蹙眉,低声呵道:“莫要莽撞行事,白皓为人你想必也听过。”
“正因为我知道,才必须弄清楚!他与魔域早有勾结,如今来此处,说不定会祸害此间的百姓,难道要袖手旁观么?”邵媛略有不服。
周俊摇头道:“我们先回船中,慢慢商议。”周俊感觉到袖中鱼肠剑的异动,此异动让周俊暗暗心惊,方才那位些人……不是人类。
二人回到船中,邵媛忧心道:“不知道何墨现在如何了!哎!”
周俊微微皱眉,故作不解问道:“何墨是谁?总听你提及这个名字……如今倒是你更危险,竟然还有心思挂念别人?”
邵媛不悦地说道:“你是江都城的富户,自然不会关心此间百姓的安危。”
周俊苦笑道:“我尚且记得,那晚邵姑娘曾言,自己不管什么苍生大义……如今却又如此侠义心肠,当真让人刮目相看。”
邵媛嗔怪道:“有些事情,跟你说你也不懂……但百姓的生死就在眼前,怎能不管?”
周俊摇头道:“邵女侠侠骨柔肠宅心仁厚,在下自愧不如。不过也许要知己知彼才行,都言白皓已经身死,但如今突然出现在这里,我们必须先探清虚实。”
邵媛好奇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周俊故作高深地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趁邵媛不备,周俊走到船尾,从袖中取出一只符鸢,符鸢盘旋而上,飞向天际。
……
白皓亦是前日才于京城现身,如今便赶到了润州,此事绝非常人能及。京城中,那些曾经弹劾过白皓的大臣,皆是一夜之间被尽数屠尽……待到何墨张晗赶来此处之时,已经为时晚矣,那些大臣的家中连一个活物都没有留下。如今的白皓,非人非鬼非妖,极其可怖,那些随从侍卫亦是如此。白皓府中原来聚集的一些江湖上心术不正堕入邪道的修行术士,于抄家之时,逃散了不少,如今听闻白皓尚未身死,不少又借机依附白皓。如今人间灵力旺盛,正让这些堕入邪道的修行之人欣喜若狂!
人间灵气泉涌之地,润州当数第一,无怪乎白皓等人会赶往此地,贪婪地吸取此间着这天地间被禁锢已久,喷涌而出的灵力。
何墨收到周俊的传书,暗感不妙,白皓居然还活着,听周俊的描述,此时的白皓,已不是寻常的凡胎**。
“先师曾言,这天地间的灵力可助凡人开智,也可助修行者道行!但为心术不正者所用,便是无穷的祸患。当年苌戈建天罡阵,也是因为看到凡人之心容易被恶念所惑的弱点……”何墨面容忧虑,缓缓说道。
“这不过是限制人间灵智的借口罢了,天帝苌戈抑制人间灵力之后,这天地间充沛的灵气便是天庭的独享。试想,我们曾经所见的灵山洞天所蕴含的灵力,不过是天地间灵力被禁锢后的余热。”张晗沉默片刻,突然恍然大悟,说道:“苌戈希望人间与魔域两败俱伤,便可坐收渔人之利,赤炎何尝不想坐享其成。他此时放出白皓等非人非鬼的东西,利用人性的弱点,先让人间内乱。赤炎,早已不是当年的离钩。”
何墨蹙眉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我需立即赶到润州,张兄留于此处照应。”
张晗摇头道:“你现在的身份还为国师,能自由出入皇城禁苑。我去往润州,看看白皓到底在弄什么名堂!”
何墨沉思片刻,点头道:“此事便有劳张兄。”
张晗浅浅一笑,二人就此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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