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当阳光普照大地,斑驳的光点,透过繁茂的枝叶缝隙,倾洒在林间四人身上的时候,被朱璃拍晕的舒贺、王佥、周然三人,这才悠悠地、相继醒转过来。
“哇,我没事,我竟然没事!”周然甫一醒转,就扭扭脖子、橛橛屁股,查探了一下自身的状态。
一番检查后,他发现,除了几片枯叶还不甘地沾在身上外,他整个人的状态,竟然出奇的好,立刻就惊喜莫名地大叫了起来。
都睡了半天一夜了,精神能不好吗?
“鬼嚎什么?”舒贺老将军刚一醒来,就听到周然鬼嚎一般的欢呼声,立刻就一脸晦气、眼神不善地瞪了他一眼,训斥道。
继而他又转过头来,看向双眼血丝的折嗣伦,疑惑道:“人呢?”
折嗣伦一夜没合眼,神情十分疲惫,毕竟身处野外,四个人中,只有他一个是清醒的,为了大家的安全,他岂敢入睡。
好不容易等到三人醒来,这倒好,竟然没有一个上来慰劳一声,就直接询问朱璃的下落,这让他十分沮丧,有气无力道:“舒公说的是那个,疑似偷盗赤兔的青年吗?”
“不是他,还能是谁?”王佥将军同样一脸晦气,郁闷地回了他一句。
“走了,昨天就走了。”
望着二老那一副老脸丢尽的神色,折嗣伦终于放下了心中小委屈,坦然地回应道。
“走了?”舒贺一脸不可思议惊叫道,“那小混蛋,趁着老夫不备,给老夫突然来了那么一下,就一声不吭地走了?”
折嗣伦无奈地点点头,一副人家不走,你还能将人家怎样的神情。
“混账东西,靠偷袭胜过老夫,算什么本事,幸亏他走的快,不然老夫一定揍得他满地找牙。”王佥一听朱璃走了,神情瞬间变得抖擞了起来,俨然恢复了被揍之前的精神劲。
“王兄言之有理,老夫的看家本领,都还没来得及施展,要是那小子没走,老夫一定要他好看,让他尝尝,老夫这个大中武状元的厉害。”
一听朱璃走了,舒贺也突然张狂了起来,他这位大中元年的武状元,似乎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说两句场面话,二老无非就是想找回一点面子。
征战一生都没这么惨过,就在昨天,却彻底栽了,英名尽丧啊;他们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撂倒了,两位老人家,也只能憋屈得自找台阶,自己下了。
可就是这唯一的自我安慰,还有人不识时务,只见周然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疑惑不解地看了看,舒贺和王佥二人一眼,惊讶道:“姑祖父、王公,我们四个,都被人家给揍了,再见到那‘小黑子’,你们还是逃的比较好,免得又被莫名其妙地给揍晕了。”
这句话不说还好,刚一出口,舒贺、王佥,就好像哼着小曲走路、突然踢到一块凸石一般地跳了起来,一人猛地揪起了周然的耳朵,一人照着周然的屁股,就使劲地踹。
“混账东西,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哎呦呦,姑祖父,疼、疼、疼.......”
“踹死你个混蛋,你到底是哪边的?”
“哎呦呦。王公,我的屁股......”
.......
望着这三个活宝,折嗣伦心中,一阵哀嚎,他终于明白了,周然的无厘头,不是没有原因的,从小就跟着这两个老家伙,翩翩君子也会变成傻缺了吧。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是应该商讨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吗?
闹腾了一阵,舒贺、王佥神清气爽,似乎所有的幽怨,全都发泄在了周然的身上。
丢下顶着两个熊猫眼、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捂着屁股的周然;二老终于想到了,接下来的行程该怎么办。
“大将军,师承河朔忠武将军,擅长的刀法,就是‘杀狄九式’。”舒贺似乎对朱璃十分了解,一开口,就道出了他的武学名称、以及出处。
“昨天那个‘小黑子’,用的就是刀法,老夫也曾南征北战过,各种刀法,见过无数,那混蛋的刀法,却是平生仅见。”王佥双眸沉凝,略有所思地接着道。
二老这么一开口,折嗣伦就知道,他们是在分析昨天的那个青年,连忙开口补充道:“舒公、王公,所言不差;如果再加上赤兔马,对那人毫不排斥这一点,折某有七分把握,可以确定那人,就是大将军本人。”
“我滴娘嘞,那小黑子真是将军?!”周然不知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继而就是一阵哀嚎:“苍天啊,你开开眼吧,似我这般风流倜傥、英武不凡的人物,为什么还是个无名小卒啊;而那个黑不溜秋的家伙,竟然就将军了,这,这天理何在啊?”
折嗣伦无奈地瞥了这家伙一眼,这家伙明明就是一个横向发展的车轱辘啊,还风流倜傥、还英武不凡,请不要侮辱这两个词汇,当然,他只是腹诽
“滚”舒贺闻言,猛地伸出手,一把就将凑上来的周然,给推了出去,这才继续道:“若那位真的是大将军本人,他孤身南下,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舒公,那位临行前,曾坦言说,他这次南下,事关他夫人的生死,不得不谨慎。”折嗣伦连忙出言告知。
“果真如此?”舒贺、王佥立刻一脸惊疑地看向折嗣伦。
“他确实是这样解释的。”折嗣伦坦然道。
“那就说的通了,关于大将军的那位夫人,一直都传得沸沸扬扬的,盛传,李克用曾用卑鄙手段,软禁了那位夫人,逼迫那位夫人为他卖命,河东现在的潞州,就是那位夫人一手打下来的。”舒贺神情恍然,立刻出言介绍道。
“不错”不等舒贺说完,王佥就接口道,“大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千军万马踏河东,不但救回了夫人,还夺得了河东五州之地,嗯,说书的都这么说。”
他不补充还好,这一补充,立刻引来折嗣伦和舒贺的不满,二人不约而同地剜了他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好似在说,你能靠点谱吗,说书的话,你也信?
“算了。”分析到了这里,舒贺突然脸色一肃,郑重地开口道:“既然对方真有可能是大将军,我们就不能不管,老夫决定,一路尾随将军,看看能否在关键时刻,帮得上他一点小忙。”
说道这里,舒贺、王佥不由得望向了折嗣伦。
舒、王两位,不但是生死不弃的战友,更是秤不离砣的好基友,若是其中有一人,做出了决定,另一人,大多数的时候,都会无条件支持。
既然这个提议出自舒贺之口,王佥自然不用多问,现在就看折嗣伦的意见了,至于周然,此地四人,似乎根本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意见。
迎着二老的目光,折嗣伦立刻点了点头:“舒公决断,嗣伦莫有不从。”
四人一定下了尾随朱璃,就连忙一路急赶,向南追去。
过了黄河,就是渭南地界,这里已是关中了。
不到关中不知道,一到关中吓一跳。
一路上,无数百姓、士子、好汉,就好像组团似的,一路北上而逃。
这种情况,朱璃一路而来,已是数见不鲜了,他本来还以为,这是黄河水患造成的,一番打探之下,这才知道,原来造成这一切的,不仅仅是天灾。
自古以来,以河南省为核心,黄河中、下游的广大地区,就是我们所说的中原地区。
现在的中原地区,算是彻底乱了。
徐州东部。
当初节制青、淄二州的天平节度使朱瑄,自从被徐州大将杨师厚,击溃后,就带着弟弟朱瑾、朱裕、朱罕、以及天平残军,逃到了河北。
时逢魏博节度使韩简,被河阳节度使诸葛爽击杀,趁着魏博大乱之际,朱瑄、朱瑾兄弟,迅速攻占了德州和棣州,找到了一块苟延残喘的地盘。
一起被徐州军扫荡出境的,可不仅仅是朱氏兄弟,还有占据兖州的泰宁节度使齐克让。
魏博大乱,也让齐克让捡了个漏子,他几乎兵不血刃地就占领了贝州。
这两、三年来,韩雉犹如假寐的老虎一样,养精蓄锐,一心治理徐州,在军事上,并没有什么大动作。
倒是让朱瑄、朱瑾兄弟,迅速发展壮大了起来,面对财大气粗的韩雉,他们兄弟不敢轻捋虎须;比起韩雉,朱氏兄弟十分弱小,可天下,不是还有更弱小的藩镇吗,正好他们身边就有一个。
这个藩镇,就是原泰宁节度使齐克让了,仅有一州之地的齐克让,显然比朱氏兄弟更加弱小,乱世争霸,弱小就意味着会被吃掉。
朱氏兄弟,就将主意打到了势单力孤的齐克让身上,开始谋取了贝州。
说道齐克让,就得说下这边的形势。
自从韩简死后,乐彦祯成了新鲜出炉的魏博节度使,对于魏博原有的治地,他岂能甘心被别人窃据而去,因此,一直都对朱氏兄弟和齐克让,虎视眈眈的。
本着抱团取暖的原则,朱氏兄弟和齐克让,也一直相互支持,共同抵御乐彦祯的攻略。
去年,朱璃突袭河东,迫使河东军,全面收缩;这也导致李克用、和昭义节度使孟方立之间的争斗,停歇了下来。
可孟方立是个闲不住的人,马上就调转矛头,向邻居乐彦祯出手了。
现在的魏博节度使乐彦祯,不得不忙于应付孟方立;朱氏兄弟和齐克让,突然失去了共同的敌人,也就给朱氏兄弟,谋夺贝州,提供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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