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阁下果真有趣。”侍渔面对王冲的威胁,不屑一顾,反而发出一阵嘲讽似的狂笑。
笑声方歇,她又转向王月瑶,看着对方那张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脸孔,意味深长地道:“据奴家所知,河朔的文武官员,背地里可都尊称娘子为二夫人,只是奴家不知道,你这位二夫人的分量,在河朔文武的心中,到底有多重呢?”
“够不够庇佑我等,安然离开鄯阳呢?”这句话看似向王月瑶说的,其实却是说给王冲听的。
听到这句话,王冲等人突然感到十分的刺耳和无奈,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对方挟持了王月瑶,让周围的鬼卫投鼠忌器。
王冲憋屈的同时,面具下的目光,突然变得格外的森然起来,他瞪着一双几欲冒火的双眸,怒视着竹楼中的侍渔,几乎是用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吐出两个字:“无耻。”
“哈哈哈,谢谢都尉的赞誉。”侍渔一脸淡然,继而喃喃道:“都尉可曾听说过‘奇货可居’这个词,王家娘子可正是这样的一件瑰宝啊,一件可以庇佑我等,走出河朔势力范围的瑰宝,都尉,你认为然否?”
随着话音,侍渔促狭地转过头来,有恃无恐地望向王冲。
鬼卫的存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将近四、五年时间的发展,他们的制度、行动,都有着完备的考量。
就像王冲带人冲进翠微阁一样,不管会不会发生意外,他都会预先留下几个人,守在外面,一旦遇到危机,这些人就会根据情况判断,是该回去请援,还是做些有益的事情。
冲进小院的王冲,遇到了如此棘手的问题,事关王月瑶的生死,留在外面的鬼卫,显然不会无动于衷。
他们几人只是简单地商议了一下,就立刻就决定派人回去,将这里的情况,向将军府汇报,以便获得下一步指示。
就在王冲带人,和翠微阁侍渔对峙之时,一名鬼卫形色匆匆地回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正处于空前紧张的戒严状态,尉迟槿、郭奇佐更是忙得脚不沾地,郭崇韬还好点,毕竟,只要有郭奇佐顶在前面,很多大事都轮不到他来决定。
鬼卫没有找到郭奇佐,就将消息上报给了郭崇韬,郭崇韬得到消息,一瞬间,就想到了很多。
无论是对他来说,还是对郭奇佐来说,翠微阁的存在,他们都没有太放在心上,可是朱丝突然下毒,毒死了赵敬,让他们彻底的怒了,同时也后怕不已。
若是朱丝下毒的对象不是赵敬,而是朱璃的亲人怎么办?
若是下毒的对象是朱璃怎么办?
要知道朱璃现在才十八岁,根本没有子嗣,河朔这么多猛将、贤臣能够汇聚在一起,可都是因为朱璃,一旦朱璃出了意外,大好基业,可就说崩就崩了啊,由不得他不害怕。
而这个时候,王月瑶还在争风吃醋,不但让她自己身陷敌手,还有可能被翠微阁的贼子利用,从而让对方以王月瑶为人质,顺利退走,一想到这个结果,郭崇韬简直就要气炸了。
若是再往深处想,以朱璃的秉性,一旦醒来,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王月瑶陷身险境;若是因为这个女人,而导致朱璃的决策失利,那后果可就更加不堪设想了。
想到这里,只见郭崇韬双眸眯起,露出出一副十分危险的神情,淡漠地对着前来回报消息的鬼卫道:“回去告诉王冲,乱箭射杀,这些秘书监的贼子,一个都不准走脱。”
那名前来汇报情况的鬼卫,正等着郭崇韬的指示,突然听到这样的指示,就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望向郭崇韬,下意识地开口道:“先生,可是、可是王家娘子还在对方手中啊,乱箭之下,娘子必然不能幸免啊?”
郭崇韬闻言,神情依旧清冷如霜,轻轻地斜睨了一眼那名鬼卫,依旧坚持道:“你将我的话,直接传给王冲就行,至于后果,我自然会来承担。”
那名鬼卫闻言,不可思议地望了郭崇韬一眼,满脸苦涩地领命而去。
翠微阁小院的对峙,仍在继续,侍渔不将王月瑶放下,王冲就不让他们离开,正如侍渔自己所说的那样,在很多河朔文武的眼中,王月瑶早就是朱璃的女人了,哪怕只有一丝机会,王冲和鬼卫们,都不会让侍渔等人,轻易将王月瑶带走。
王冲不放人,侍渔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对方既不攻击、也不放人,就是围着她们,让侍渔连同一众翠微阁的女细作,终于意识到王冲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对方分明就是要跟她们対耗到底啊,这里可是河朔的地界,更是处于鄯阳城中,彼此対耗,最后的结果,显然对侍渔她们不利。
一想到这个结果,侍渔的从容淡定和有恃无恐,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脸色阴沉、暴躁不已,不断地出言恫吓鬼卫。
而王冲率领的鬼卫,只是不言不语,任你说的天花乱坠,只要不放人,就不让你走,情况一时之间,竟然僵持住了,侍渔虽然各种威胁,却不敢真的伤害王月瑶,毕竟这可是保命的底牌啊。
现在的一切,已经再清楚不过了,王月瑶被朱丝利用了。
俗话说佩韦佩弦、万事有度,急不来,也缓不来。
王月瑶欲与尉迟槿争锋,这是由她自傲、好强的性格引起的,所为的,不过是欲得一人心罢了。
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被朱丝钻了空子,对方不仅利用她走出了将军府,还顺势将她控制在手,以此胁迫那些暗中保护她的人。
知道了真相,王月瑶更加痛苦,她还想超过尉迟槿,没有想到,反而中了一个小侍女的圈套。
危急时刻,力挽狂澜的梦想非但没有达成,反而将自己陷入生死两难的境地,不但如此,还成了那些忠心耿耿将士们的拖累,王月瑶的内心岂能好受。
不同于尉迟槿,王月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旦智计无法凑效的情况下,她赫然就成了一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可怜得犹如寒风中,那无家可归的小女孩。
虽然面对眼前的局面,她无能为力,可她的心中毫无来由得出现一丝庆幸,正所谓福祸相依、有失有得。
在这次事件中,王月瑶无疑一败涂地、英明尽失,可也不是没有所得。
朱丝这个在将军府中,隐藏得最深的细作,被她揪了出来。
一想到郑氏那张慈祥和蔼的面孔,她的心就暖暖的,无论别人怎么数落、怎么指责,能保住心爱之人的母亲,无疑是一件值快乐的事情,反正王月瑶是这么认为的。
一名形色匆匆的鬼卫,突然从鬼卫后面窜了出来,那人迅速地来到为首鬼卫的身边,凑过头去,小声地向着为首鬼卫嘀咕了几句,时而还会向王月瑶所在的方向,投来一抹复杂难明的目光。
不知为何,这人的到来,倒是让王月瑶有种解脱般的释然,毫无来由、却又那么真切,好像那人就是是命运的驱使者一般。
有这种感觉的,自然不止王月瑶一个人,侍渔以及她的麾下朱丝、紫燕、云霄、暮雨等人,尽皆都有一种命运将抉的预感,同样也是那么强烈而迫切。
在河朔,郭奇佐无疑是鬼卫的最高长官,他的命令鬼卫执行力度最高,可以说除了朱璃,鬼卫就最是信服这位先生了。
可除了他之外,郭崇韬、王璟等人,同样也有权力节制鬼卫,河朔二郭,一般提到郭先生,大家都知道指的是郭奇佐;可是提到小郭先生,就是指郭崇韬了。
如果说郭奇佐是鬼卫大档头,那郭崇唐无疑就是鬼卫的二档头,现在郭崇韬亲自下令,无差别地射杀翠微阁的贼人,自然也包括被对方控制住的王月瑶。
这个命令,让王冲愣住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直接执行命令。
王冲一听之下,还以为听错了,犹自不信邪地再次向那位传令的鬼卫确定道:“你有没有跟小郭先生说过,王家娘子也在对方的手里?”
“都尉,属下自然说过,可小郭先生说,一切后果由他承担,属下这才敢前来传令的。”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色,但鬼卫那异常坚定的声音,让王冲不得不信,这个命令竟然是真的。
射杀翠微阁贼子,无须顾忌王月瑶的安危,这在王冲看来是无法接受的。
王月瑶以绝世容颜屹立在河朔官场上,难道河朔的风气,真的好到无数男子,都对这仙子一般的美人儿,没有想法的地步了吗?
自然不是,无论是出于敬重、畏惧、还是追捧,一直没有人敢追求王月瑶,那是因为大家都认为,她是朱璃的女人啊。
现在这样的一个娘子,却要由自己来亲手解决对方的生命,无论王冲的神经有多么粗大,也感到一阵颤栗和悚然。
得到属下的回应,王冲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他本身并非北方人,而是一名草军小卒,从武悼设计毕师铎的时候,他就一直跟随着朱璃南征北战了,后来被高肃看中,加入了鬼卫。
朱璃的名声那么响,无数河朔将士崇拜他,这里有朱璃久战不败的功劳,也有河朔文武刻意鼓吹的成分在其中。
可若说真正和朱璃共过事的人,还是军中的那些老卒啊。
王冲就是一名老兵,老兵不需要别人知道他的名字,只需要知道他曾经征战过的战场就够了。
正因为他是老卒,所以他比较了解朱璃,如果说曹孟德是“宁愿我负天下人,天下人莫要负我。”那么朱璃却是一个恰恰和老曹相反的人,万事问心,但求无愧。
若是王冲真的下了命令,真的杀了王月瑶,或许朱璃不会杀他,可也注定他一辈子都得不到朱璃的原谅了。
一起扛过枪的兄弟,经历过腥风血雨洗礼的战友,他们之间的那种感情,是外人无法理解的,朱璃不愿看到的结果,王冲也绝不愿意看到,哪怕为此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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