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原城下的契丹骑兵,突然受袭,损失惨重,余者无不狼奔豸突、屁股尿流地四下逃窜,就好像受到狼群袭击的羊群一般,只恨爹妈少给他们生下一只脚来。
这一变故,让被契丹大将簇拥在中间的岩母斤、月里辛两女,心潮起伏、素面生寒,更多的还是惊悸与后怕。
没想到这个朱璃,这么阴损,竟然连败军的心里都掐算得如此之准,害得她们再失一局。
“踢踏踢踏、踢踏踢踏......”
不等二女心生感慨,远处轰鸣的马蹄声,急速靠近,显然是朱璃率领的越骑,追击过来了。
“两位麽格,赶紧走,朱璃这是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啊。”一名契丹大将,满脸惊恐、杜鹃啼血一般地向着岩母斤、月里辛恳请道。
“是啊,我等绝非朱璃之敌,两位麽格,还请速走。”又一大将,立刻附和道。
“三麽格,唐人有句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岂怕没柴烧’。”月里辛同样一脸焦急地望向岩母斤,出言劝诫道,她不想死,她必须活着,她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
一瞬间,无处契丹重将出声劝慰,让岩母斤美丽的双眸,布满了血丝,扭头看了一眼,那在箭雨之下,仓惶逃窜的契丹勇士,强忍着心中的悲恸,嘶声道:“走,这笔账,我早晚要向朱璃讨回来的。”
不等朱璃率领的越骑靠近,岩母斤、月里辛二人,就带上数位契丹大将,以及两、三千惊魂未定的契丹骑兵,迅速地绕过五原城,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其实,城头上的唐军仓促之下,也就射出了三、四波箭雨,他们人数一共才五千多人,步射也才千余人,契丹人的伤亡,撑死了也不过两、三千人罢了,这样算下来,岩母斤所部应该还剩下七、八千人才是。
可耐不住溃卒对于死亡的恐惧啊,面对死亡,很多契丹勇士,哪里还顾得上方向,只要能够脱离箭雨笼罩,他们转身就逃,根本就不管逃向何方。
在加上朱璃追得急,迫使岩母斤、月里辛等人,根本就来不及聚集所有人,只能拔马就走,剩下的游骑,根本就无暇理会。
朱璃策马奔到五原城下,看到满地的契丹人尸体,眉头微皱,他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一步,挥手从城头上叫下一名都尉,指着无头苍蝇一样,逃向四面八方的契丹游骑,肃然道:“这些人,不能任由他们游荡在丰州境内,尽快安排人手,前去剿除。”
“诺”那名都尉,拱手一礼,十分坚定地应命道。
再次嘱咐了都尉一番,朱璃立刻率领越骑,向着岩母斤等人逃窜的方向,追了下去。
岩母斤只有一个方向可逃,就是西北方向。
因为只有那里,才有出关的通道,其余地方全是连绵起伏的群山,朱璃可不认为,在如此危机的情况下,岩母斤等人,会弃马翻山。
马背上的民族,离开战马,他们的战力还能剩下多少,岩母斤绝对不会那么傻。
纵马飞窜的岩母斤脸色涨得发紫,当然不是兴奋的,而是憋屈的,这次袭击丰州,丢人丢大了,还害得小姑一家,都被唐军俘虏了。
五原陷落,耶律鲁婆的下场,不言自明,岩母斤现在的心情就可想而知了,糟糕透顶。
月里辛的心里同样不好受,丈夫被杀,她在契丹人中的处境,同样十分尴尬。
她并非契丹贵族,而和慕容霸一起长大的普通牧女,慕容霸惊才绝艳,爬上了挞马狨沙里的职位,她妻凭夫贵,才有了现在的地位,可丈夫战死,让她的处境难堪起来了。
“三麽格,我们现在去哪里?”虽然满腹苦涩,但现在还是逃命要紧,月里辛的孩子还未成人,若是她死在了关内,谁来照顾她的孩子,她绝不能死在这里,想到这里,她就开口问向岩母斤。
“取道高阙,直奔塞北,大漠和草原才是我们的猎场,只要那个朱璃胆敢追来,在塞北,我会让他付出血的代价。”岩母斤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朱璃血肉一般地开口应道。
月里辛、和几位契丹裨将闻言,连连点头,草原才是骑兵的猎场,最不济,打不过对方,他们也相信能逃得掉。
自从进入丰州,这些契丹精锐就被高肃牵着鼻子走,骑兵的优势一点都没有发挥出来不说,还全都被当成了刀盾兵来用,让他们的心里十分憋屈。
岩母斤的话,唤起了他们内心的骄傲,这些契丹勇士相信,在草原、大漠之中,他们依然还是那个让族人为之骄傲的勇士。
只要朱璃敢进入塞北,凭着对广袤的原野,以及漫天黄沙的熟悉,打败对方,并非难事,这是所有契丹人的自信,就不知道能不能兑现。
既然岩母斤如此决定,契丹人无不赞同,他们一路西北,直向高阙的方向奔驰而去。
高阙,就是大狼山和小狼山之间的豁口,中有谷道,可通塞北。
史载“其山中断,两岸双阙,善能云举,望若阙马,节状表目,故有高阙之名。”
秦时,大将蒙恬,就曾兵出高阙,北击匈奴,这是中原边疆的一处关键要塞。
可这处要塞,却在岩母斤、述律婆姑叩关之际,被他们联合混迹在丰州境内的李仁福,攻破了,现在形同虚设,就连契丹人,也没有在此驻守一兵一卒。
契丹残兵的身影,没入高阙深谷,让朱璃的脸色更加难看,岩母斤这个女人真是太滑溜了,简直比泥鳅还滑,看来要想抓住她,绝非易事。
从高阙要塞的深谷中出去,就是塞北,那是阴山北麓的一片原野,据鬼卫打探到的消息,那里盘踞着一个室韦部落,其中狄人十分凶残、而且野蛮愚昧。
飞驰到了这里,朱璃驻马停下,脸上少有的出现一丝迟疑,这副神色让高思继看在眼中,以为朱璃打算放弃了追逐,就连忙拱手道:“将军,此去塞外吉凶难料,依属下之见,不如就此作罢好了,契丹人三万精锐攻入丰州,如今只剩下两名女子,带着千余人逃走,料想她们以后,也不敢再轻易来犯了吧。”
朱璃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笑,高思继说的没错,这次丰州之战,狄人可以说是大败亏输;可对方怎么可能知道岩母斤的重要性呢?
这个女人是未来枭雄耶律阿保机的母亲,若是将之擒拿住,至少也可以影响那位枭雄的成长,来自后世的人都知道,缺少双亲之爱的孩子,内心大多都是残缺的。
朱璃只是扣押岩母斤,这位枭雄都不可能健康地成长下去,只要对方性格上出现瑕疵,作为契丹人的大敌,中原的将军,就能循着他的弱点,击败并杀死那个人,当然这只是最直观的结果。
影响最深的,还是这位枭雄所在的部族,一个有心里残缺的上位者,他带领下的部族,也不会健康地发展下去,这一点,朱璃毫不怀疑。
若是放走了这个女人,朱璃同她有着杀夫之仇,更是和那位未来的枭雄,有着灭父之恨,这对母子岂能善罢甘休。
如果他们不罢休,那么朱璃节制之下的河朔地区,岂能安生。
只要岩母斤走脱,这种情况,几乎板上钉钉似的就会成为事实,契丹人对孝道的推崇,可绝不低于汉人,甚至在很多方面,他们做得更加出色。
没看到孟绝海杀了李国昌之后,李克用就同朱璃不死不休了吗,父仇不共戴天,对古人来说,杀父之仇,不死不休,绝对无法调和。
若能将岩母斤抓在手中,对于契丹的那位未来枭雄来说,朱璃无疑就有了一张可以凭仗的王牌。
纵马塞北,也要抓住岩母斤,这个险,非常值得冒,朱璃心中有了决定。
“高思继听令。”一旦有了决定,朱璃就绝不含糊,立刻喝令道。
“属下在。”高思继神情一愣,不过立刻就端正了身心,连忙拱手应道。
“我令你率领一千牙兵镇守高阙塞,另外数里之外的鸡鹿塞也要照看一下,直到高肃、张敬达派人前来接手两地为止。”
“在此期间,此地绝不容失,你能否做到。”朱璃转头,肃然地看向高思继。
“诺,属下以人头作保,人在塞在。”高思继慷慨承诺。
高阙塞的位置太重要了,战国时期,胡服骑射的发起者赵武灵王,就曾筑长城至高阙,这里可是中原北击狄人的要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绝非虚言。
高阙塞的重要,绝非只有赵武灵王一个人意识到,其后无数年,历代有为帝王,尽皆重视此地,这是一个意义非常的要塞。
两千多越骑,朱璃再次留下一千余给高思继,即便抓不到岩母斤,高阙塞也不能再被陷落,雄关在手,塞北狄人如走狗,这就是高阙塞的意义中的一点。
朱璃出言,让高思继留守此地,用意已经非常明显,他要追击岩母斤,这个意图让高思继十分不解,他不明白朱璃为何如此重视那两个女人。
虽然明知朱璃的意向,他还是拱手问道:“将军要继续追击契丹人吗?”
“不错,我一定要抓住岩母斤,这个女人太重要了。”三言两语和高思继解释不清楚,朱璃随口应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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