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唆罡不正是我太太公吗?
我立即瞪大眼睛,全力地观察这个人。
只见他光着上身,下面倒穿了一条肥大的中裤,赤着一双脚丫,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被俘虏了的战俘。
在这里所有的被关押者都是这种衣着,上身都没穿衣衫,大多数都瘦成皮包骨,眼睛也是深陷,离骷髅已经不远了,但又变不成骷髅,因为他们还没被判成死罪。
而我太太公倒没瘦成那付惨样,他头发全白,眉毛也白,眼睛虽略有凹陷却炯炯发亮,并不像其他亡灵那么晦黯无光。此刻从他的眼睛里喷发着一团团怒火。
他摇着栅栏喊着:“我冤枉,我有天大冤枉,为什么阎王爷把我关在这里那么多年,也不替我伸张公平?”
冒卤喝道:“黎唆罡,现在是下班时间,阎王爷他们早不在十八层了,你有冤还是明日再喊吧,现在乖乖地睡觉!”
只听太太公说道:“厉酋大人,你说我冤不冤?既然有人告我状,王爷也应该把案子审个明白,可是审了十几年却审理不清,把我一关了事,都拖了几十年也不给结论,你说公平不公平?我受如此大冤,怎么不能喊几声?”
冒卤离我太太公远远的,声音明显没那么凶了,像是在抚慰我太太公:“我也知道这件案子拖的时间够长了,但你要明白,王爷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如果能够审结,为什么要拖呢?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相信你自己心里也有数。”
“我当然有数,就是因为递状纸的是啖魔,王爷是有忌惮的,不想轻易得罪啖魔,所以破例接下状子,但王爷也看出来我并不是真有罪,他进退两难,只好把我拘押起来。可是这要拖到什么时候?我黎唆罡完全符合轮回条件,早就应该去转世了,却被押在这里白耗时光,不是太冤吗?”
我太太公的声音很大,冒卤连忙嘘了一声。
“算了吧,你对我们喊是无用的,我们只是负责看押你们,至于你们是冤屈还是罪有应得,不是我们可以评判的。就算是小判有想法,也不敢随便发表的。”
“什么,小判?”太太公似乎有些意外,“他也注意我了?他在哪里?我能不能见见他?”
冒卤发现自己无意中说漏了嘴,连忙推托说小判也是随口说说,不会来这里的。
太太公央求道:“厉酋大人,小判是判官老爷的助手,你跟小判关系好,能不能给他带个信,请他在判官老爷面前替我传达一下申辩意见?“
“你向判官老爷申辨,又有什么用?”冒卤问道。
“我希望判官老爷能向大王提一提我的案子,这样大王兴许能将我的案子判下来。”
冒卤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只负责管理你们,如果王爷知道我相帮犯人递信息,非撤了我的职不可,我不会那么做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可没有你的帮忙,别的官吏也不会来这里,包括小判。我的冤屈没法向大王传达呀。王爷是不是把我忘了?”太太公显得很悲哀。
冒卤可能看到我太太公沮丧了,情绪没那么激愤,才敢慢慢靠近去,要做做思想工作。
就在冒卤朝我太太公接近时,我瞅准一个机会,迅速从缨穗中滑下,沿着头盔的后沿滑到他的肩膀上。
正好他的一只手抬起来,手抓着栅栏的横梁。
我趁他头朝向我太太公说话的时机,把他的手壁当成桥,迅速越过桥,跳到栅栏的横梁上。
此时我感觉自己身手敏捷,如同一匹机灵的蜘蛛。
我从横梁上面又滑到朝里侧的一面,正好让横梁挡住冒卤的视线。
现在我要做的是等到下一个时机。
一会儿太太公的情绪似乎好一些了,冒卤的劝告起了一点作用。看来冒卤作为十八层的厉酋对太太公的态度还算不错。
太太公回转身,在围栏中间席地坐下。
冒卤也带着武士继续巡视去了。
我迅速沿着栅杆滑到地上。
我向太太公跑近。发现他闭着眼睛在打盹了。
太太公撒了一顿怒火肯定很累了,这时候我该不该打搅他?
可是时间紧迫,我也不能顾忌太多了。我沿着他的脚丫往上爬。
太太公肯定有感觉了,他睁开眼睛,看到爬在腿上的我,立即怪叫一声:“我的天,这里竟然还有知了?”
说着一伸手就把我抓在手中。
知了就是蝉嘛。
我大吃一惊,连忙伸开两手朝他喊:“太太公,我不是蝉,我是你的玄玄孙黎小睦哪。”
可是太太公把我捧在手上,瞪着那双大眼睛左看右瞧的,满脸都是好奇的表情。
只听他自言自语道:“这里怎么会有知了呢?我关在这里几十年怎么从来没见过?咦,这只小知了又抖翅膀又吱吱叫的,怎么好像要对我说话似的。”
难道他看出来了?我连忙喊道:“是啊是啊,我有话要对你说,太太公你听到了吗?”
可是太太公皱着眉头,仍然自言自语:“想我当年拜师学道时,师父明确说过,人有人言,兽有兽语,虫也有虫话,当时学得的本事里,就有虫兽通的功法,只要运动起来,就可以听得懂鸟兽之语,虫鸣之音是什么意思。可惜如今已是阴间之灵,那种本领也无影无踪了,听不懂你这小家伙说些什么了。”
我这才醒悟到,刚才为什么无论我大喊大叫,谁都不理不睬,原来我自以为在说话,在别人眼里只是在吱吱地叫,他们根本不懂我在说什么。
为什么我说出的话他们听不懂?其他人听不懂还好说,小判都听不懂就奇了,我们是对话过的。
现在连我太太公也听不懂,那是怎么回事?
就因为他们太大了,我太渺小了,说出的话音量非常小,小到他们只能听成吱吱的,却难以辨别内容吧?
我顿时急得要命,我千辛万苦到达这里,已经跟太太公零距离了,可我说的话他居然无法听懂。
怎么才能跟我太太公对话呢?
正所谓急中生智,我忽然抬头望见太太公的耳朵,那么硕大,耳廓有一层楼高,那么耳洞一定也很大,足够我钻进去了吧?
我要是钻进太太公的耳洞里再说话,他总归能听到一点吧?
主意一出我立刻脱开他的手掌,蹦着跳着就到了他的肩膀上,然后奋力一跳,正好落在他的耳洞口。
他的耳洞在我面前就像一个山洞,里面黑乎乎的。
太太公感觉到我已经在他的耳洞口,吓得连忙念叨:“哇呀呀,小东西,你可不要钻我的耳朵呀,那里面可闷了,你会逃出来的,还是不要进去……啊呀!”
我已经往里窜进去了。
里面的确闷沉沉的,却并没有热气。毕竟我太太公不是活人。
太太公的一根指头立刻挖进来,一边挖一边生气地喊着:“喂,叫你老实点你不听,真的钻我的耳朵了?快点出来……”
我憋足了劲大喊了一声:“太太公,是我呀!”
顿时,那根挖我的指头停住了。太太公在吃惊地问:“怎么回事,我好像听到那只知了在说人话?”
啊哈,果然这一抬灵验了!
我钻进太太公耳朵后,他居然能听出我的说话声了。
连忙继续喊:“太太公,我是小睦,我是你的玄玄孙……”并报出我爷爷的名字。
太太公惊道:“啊,你是我的玄玄孙?你怎么成这个样子?”
“我专门来这里找你的。”我喊道。
“啊呀,不好,孩子,你今年才几岁呀?怎么会到阴间来?你不会也是……”
“不不,太太公,我好好的,不是死了,是脱身了而已。”
“到底怎么回事,我被你搞糊涂了。”
于是我抓紧时间,把我的来意粗粗讲述一遍。为了节约时间我讲得比较笼统。
但太太公一听山木道长这个名字,立刻就激愤起来,呼吸急促,整个耳朵里都是他吼吼的喘息声。
我叫他冷静点,现在是要向他打听山木道长这个人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太太公怎么能平静呢,粗声大气喊道,“你都看到了,我被囚在这个地方,超生不能,求死不成,身上背着一桩案子,正是山木告了我,他自己还活在世间,却委托啖魔给阎王爷递状子,你说这个山木还能好吗?”
我请太太公把他和山木道长的恩怨讲述一下。
太太公却没有那个耐性细述,他只粗粗地告诉我,山木当年是一个孤儿,是麒麟派的青果道长收养了他,传授给他麒麟派的技艺。当时太太公已经满师,而青果道长已经年老体衰,真正教山木学艺的正是他这个师兄。
山木小时并不聪慧,教他学艺颇为费力,太太公在他身上化了无数心血。而当山木渐渐开悟后,又进展神速,很多东西囫囵吞枣般吃下马上就能消化。他的技艺也突飞猛进。
然而就在太太公替山木感到高兴时,他却发现了一个异常情况,山木除了学了麒麟派技艺,好像还学了另一种功夫,这种功夫是太太公从没见识过的。但当问山木时,他又矢口否认。
经过多年的教与学,太太公认为山木的麒麟派功夫已经初步学成。而青果师父也归西了。太太公决定宣布山木技艺练成。
按照本派规矩,一个徒弟学艺成功,必须要经过一场考核,这场考核原本是由师父主持,由大徒弟负责验收,就是大徒弟跟师弟较量,如果师弟能在一定程度上破解师兄的层层阻碍,师父就可以宣布这个徒弟技艺已成。
只要技艺学成,就可以辞别师父,独自去闯荡江湖了。
然而山木未等这场考核举行,就自作主张离开了道观,不知去向。
太太公本来想检验一下山木的真正功底,但山木已经失踪了,这等于没法宣布山木是本门派中的出山弟子。
而按照本派规矩,一个还没出师的麒麟派弟子不可以在江湖上独自行走,干什么事业的,如果学艺未成就只能隐匿起所学本事,做一个普通人,如果以麒麟派弟子自居而干道士的职业,就会受到长辈的严格追查。
太太公本来全力教了山木,现在反而成了要追查山木的人,他要找到山木,给山木两条出路,要么随他回观里接受检验,拿到“毕业证”,要么就要接受师门的惩罚。
经过一番艰难的追踪太太公终于截住了山木,向他摆明门规要领,问他作出哪一种选择。
山木表示愿意回道观接受检验。他跟着太太公回到了道观。
太太公特意搞了象样的仪式,是真心希望山木能通过检验满师的。
然后是两人比武。起初山木还是用的本派功夫,包括法术也挺正宗。但几招一过山木明显处于下风,他竟然使出十分奇怪的招数,一下子将太太公掀翻在地,然后大叫他赢了,可以正式承认他满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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