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判那只大手把我一卷,我就成了他巨手中的馅心。
顿时我什么也看不见了。身体也被裹在一堆毛毛中。
那只手的手心里长满了毛,还好这样不至于把我捏疼。
我的呼吸有些受限,又不知道这一切都怎么了,为什么他们一个个变大几十倍,而且还盯着我的脸一个劲地研究什么苍蝇还是黄蜂?
关键还是我被谁拍落的?是牛头吗?难道他把我当苍蝇了?
我正疑惑着,那只大手松开了,我被放到地上。
由于被握在手中一段时间,我差点昏昏欲睡,现在揉揉眼皮,面前又是一个巨型的世界。
这是一片广袤的平原,头顶的天空是淡红的,这片天穹不是像世间那样高高无垠,而是压得有些低,天空下漂着一朵朵淡蓝色的云,而云端边缘时不时有东西露一下,是鸟还是飞兽就看不清了。
这里寸草不生,成片平原的地色是灰褐的,也无一块石头,如同科幻片中的异星表面。在我的记忆里还没法用任何一种场合联系起来,反正在地球上似乎不曾有过这种画面。因为这是地狱。
这就是十八层吗?又有点出乎我意外。人们设想的十八层是阴森的,狭隘的,各种的刑具,牢狱,血淋淋的公堂……
但这里一概全无。
放望一望,在平原远处有一排栅栏。
这些栅栏非常高大,灰暗色的栏杆也不知是什么物质所铸,单根的栅杆可能有一米宽,十来米高,像我这样的人需要两人才能合抱吧。
当然那是目测,我现在还站在广场中央,茫然地打量着。
我回头看看,只见高大的小判站在我后面,我连他的脚背都够不着。
“小判大哥,这是哪里?”我问道。
但他并没有回答我。
我又大声问:“为什么你们全部都成了巨人,而我变不成呢?”
小判对我的质疑声置若罔闻。而这里又只有我和他,胡丽丽被那个牛头给缠着聊得正火热,黄艮和蓝巽也呆在那边没有跟来,他们这是要闹哪样,我一点不好理解。
我正想继续发出追问,小判又伸出它比门还大的手来抓我。
又要将我捏在毛茸茸的手心里去?
我连忙躲来躲去,不让他抓到我,同时又对着他问道:“小判大哥,现在往哪里走,你说一声好了,我会自己走的。”
小判看我左躲右避,似乎有点恼了,猛地吼一声:“站定,别溜来溜去,难道你不想见你的太太公了吗?”
声音如同霹雳,似乎响彻整个天空。但我却感觉出他竭力是在压抑着声调。
我只好不动了,任凭他把我抓在手中。
还好这次他没有把我握得太紧,上方露了一点小孔,就如同一个天窗让我看得到一点光亮。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一个吆喝声:“喂,站住,那里是谁?”
这个声音同样震天响,而且更加凶猛。
只听小判在回答:“是我,冒卤兄,你亲自在巡察吗?”
冒卤?我听小判曾提到,十八层的厉酋叫冒卤,这么说是这一层的最高长官到了。
“啊,原来是小判老弟呀。”那个声音一下子温和了,虽然仍带着轰天般的嗡嗡回声。
然后我听到沙沙沙的脚步声从那边跑来。
这阵脚步声比较杂乱,应该不是一个人。
那群人跑近了。小判在向他们打招呼:“冒卤兄,各位巡察武士辛苦了。”
有两个声音同时说:“小判爷你好!”
我靠,小判到这里还面子挺大,居然有人称他为爷呢。
想想也是,他虽没有官衔,却是在判官手下当助理,可以说是判官的亲信,而判官是仅次于阎王爷的二号人物,小判近水楼台地位相应也高,那些兵卒衙役恭敬他。
只听冒卤问道:“小判老弟,现在都下班了,你不是回摹霄殿了吗?怎么还返回来?而且还到监舍区来?是不是老爷有什么吩咐,你来传个话的?”
小判说道:“我刚才翻一翻簿子,偶尔看到黎唆罡的名字,想想他被王爷都拘押在此几十年了,这件案子一时也审不下来,不知他现在在这里怎么样了?”
冒卤惊讶地问:“老弟怎么会想起他来了?还亲自跑来看望,莫非老弟对他有什么挂念?”
小判忙说:“没有没有,我只是严重好奇,黎唆罡生前曾做过道长,案子主要是他的师弟山木道长委托啖魔到王爷面前告了一状,我有些奇怪,山木道长明明还活在世上,并没有死了来阴间嘛,怎么啖魔帮他递状纸,咱们王爷就接了呢?”
冒卤压低声音说:“老弟既然在判官大人手下当差,难道没听大人提起过吗?”
“没有呀,咱家老爷从来嘴紧,他是不会在公堂外随便议论公案的。我跟你是好兄弟,也在这儿随便聊聊。”
“这件事明摆着,是咱家王爷卖啖魔的面子,完全看在啖魔面子上接的状,并且进行审讯的。”
“既然是看在啖魔面子上,那为什么审来审去不结案,一直拖着呢?”小判又问。
冒卤分析道:“我猜呀,咱王爷也不好轻易下判决,如果判黎唆罡有罪,证据不充分,再说道士在阳间驱魔降鬼也是天地两界所授的权力,我家王爷也是授权者,他怎么能降罪一个捉鬼道士?判个无罪吧,啖魔那一关又过不去,左右为难,只好放着拖。”
他们俩就在这么讨论着。
我也从中听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太太公到了阴间居然蒙受冤情,惹上了一桩冤案,官司缠身几十年至今未得解脱。
冤沉似海呀!
作为黎家子孙我当然又激愤又心痛,在阳间我哪里知道太太公遭遇这么大的不公,而且上次我碰上过太公太婆和爷爷奶奶,看样子连他们都不知太太公的冤情,毕竟他们没进地狱,信息不畅。反而是我这个后代获得了这方面的信息。
一时间我油然产生一股怒火,很想从小判的手掌中跳出来,直接去找阎王爷,质问他为什么办事不公,既然审十几年不能给我太太公定罪,那就应当放了我太太公……
当然这只是我想想而已,根本不可能实行,真这么做那就是找死了。
我只能强忍着这份悲愤,细听小判和冒卤的交谈。
小判说道:“老兄的分析完全准确,我也是醍醐贯顶啊。确实这桩案子把我们王爷给难住了,他老人家不好下结论。”
冒卤问道:“你是不是很可怜这个黎唆罡?所以跑来想看看他?”
小判连忙否定:“不不,我哪会不懂这里的规矩,这里除了你和巡察武士,任何人不得接近监栏,我今天下了班也是无聊,跑来跟你聊聊天而已。”
“哈哈,你在摹霄宫不是有丰富的休闲娱乐吗,怎么还会无聊?哪像我们,管住一层就昼夜无歇了,顶多在下班时间眯上一会,喝点小酒,你才是优越阶层,过得真是美极了,真令我们苦逼一族羡慕啊。”
“其实我们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美。”小判谦虚了,“比如今天黄艮和蓝巽就与我一起来了,他们在王爷眼前干活,我在判官大人面前干活,不能稍有差池的,上班时的压力你们是不会体会的,所以下了班就要找个地方放松一下,不然真要崩溃的。”
两个人笑谈了一会。冒卤说要进行新一轮巡逻了。
这时忽听小判问道:“你们瞧瞧,那边好像有东西。”
然后是他一伸手,把我放在了一个东西上面,松开手。
我掉进那个东西里。
这好像是一块巨大的山石,形状像一个馒头,并且在馒头中间矗着一个宝塔,塔的尖顶上还束有多根粗大的绳帘,往下弯垂下来。而我正好被放在那些粗绳子中。
这些绳子有碗口粗。在小判撒手后,我急忙抱住其中的一根,吊在了中间。
再往下审视,才看出这不是什么山石,而是一个半圆的头盔,宝塔是头盔中间的顶饰,粗大的绳子们是一绺缨穗而已。
这是多么巨型的缨穗!
而从我这个位置望地面,已经像站在一幢十几层的高楼顶上,有一种凌空欲飞的感觉。
很明显我被小判放在了一位武士的头盔上了。
为什么小判要将我放在这里?
我正不明白,只听冒卤在问:“哪里有什么东西?是你看花眼了吧?”
“噢,说不定我真的眼花了,没什么东西就好。”小判说道。
冒卤调侃地问小判是不是喝了几杯才来的?小判承认喝过了。
“好了,冒卤兄,各位武士,你们去巡查吧,我在这里随便溜溜,不打扰你们了。”小判向冒卤他们招呼道。
冒卤说声好,就带着武士向远处的围栏那里走去。
我这才认清我正吊在冒卤的头盔缨穗上。
为了避免被另外两名武士发觉,我钻进了缨穗中间,虽然每根穗丝都那么粗,硌痛我的皮肤,但我也顾不上了。
此时我理解小判的意图了,他无法亲自带着我走近围栏,只能使用这个办法,把我放在冒卤的头盔上,让我蒙混过去。
随着冒卤和武士逐步走近围栏,我也越来越清晰地辨别出围栏的形态来。
确切地说,那里形同草原牧民们的畜牲栏。
成排的栏干连绵不尽,里面围成一个一个的小框子,在这些小框子里面关着一个一个的人。
当然他们不是人,是亡魂。
他们具有人的形态,就像我见过的太公太婆爷爷奶奶一样,而不像小判他们奇形怪状。
这说明在阴间,自有两种类型,一种就是以阎王爷为首的鬼仙,他们是阴间的主宰,并非人死了变的,是混沌初开时就定下的,与天地同出。
另一种就是各种生物包括人类在阳间死亡后,亡灵到了这里,这种类型依然是人样,只不过那已经不是人的肉体,而是另一种气形了。
反正我也搞不清关在这里的,是怎么回事,他们都成了阴间的囚徒。
难道民间传说中因果轮报有道理?这些都是在世间作了大恶,死后就被囚在这里受罚吧?
再走近一点,就能辨出里面那些人形的面目了。大多数都坐在围栏里,一动不动,脸上像僵尸一样毫无表情。每个人的脚上都束着粗大的铁链子,另一头系在中间的一根地柱上。
而冒卤走近围栏时就喝道:“都给我老老实实,不准交头接耳,不准说地,不准回想荣华富贵,也别再想在世时讨饭受苦,或者夫妻恩爱,子女孝顺这类破事,到这里一切都归空了,每个人都要反思自己的罪孽,等待我们王爷作出判决。”
我有些焦急,这么多围栏,这么多被囚禁的亡灵,哪一个是我太太公?我又不能喊叫,怎么才能找到他?
这时猛地一声吼叫响彻云霄:“我冤枉,我冤枉啊……”
声音震得我耳朵都疼。
我从缨穗的缝隙里望过去,最前排一个围栏里站起一个人,两手抓着栅杆在叫喊。
冒卤立即叱咤道:“黎唆罡,你又喧哗了,快快闭嘴!”
啊,他就是黎唆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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