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脚步声是否过大,会否惊动里面那些尸体,当然也顾不上会否惊动不知在哪个房间的张加力,在走廊里一阵急奔。
等我跑进楼梯间,呼呼喘着粗气,听到张嘉瑜慌乱的声音:“怎么啦?你是不是碰上什么危险了?”
张嘉瑜是何等机灵,一见我跑来就明白我遇上事了,她一把拉住我的手,轻声问:“我们要不要逃?”
听她的口气,她虽然也有点害怕,但如果我认为有必要跑,她就陪我一起跑,如果我不是那么恐惧,她是不想主动跑的。她没见到哥哥不想轻易离开。
我极力控制好自己的呼吸,保持静默,竖起耳朵倾听走廊里的声音,如果有声音向这边过来,我们无论如何必须跑,虽然我在艾恩丽跳楼那夜就见识过她的尸体,听过她的叫喊,但今夜的情况明显不一样,她扬言现在就找张加力,要从那个房间里跑出来。
艾恩丽真正的尸体应该收藏在刑警队,这里的尸体是什么玩意儿,不是很明显吗?我们与她正面碰上,会是什么样的危险?
屏声敛息听了一会,却没听到什么异常声响。走廊上只有一点呜呜的风声。
鬼楼似乎总有风围着吹,不管是外面的树林子,还是楼上的走廊,时不时搅起一阵阵阴惨惨的风。
我决定再探头去窥视一下。
说实话还真有些恐怖,万一我一伸头,刚好艾恩丽跑近了,她那张没有脸皮的面孔,没有眼眶了的眼睛,没有上唇的嘴,猛地呈现在我的眼前,我那小心脏受得了吗?
我先贴在楼梯墙角静听一下,确定没有传来门响,才试着把头探出去。
结果,走廊里寂静一片,没有艾恩丽的影子。
总算叫人松一口气。
我低声告诉张嘉瑜:“好像没有事。”
她不放心,仍低声问我:“那你跑什么,慌慌张张的,是不是听到什么声音了?”
我刚想回答,却不知从哪里传来“笃”一声响。
我们都一愣,还是张嘉瑜反应快,当即断定:“好像是在上面。”
之前听到响过一声,我们在下面时以为是五楼,现在这一响还在上面,那就是楼顶了。
我又想到刚才曾传来一声沉重的关门声,明显是铁门,此时我可以判定铁门就在楼梯顶端,就是通往楼顶平台的那一扇。
看来张加力和女生上了楼顶了。
“不好……”我不由得低呼一声。
“怎么啦?”张嘉瑜忙问。
我把那天夜里艾恩丽跳下来前,我曾仰首望见楼顶有人影的事说了一下。
“你是说,那个艾恩丽就是站在楼顶往下跳的?”张嘉瑜也明白了,“现在我哥哥带一个女生上了楼顶,肯定会重演那一幕了吧?”
“可能是的。”
“那我要快上去,阻止他们。”张嘉瑜说着就要往上跑。
我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急切又低声地警告她轻一点,别那么冒失。
我又向走廊里探视一下,走廊里并无什么异常,现在楼顶情况紧急,万一那个女生真会跳楼,我和张嘉瑜要尽快去阻止这幕悲剧的发生,所以顾不得艾恩丽是否会从房间出来了。
张嘉瑜的心急已经无可阻挡,她已经走上通往楼顶的楼梯。
我跟着她也朝上走,上面是一个平台,这是楼梯间最高层了,再没有台阶往上,楼梯间的屋顶就在我们头顶。而面前有三面墙挡住了。
我在黑暗里伸手摸索,摸到了一道门。
果然是一道铁门。
这扇铁门的外面就是楼顶了。它不是在北面墙上,而是在东面墙上,也就是这扇门朝东开。
张嘉瑜向我耳语:“这门能打开吗?”
我先试着推一推,没能推开。再往里拉一拉,门就被拉开了。
张嘉瑜正要一步跨出去,又被我拽住。
我按一按她的肩,两个人先蹲下来。然后我们像两只警觉性超强的猫,悄悄地向外面伸出脑袋。
我的目光向左边扫去,那是靠北的一面。那天深夜艾恩丽就是在这个方向跳下去的。此刻楼顶上显得很静谧,只有呼呼的风在一阵阵掠过。
五楼的楼并不算高,不过周围再高的楼层在远一点的地方,这幢楼就显得有些空旷。我从贴近楼面的角度望过去,背景就是东边的天空,依稀可辨出楼顶平台的外沿有一道矮墙,目测不到一米,属于一道象征性的栏干。
估计最初这道矮墙是没有的,后来因为多次发生女生跳楼自杀事件,学校才在上面加了这道围栏,但只砌了不到一米,对阻碍女生跳楼作用不大。
我相信那天夜里见到的艾恩丽就是站在这道围栏上,如果她站在里面,我从下面向上望是望不见的。
我的目光迅速扫视围栏上面,如果此时那个女生站在围栏上,可以在背景星空上显示出来。不过我没搜索到围栏上站有人影。
而在左面的那片平台上望向东,也没有发现张加力他们。
我搜索完左面这一块,又将目光移向右边,与张嘉瑜一起搜索右边区域,就是靠南边的这一块。
忽然间,张嘉瑜用左肘轻轻碰碰我的右臂,没有吭声,只用动作意示我发现了目标。
我也看见了,靠南边的平台上,有两个黑影。
他们既不是站着,也不是躺着,而是坐着,同时也不是搂在一起,而是并肩坐着,朝向东面,两人中间隔着半米的间距。
幸亏他们是背着我们坐着,不会发现我们。但我和张嘉瑜也不敢乱动了,生怕弄出声响去惊扰他们。我们似乎心有灵犀,要偷听他们在交谈些什么。
静等了几分钟,没听到任何声音。
望过去,这两个背影如同两尊石像,兀自坐在那里,不言不语,静默不动。
张嘉瑜有些着急,她退后一点拉拉我的后襟。我也退回去,两个人站在铁门后说话,防止声音传出去。
她附在我耳边问道:“你觉得他们在干什么?”
我一时也拿不准,只好凭自己的理解分析道:“可能……他们在打坐吧?”
“什么打坐?”
“就是在练气功,或者坐禅什么的?”
张嘉瑜对我的分析不认同,“这怎么可能呢,他们夜里溜到这个地方来,就为了练气功或坐禅?何必要爬到楼顶上来。不像,肯定不像。”
我说道:“不必管他们在干什么,反正他们坐着,似乎也没发生危险吧。”
“看样子好像没发生危险,可是我总感觉他们怪怪的,为什么要跑到楼顶上来就这么坐着发呆呢?”
其实我也同样疑惑呢。但我相信张加力带着女生跑来楼顶,不会是无缘无故,这里不是普通的大楼,是本大学最耸人听闻的鬼楼,几天前刚发生过艾恩丽跳楼事件,悲剧的案底尚未揭示,学校上下谁不认为是凶险之楼?他却带一个漂亮女生夜登楼顶观赏夜景?
“我们怎么办?”张嘉瑜不安地问着我,“我要不要马上过去,质问质问他?”
我断然反对:“不要,暂时不要动,静观其变吧。”
“你是说,我们还要暗中观察他们?”
“对,你不是担心那个女的会不会跳楼吗?那咱们就看看,究竟她会在什么情况下才跳楼。”
张嘉瑜更紧张了,“如果她要跳了,我们要阻拦还来得及吗?不要眼睁睁看着她跳啊。”
她的这份担心是完全有理的,如果此时坐着的女生突然蹦起身,朝着矮墙冲过去,直接一扑就可以翻出去,奔跑的惯性足以突破矮墙的阻挡。
那样一来我们等于袖手旁观,跟见死不救有什么区别?
可如果这时候我们跑过去惊动他们,张加力会是什么反应?对她妹妹当然不可能动粗,那对我呢?他在宿舍里对我话里有话,也可以算一种警告,至少说明他对我是有潜在敌意的。
我不想成为他的仇敌,也不确定这个女生需不需要我们解救。
张嘉瑜有些按捺不住,毅然下了决心:“他们留在楼顶,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我一定要去把他们赶走。”
正当她要从门里跨出去时,那边却有动静了,只听张加力啊了一声,似乎伸了一个懒腰,那一声啊非常有激情,好像面对着一片广袤的山水景致,要诗兴大发了。
我忙拉住张嘉瑜,示意她先听听她哥哥要说什么。
张加力果然朗声吟了起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靠,居然把李白的《夜宿山寺》放到这里来吟,拜托,这里不是高山巅峰,只不过是一幢五楼的楼顶,还特么手可摘星辰,搞什么搞。
“唷,你还满腹诗文呢。”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当然发自坐在他旁边那位女生了。她的声音甜甜的,带着一股欣赏的口吻。
“别忘了,我曾是中文系的高材生哦。”张加力沾沾自喜地说。
“那你为什么要转系呢?一直读中文系不是挺好吗?”女生在问他。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渡镜湖月,”张加力继续吟诵着,“江山美人何倚重,黄花帐中梦犹香……”
“第一段是诗经中的关睢,第二段是李白诗中的两句,第三段出自哪里?”女生好奇地问道。
张加力嘿嘿一笑,略显得意:“那是我自己现编的。”
“听上去意境挺美,就是不懂是什么意思。你能解释一下吗?”
“以后再给你解释吧。”张加力却话锋一转,“你喜欢诗吗?”
女生略带羞涩地回答:“其实我小时候曾梦想将来读中文系后当一个诗人,初中时我就学着写诗,可惜写不出让自己满意的,也就渐渐绝了当诗人的念头,现在看来,当诗人还真不容易。”
“为什么说不容易?”张加力问。
“我觉得一个人老是写诗,可能会弄得有些神经兮兮吧,比如曾经有个叫海子的,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就是写面向大海春暖花开的那个,不是卧轨自杀了吗?如果他还活着,现在也是大叔级人物了。”
张加力哈哈乐了,批评道:“诗言志,是用来抒发内心真实感受的,不是用来破坏神经系统的,一个诗人要自杀,说明他本身精神脆弱,就算不写诗他也会是这个下场。”
女生看来也是个直肠子妹纸,毫不掩饰她对男诗人的鄙意,“可我怎么觉得,有些男诗人容易走极端?曾经有个G诗人,不是在外国把他老婆给杀了然后又自杀了吗?用的还是斧头呢,真是变态。”
张加力似乎受了刺激,情不自禁地嗓门一高,“斧头?不,我才不会用斧头呢……只有蠢货才这样蛮干……”
“怎么,你不会要说,如果你是G诗人,你不用斧头杀人,而是改用其他更好的方法?”女生的口气充满了惊讶。
张加力似乎察觉失言,连忙将话头拉回来:“不不,我们扯远了,我们到这儿来是来欣赏美妙的夜景的,讨论诗人杀人,根本就是南辕北辙嘛,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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