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神皇的声音再度在袁雪识海之中响起,短短的一个音节,代表的是真切的惊讶。
此刻的他已经被澹台一梦彻底斩碎,为她手中幻梦禁锢,仿佛一团破碎不堪的灵魂体,一切气机都被意念锁死,想自我消散都不可能。
但他依旧十分从容,甚至还有闲心观察北冥修。
“原来如此,心魂相融共生,这就是那个女人掌握玄黄鉴的手段?”
“不过,没想到寒冥落尘千年,剑主居然还能有如此纯净的血脉,你是那个女人随意拉来掌握这小姑娘的挡箭牌,还是与那些贼徒一路的?”
北冥修冷冷逼视眼前那团事物,没有回答。
他虽身在凌霄峰内部混沌之中,无时无刻不在生死边缘游荡,但正如神皇所说,他与袁雪的心与魂早已融汇一处,谁都无法割舍掉谁。
这一点,早在那回归雪峰剑宗的旅途之中他便有所察觉。
在没有遇到他之前,袁雪只是雪峰剑宗一个活泼好动,颇有潜力的普通弟子。
行至半道,她已将他一身修行尽数学会,灵力修为亦突飞猛进,当她回归雪峰剑宗后,没出几年,她已全面的将他超越,俨然天下年纪最轻的剑道宗师,但行事风格也与他更加相似,哪怕相隔多远,多少年没有相见,他们都割舍不掉对方。
渐渐的,他似乎能够感受到袁雪的心情,反过来也同样如此。
玄黄鉴的奥秘,师娘当年的话语……随着他知晓的越来越多,与袁雪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密,他心中的猜想也越来越丰富,直到现在,他依旧没法下一个准确的定论,但清楚一个事实。
他与袁雪的命运早已交织一处,永远无法分离。
他在混沌之中挣扎,但也看到了许多。
长辈们的消逝,袁雪的受创,神皇的降临……通过袁雪与神皇那跨越一切桎梏的手段,他看到了太多的噩耗,以至于内心再也无法保持完全的平静,但他依然在努力维持住周边的平衡,当神皇入侵袁雪识海,袁雪心境动荡之时,他便强行分出一道心神,试图去做到些什么。
心意相通,形魂相合,他的神念凭空出现在袁雪识海之中,没有任何阻碍,比起澹台一梦还要费不少心思翻墙进入,他似乎本身就应该是这里的主人。
北冥修将寒冥剑尖指向神皇,冷冷道:“说出救袁雪的方法。”
他虽刚刚进入袁雪的意识空间,先前神皇的“循循善诱”他却是听的清清楚楚,与袁雪能够洞察他的内心相似,他同样能感受到袁雪的心理状况,如今神念落入袁雪意识空间之中,俨然此地的第二名主人,于是更能感受到袁雪情况的异常。
修行者的识海,哪怕完全没有修行过意念,甚至天生意念缺乏,也绝对是一片奔流不息的景象,除非被他人以各种手段禁锢,方才会减缓这种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的流动。
袁雪的意识空间却沉静的如同一潭死水,哪怕袁雪本身的意识还在活跃,周边的一切都是浑浊的混沌,几乎没有生机与动力。
若是不施加阻止,这处意识空间将彻底陷入静止,到了那时,袁雪本人哪怕修为通天,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也与死去无异。
至于这种情况的应对……澹台一梦以意念进入此处,却没有对袁雪的意识空间伸出援手,足以证明眼下的局面,是她这名千年阅历的念剑无法解决的。
神皇似是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道:“寒冥剑主,你似乎管的有些太宽了,她的受创,是被东方鑫伤到玄黄鉴的残缺之处,令得神器自发闭锁试图修复自身,与我有什么干系?”
澹台一梦惊梦猛地一挥,斩灭神皇的一小道残念,话语之中只有绝对的锋芒,不让人有反抗的权力:“她意识空间的封闭是你的手段,不将解决方法说出,你这道意念永远别想回归!”
被澹台一梦点破真相,神皇似乎仍不以为意,笑道:“不错,如果我没有侵入这里,玄黄鉴自闭一段时日,力量会逐渐回归她的身体,到时候,她依然是一个活蹦乱跳的人。”
“但朕已经出现在了这里,她只会在意识的逐渐沉寂之中失去作为一个人的权利,回到玄黄鉴的模样。”神皇轻松的笑了笑,浑然不觉前方两道足以嗜人的目光有多么恐怖,“当年朕赐予她作为人的新生,如今将她的性命收回,很公平吧?”
“我现在想把你塞回娘胎里,你觉得公平吗?”澹台一梦愤然出声,剑指这道神念的核心。
“把剑移开,剑灵,你的意念确实足够强大,当年不知经历多少伤痛才能将意念搅成这般沉重的状态,但就算你斩灭我这一道意念,也无法做到任何事情。”神皇淡淡一笑,道,“更何况,我比你强大太多,斩灭一道,我还有千万道,你根本伤不到我。”
“但你能够入侵人间的,只有这一道。”北冥修冷冷出声,“我承认,我们伤不到你的本体,但那是师傅的事情,不是我们的。”
“有些痛苦,比你想象的还要强烈,你尽可以试试看。”
北冥修屈指一弹,一道冰蓝火焰已射入神皇意志之中,正是寒冥焰。
这里本是袁雪的意识空间,他在这里却不会受到任何限制,原本需要放血引动的寒冥焰,只需要动念就能施展完毕,而神皇所感受到的,也将是其中最炽烈的折磨意味。
源自北冥修体内血脉力量的寒冥焰从来是超越天道法则的奇妙存在。
能够掌握一方天地的天圣诀制不住,仙人凝聚的仙境拦不住,与灵力并非同源,却切实的高于灵力,仿佛可以破灭天下一切事物,但只要主人不动念,它就是一团冰蓝色的美丽火焰。
此刻,它是折磨神皇最好的利器。
“嘶……”
寒冥焰骤然侵入,神皇的意识不禁出声,仿佛咬紧牙关,尽力忍受痛楚,不过话语之中,依然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这就是传说中北冥王族的寒冥焰吗,当真威力不俗,就是朕本身也能感受到刺痛。”
“你的血脉当真不俗,真要比较起来,北冥霜天那老家伙的血脉都不如你。”
神皇的意志正在微微颤抖,显然寒冥焰对他确实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但他依旧保持着那令人讨厌的笑意:“身为此处下界之人,你的机缘让朕都有些眼馋,有没有兴趣来神界,北冥王族之中,朕可保你登上尊位,悬镜使的位置,朕也可以交托给你。”
北冥修眼瞳微眯,道:“如果你还是不肯说出解决的方法,你将永远遭受这等痛苦,我向来说到做到。”
神皇给他画的饼似乎很大,哪怕他对神界几乎一无所知,从那两处称谓之中,他也能大概想见这块饼的分量,但饼再大再美味,也不在他的眼中,就算神皇无比真心,没有抱着任何恶意,他也只要袁雪平安活着。
澹台一梦剑上念动,将神皇的意志强硬封锁,仿佛厉鬼拘魂。
他永远失去了逃脱的可能,只要北冥修与澹台一梦不放松,这道意志将永远遭受寒冥焰的折磨。
北冥修很清楚,自己不可能真正伤到神皇,这道意志对于神界高高在上的王者而言,或许就只是身上的一根汗毛而已。
但如果这根汗毛无时无刻不在遭受针刺般的痛楚,对于强大仿佛神明的神皇来说,也绝对是不可忽视的一处干扰,这种细微之处的干扰,很有可能造成巨大的后果,尤其是现在,神皇的对手是墨梅山庄墨大先生,便更加无法允许一丝一毫的差错出现,这制造机会的小小契机,便是他送给神皇的大礼。
“不愧是与玄黄鉴心魂共生的人,无怪于玄黄鉴愿意完全为你所用。”神皇的语气渐趋冰冷,“但你们清不清楚,自己错过了怎样的机会。”
北冥修郑重道:“她是袁雪,不是玄黄鉴。”
神皇微笑道:“既然朕已经来了,她就只能成为玄黄鉴,别忘了,她的生命可是朕赐予的。”
澹台一梦的左手已经放到神皇意志上方。
神皇有恃无恐的道:“搜魂?随便搜,搜再久,你们也找不到方法。”
“倒是你们,等朕得闲之时,必当请你们喝一杯神界的佳酿。”
澹台一梦冷冷道:“留着自己喝去。”
她的手落在神皇意志之上,浩瀚意念倾注其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面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握着惊梦的右手几乎要将惊梦剑柄捏碎。
神皇没有给这道意志添上任何防护。
澹台一梦轻松的洞察了其中一切,哪怕她想要找到神皇伪装心念的一丝蛛丝马迹都不行。
看到澹台一梦的表情,北冥修已明白了一切,面色逐渐阴沉。
神皇开始大笑,笑声无比猖狂。
“朕从来不给不听话的家伙机会,你们若有闲心,还是给这小姑娘说说心里话吧。”
“不然,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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