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丽莉的公司位于东三环的一栋写字楼里,紧邻十号线地铁的金台夕照站。
她逢人便说,之所以当初选了这栋大厦,主要是因为喜欢这个地名。
远远看见周海洋那辆奥迪刚进入大厦门前,范丽莉和助理就连忙走出大堂快步迎了上去。
小虎将车子停稳后,赶紧下来,一路小跑到右后方给周海洋打开车门。
范丽莉吩咐助理说:“你带周董的司机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就停我的车旁边。”
助理坐进副驾驶后,范丽莉旋即转身问刚下车的周海洋:“这就是当初潘总打赌输给你的那辆奥迪吧?!都来燕京几年了?还不换一部新的?”
“也才六年。”周海洋一脸写满了得意:“干嘛要换?车子好好的,这是当年的最新款,潘总特意选的高配。
再说了,全国豪车遍地,可能有几辆是凭本事一分钱不花白赢来的?”
范丽莉笑着说道:“与其佩服你有远见,不如佩服潘总有信用。
人家真是愿赌服输,一言九鼎。
我猜想,如果他当初赖账死不承认,你也绝不会放下面子真的找上门讨要吧?!”
“一部奥迪车对于潘总来说算什么?我的网络渠道帮他卖了那么多货,2004年就占到志达集团全部销售额的30%多,他赚的何止几百辆奥迪了?输的是心服口服。”
走进旋转门,周海洋才突然想起了什么,客气的说道:“你怎么还下楼到外面接我?我直接上去不就行了嘛。”
范丽莉挥了挥手中的门禁卡:“这栋大厦搞的新花样,据说是燕京头一家,把刷卡机设到大堂,不刷卡连电梯都进不去。干脆我亲自下来接你,以示隆重和对你的尊重。”
周海洋跟范丽莉通过闸口,在电梯间值班的保安,见到范丽莉带着客人,立刻示意其他等候的人让一让,请二人先进入电梯。
周海洋一脸写满了诧异,等电梯门关上便问道:“你的待遇够高的呀?”
“是你的面子大,我可是沾了你的光。”见周海洋不明就里,范丽莉莞尔一笑,转而说道:“刚才聊到车,我想起从08年开始,外企的车就不能再上黑牌了,我的车牌还是从TNI带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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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从今年开始,外企也得缴纳教育附加费了。
还记得我当初讲过的话么?
外企的超国民待遇一定会取消,外企在华夏的黄金时代即将结束,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周海洋由衷赞叹道:“所以你适时离开TNI基金、自立门户,应该是我佩服你有远见。”
出了电梯,范丽莉抬手一指:“喏,就是这儿,欢迎周董莅临指导。”
迎面的墙上是四个深红色隶书大字,赢和基金,透着稳重和贵气。
周海洋跟着范丽莉把整层办公室走了一遭,不时地表示艳羡和赞叹。
但是,范丽莉却看出他隐约有些心不在焉,便点到为止,尽快把他带到自己办公室。
周海洋打量着四周,自然是比他那间办公室要高端大气上档次得多。
但他很快就发现,整个空间不仅看不到属于范丽莉的个人物品,诸如照片、饰品或摆件,甚至完全看不出这房间的主人是位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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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洋正感到纳闷,只听范丽莉招呼道:“随便坐吧。我搬来都两年了,你要不是如今闲下来,恐怕仍然无暇到敝公司视察吧?”
周海洋半开玩笑地说道:“我是因为自卑。
你又不是不知道,自打我从宁城到燕京来,就一直在西三环出没,最怕到东三环来,档次不够,就跟乡巴佬进城似的,又土又穷。”
范丽莉白了他一眼:“我发现你越来越不如以前实在了。
哎,不对呀,你既然已经闲下来了,应该赶紧去香港陪老婆吧,怎么还有心思四处溜达?”
“海莲没那么娇气,而且早就知道又是一个女儿了。我这几天心里乱得很,有些话想找你好好聊聊。”
“切!都什么年代了,你居然还这么赤裸裸地重男轻女?”
“别乱扣帽子好不好?假如知道是女儿就狠心打掉,那才叫重男轻女。”周海洋反唇相讥:“对了,我怎么觉得你自己倒是有点重男轻女,要不然你这办公室怎么一点女人味儿都没有?你是刻意的吧?”
“荒谬!什么逻辑?!”范丽莉一撇嘴:“说明你不了解我,这是我一向喜欢的风格,注重专业性,绝不掺杂一点个人色彩。
你刚才这番言论,更让我断定你有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鄙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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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真的重男轻女,就不会跑来向你求教、请你为我指明人生的方向了。”
“哟呵,居然这么恳切,那我可不能不识趣了。说吧,你打算不耻下问我什么?”
“刚说了嘛,我如今似乎找不到人生的方向了。”周海洋叹了口气:“整整十二年了,还记得么?也是十二月份,在宁城,是你……们接我出来的。”
刚说到这儿,周海洋不由得顿住了,生怕这个“们”字所指代的那个人,会令范丽莉感到不适。
没想到范丽莉毫无反应,显然已经对那人彻底无动于衷了。
见状,周海洋这才放心继续说道:“这十二年,我其实一直都在干同一件事,就是重新在社会上找到我的位置。
本来已经自认为找到了,可就在上个周末,一夜之间全变了!没了!
顿时间不知道我是谁了?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我好像……走丢了似的。”
范丽莉忍不住笑了:“好一只迷途的羔羊。你真不该来找我,应该去找牧师。对了!离你的怡商大厦没多远,就是个很漂亮的教堂嘛。”
见周海洋一脸苦闷地望着她,范丽莉只得转为一本正经,想了想说道:“海洋,可能你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其实一直都是你给别人指引方向,比如对我。
等等,我给你看样东西。”
范丽莉打开桌上的苹果MacBookPro笔记本电脑,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投影仪随即开始响应。
很快,在一整面白墙上,投射出一幅巨大且繁杂的图表。
范丽莉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说道:“赢和基金能接触到这张图的人不超过五个。
海洋,我可是把家底都亮给你了,看得出这是什么吗?”
周海洋眯起眼睛注视了良久:“好像是你们在各个投资方向上跟踪的目标公司名单?”
“瞧你这记性!这是张地图,准确地说是张投资地图,这名字当初还是你起的呢。”
说完,范丽莉走到墙边,打开激光笔,在图上比划着。
接着又说道:“是你让我按领域分行业,把每个产业链上下游各环节的创新公司,都画在一张图上。
然后按图索骥,把每个关键节点的代表性公司都抓到手。还记得吧?
你的指示,我这些年一直始终不渝、不折不扣地贯彻执行着。
最初的时候,真是用一张零号图纸趴在床上画的。
零二年一张、零三年又画了一张。
从2004年开始,变成一个季度一张。2008年以后,就变成随时更新,因为发展太快了。”
周海洋闻言,两眼一亮,顿时如获至宝,立刻走到墙边对着图仔细端详揣摩着,忽然问道:“这么机密的东西,我看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又不是外人。再说了,你哪有我那么好的记性?”
周海洋顾不上理会范丽莉的揶揄,一边看,一边啧啧称赞:“要是能看到之前那几年的图,再对照你过往的投资成效,就更能直观展现出投资地图的真正价值。”
范丽莉请周海洋回到沙发上坐下,笑着说道:“海洋,意识到这些年来你一直对我有多漠不关心了吧?
过去几年,我主要关注哪个领域?有什么还算拿得出手的投资案例?你一概不清楚吧?”
周海洋不禁赧然,局促之际,从茶几上拿起一瓶纯净水拧开,竭力回想了一番,缓缓说道:“记得你有段时间老提到X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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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算还有点良心。”
周海洋暗自庆幸猜中了,顿感轻松,笑着替自己开脱:“这和良心无关,你刚说了,我记性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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