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大吉’……
看来这次卜算并没有甚么启示作用……”
九道铜门之后,必定凶险重重,根本不可能全部呈现出‘大吉’的卦象,然而苏午用师卦却偏偏卜算出了全部都是大吉的卦象。
这般卦象,必定被未明的力量扭曲了,再不具备任何参考意义。
苏午将那一对师卦收了起来,他的目光在九座山高的铜门上来回梭巡。
铜门上或多或少的沾染的‘金漆’,尤为吸引苏午的目光。
他推测这些如金漆般的黄金液体,应当是某个恐怖存在流淌出的鲜血,这些‘血迹’经历岁月的冲刷,仍旧保持了强盛的活性,未曾出现半分干涸的痕迹,在山般的铜门上徐徐流淌着,可这些血痕,本身又确都是‘死了’的。
血迹散发出枯寂衰亡的气息,揭示了它们本身彻底的死亡。
最终,苏午目光停留在居于九座铜门最中间的这一座——这一座铜门上沾染的黄金血液最多,‘金漆’几乎刷满了整座铜门。
并且,它此下离苏午又是最近。
师卦占卜出的卦象,对苏午没有任何启示。他索性也不再去揣测前路如何,直接选定了这扇距离自己最近、无论从左边数,还是从右边数都是第五座的铜门,他举步迎向这扇刷满黄金血液的铜门,肩后生出的影诡手臂,张开手掌包裹的泥皮手套,以掌心第六根‘古尔丹手指’,点触上那扇铜门——
嗡!
层层涟漪倏忽荡漾开来!
在涟漪弥散,雾气倾淹中,苏午跟前的巨大铜门,陡地回转化作了山一般高的一颗首级!
这颗从面相上看是个女子的首级面露诡异笑容,而苏午伸过去的影诡手臂,正伸入‘女人头’的口中!
女人头抿嘴笑着。
它的唇齿轻轻咬住了接连在‘泥皮手套’上的古尔丹手指,却将戴着这层泥皮手套的影诡、容纳了影诡的苏午都禁锢在原地!
苏午周身肤色倏忽间变得苍白。
苍白皮肤之上,浮现一张张元皇脸!
这些叫人第一眼看上去印象深刻,又会在第二眼看它们时,彻底失去对它们任何印象的元皇脸,此下都表情扭曲着,吐出一股股漆黑阴影黑液——这些漆黑的阴影、影诡的本形,反过来包裹住了苏午周身,将苏午整个人都携裹向女人头的口中!
而在苏午背后,手持方天画戟的‘六耳猕猴’站立不动!
——这颗女人头、这扇铜门只能容许肉壳踏足其中,活人的意识根本无从落入其中!
先前苏午尝试推开铜门,铜门确实为他打开了,内中的恐怖力量却在裹挟着他的肉身落入那另一重世界当中,只留他的魂魄遗落于门户之外!
孰知自己肉壳落入铜门之后世界中,会发生甚么诡变?!
苏午自不可能容许自己的肉壳脱离控制!
嗡!
就在此时,他身后那贯穿了无数道本源锁的银灰色血管猛然震颤开来,尽皆向他的性魂缠绕、蔓延——
苏午之识神化相——六耳猕猴在此瞬奋臂而起,手中方天画戟携裹死寂气息,一刹那贯穿了虚空,劈斩在那颗女人头上!
当!
女人头又化作了黄铜巨门!
黄铜巨门此下缓缓打开一道缝隙,苏午半边肉壳已经落入那门缝之中!
因为苏午性灵挥舞方天画戟,一记劈杀,引致铜门无休无止地晃动开来,涂刷在铜门之上那些未干的黄金血液,此下滚滚流淌,淹没了苏午的肉身,并且顺着苏午的肉身,竟侵染上了苏午的性灵——死寂、衰枯的气息从苏午身魂之上显发,这般气息开始加速苏午的衰亡,但亦给苏午带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这股股黄金之血,将苏午本被分离的身与魂再度联系了起来,二者合二为一!
更多黄金鲜血浇泼在苏午身上,在短瞬之间,如水银泻地般在他性意与躯壳各处铺散开,甚至渐渐融入了他自身的本源当中!
轰隆隆!
随着第五座铜门上的鲜血尽数浇泼在苏午自身之上,融入了他的本源之内。
其余八座铜门也都纷纷跟着震动起来,在震动中化作了一颗颗满脸黄金鲜血的女人头,女人头奋力嘶嚎啸叫,挣扎着扑向门缝中的苏午——而它们满头满脸上覆盖的血液,却比它们速度更快,于短瞬间淹没了虚空,集聚于苏午身上!
苏午的本源,完全被这黄金鲜血融入了!
不可遏制的死寂气息从他身上散发!
他容貌体格未见变化,五脏六腑未有枯竭,但他的气息却肉眼可见地消沉下去,给人以一种‘行将就木’的衰老之感!
那般黄金鲜血完全融入他自身,融入他的本源。
他的本源相对于那黄金鲜血而言,就如同一汪池水与汪洋大海的区别!
汪洋大海融入一汪泉池之中,其实根本就是汪洋大海吞噬了一汪不起眼的泉池而已。苏午自身血液,尽数转为黄金之血,也就相当于是全身鲜血重新换过一回!
——苏午感应到了自身生命的终程。
或在二三日后,或就在下一个呼吸。
但在他还活着的这个瞬间,他却觉得自身难以言喻地强大!
他收起方天画戟,双手陡地按在那扇缓缓合拢,欲将自身挤出门缝的铜门之上,眼前这扇山高的铜门上,已经不见有一滴黄金鲜血的痕迹。
九扇铜门上的黄金鲜血,尽被苏午自身融合了!
苏午双手抵住那扇铜门,猛一发劲——
嘎啦啦!
铜门被徐徐推开,发出不堪重负地呻吟!
浑身浴血的苏午,一步迈入铜门之后!
那道铜门之上,遗留下两道深深的掌印!
轰隆隆!轰隆隆!
整座铜门带着苏午遗留下来的余力,推金山倒玉柱般地向侧后方倾塌而去,压塌了相邻的二三座铜门!
无数银灰色血管交叠缠绕,本源锁不断碰撞!
两重世界的‘夹层’中,因苏午方才猛一推门,而骤然间变作一片狼藉!
——
灰雾隐隐。
一座座大大小小的殿宇庙堂在雾气里显出轮廓,大庙叠着小庙,小庙叠着宫殿……密密麻麻的宫庙在雾气里铺陈开,形成了广袤无尽的庙宇森林,整个世界都好似被这无穷的庙宇占据了。
宫观庙宇耸立于群山之间。
那伏延万千里的山脉,共有九道。
此九道山脉如树叶的叶脉一般,彼此交叠错落。
在九道山脉交集之地,赫然耸立着一座即便是在此间无数宫观庙宇之中,亦尤其突出,尤其庞大,比山还高的一座陵墓!
陵墓四周未有任何一座庙宇坐落。
有汩汩黄金色液体,从那陵墓之中缓缓渗出,与银灰色的群山交映着。
此时,一座大山的山脚下,耸立起了一座恢宏古朴的庙堂。
庙堂内外,人头攒动。
一道道人影担着银灰色的山石、泥土,蚂蚁一般地穿行在山脉之间,最终汇集于这座恢宏大庙之中。他们担来的土块泥灰,被庙堂里的人们混合了水液,继而不断堆积上庙堂中央的那座神台。
神台之上,一尊身形英伟的神灵正襟危坐,其双膝之上,横着一柄方天画戟,那木雕泥塑的方天画戟,此时缓缓散溢出一点点冰冷萧杀的气息。
这尊神灵的身形、肢体连同身上那件赤红的锁子甲都已被塑造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然而它的面孔此下仍是一片模糊,任凭匠人们如何努力,都无法捏造出它的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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