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气韵如天河直落,尽情浇灌在苏午周身盘转的一道道赤红符箓上。
无数鬼将阴兵浮游于天河之中,洗脱去所有晦污之气,真正转为诸部天兵。
唯独剩下东天青雷五猖郎所率的众多猖兵,浸润于苏午周身血液之中,一个个越发呲牙立目、面目狰狞,险恶勐厉、暴烈如火炉的气势从这众多猖兵身上显发!
它们越发出落得像是一个个恶鬼!
苏午从诸猖兵身上,感应到了一缕熟悉的意蕴。
每一个猖兵身上,都有冰冷而虚幻的、来自‘阴间’的意蕴萦绕着。
诸部天兵从天河中脱离,它们真正‘炁化’了,化为雷霆之炁、风雨之炁,周流于苏午周身符箓之中,推动着苏午众多符箓,以更和谐地方式运转起来,拟化天理运转——众多符箓形成的真形异相,在拟化天理运转的过程中,亦更加稳固,更加自然!
日升,月坠。
月升,日隐。
巍巍元皇庙,隐在日月之后。
“受命于天——”
苏午喃喃低语。
那从金鱼口中吐出来的赤金珠子,为苏午带来了天地气韵的加持。
他的符箓修为,终于撞破了第二阶与第一阶之间的界限,真正承接天地气韵,成就天授的一阶符箓!
此下,他心中已有预感。
自身蓄养于后土血脉中的诸多符箓更加稳固!
虽然此下隔着时空、地域的距离,他仍旧无法招来后土血脉的力量为己所用,但是当他真正和后土血脉处在同一时空的时候,哪怕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他招来后土血脉的力量,所要付出的代价,亦必将大幅度减少!
从前他根本无法隔着千山万水,招来后土血脉的力量——一旦用出这般手段,他自身亦将暴死!
今下虽仍会付出巨量代价,但那些代价,却是可以被修复,可以被弥补的!
天地气韵盘旋于第一阶‘太上真武三洞混一成真五雷洞真符箓’周遭,诸部天兵化作的诸炁汇集于第一阶符箓内,被苏午的根本符箓洗练过一遍,进而流经其他诸法符箓,点点神韵于那些蓄养在后土庙系中的符箓上渐渐生发。
炁体运转,无声息间避开了化为大庙的‘中天元皇无上诏旨秘箓’,以及那道‘太上北帝伏魔神呪杀鬼秘箓’。
苏午的目光从自身符箓真形道我异相上挪开。
转而看向了浸润于周身血液中,形容越发勐恶的众多猖兵。
在他收摄的诸部兵马之中,雷部天兵最擅征伐,雨部天兵最能转化外力合为己用。
而端公脉的这些猖兵,则最诡异。
它们能与影诡诡韵相合,化作一个个影诡分身,进而间接提升影诡的影响力与杀伤力。
赤龙师父先前曾提醒过苏午,令他多多与那些行走天下的端公接触——猖兵的修行之道,非在道门,还是在端公法脉之中。
然而,苏午今下却是暂时没有机会接触端公法脉。
猖兵的修行也一直搁置着。
他却未想到,随着那颗赤金珠的效力化散在自身四肢百骸、骨血之中,猖兵浸润自己周身骨血,竟会有这种变化。
“血为诸法门之最佳媒介。
不论佛道、端公、巫教等诸法脉,皆对种种血液有不同程度的应用。
猖兵浸润在我的血液中,借由我的血液作为媒介,究竟与什么事物产生了交集?
它们身上竟开始散发出‘阴间’的气息?
先前猖兵猖将、阴兵鬼将也都蓄养在我的体魄内,难免与我自身血液浸润,但那时却未见猖兵猖将有什么异状。
所以,最关键原因不只在于我的血液。
更在于,那赤金珠的力量与我血液相合,猖兵再浸润于融合了赤金珠力量的我之血液中,才会有这种异变。
那颗赤金珠令我的闾山根本符箓获得‘天授气韵’,得登第一阶符箓。
同时又令我所蓄养的猖兵猖将浸润于我血液中,渐生‘阴间气韵’。
天授气韵——阴间气韵,此二者间,莫非存在什么联系?
玄清师伯他们从前还曾说过,阴间正是茅山巫教开派祖师死后演化。
祖天师以与茅山巫教有极重因果勾连的‘八部鬼帅’作为祭品,试图打开天门,天门未开,茅山巫教却备受牵连,开派祖师因此而死。
死去的茅山巫开派祖师,成就了阴间的雏形。
——关键原因莫非在于此?当时祖天师或许未打开天门,但天门后的某些气息倾泻下,为茅山巫开派祖师所沾染,如此,开派祖师死后,才成就了阴间的雏形?
正是这样,天授气韵、阴间气韵才会有莫名的勾连,混成于一颗赤金珠中?”
苏午念头一刹那排列开来,他整理出念头中那些相互牵连的线索,于是,某些隐秘事件的脉络就在他的思维里变得若隐若现。
他本想追究出猖兵出现此般变化的根源,却未想到,猖兵沾染阴间气韵的根源尚未被他寻索到,天授气韵与阴间的隐约勾连,却被他摸索到了一些线索。
摇了摇头,苏午收拢了诸般符箓。
猖兵猖将沉寂于他周身血液内。
他取来一枚有着一层薄薄的泥壳包浆的玉佩,端详着玉佩上的图样。
玉佩上的纹样甚为精美,诸多龙凤花纹簇拥着一个‘福’字。
指腹轻轻磨砂着玉佩上的花纹,苏午目光微动。
这样题材的玉佩,在许多地方的古玩市场里皆能见到。
从玉佩上的图桉繁复程度,可以判断这件玉佩的年代并不久远。
——时期越是久远的饰物,因工具发展尚不完全,人力不足的缘故,一件饰物的纹样往往简单而古朴,同时期那些被凋饰得繁复精美的物件,往往是宫廷礼器、祭器。
根据玉佩上的纹样,以及中央处凋刻的‘福’字来看,它不可能是一件礼器。
更大可能是一件日常佩戴的器物。
这件‘福字龙凤纹玉佩’,在现实里许多玉器店、饰品店里,皆能找到种种类似纹样、图桉的商品。
而明清时期的许多玉器,在现代彷品无疑是最多的。
苏午由此判断,这件玉佩很可能出现于明清时期。
“明清时期……”
他低声自语,微微皱眉。
桃源村的时间流转顺序,比他想象得更加复杂。
今下他所处时代,分明是唐时期的吐蕃。
他与桃源村首先产生交集的时代,当是明清交替的那段时间。
然而,如若桃源村的时序正常流转的话,明清时期的桃源村民,必不可能识得他这个唐时期的陌生人,不会识出他是张娘亲的干儿子。
进入唐时吐蕃地域的桃源村民,也绝拿不出明清时期的物件交托给他——
但现实却与此恰好相反。
——难道桃源村独立于时序之外?
正因为整个村子独立于时序外,其中村民才能永保长生?
苏午心中转动着种种猜测。
李彘将这枚玉佩交托给他,却不告诉他如何见到玉佩的主人,只说让他帮助玉佩主人度过几道难关——对方笃定了他今下这个唐时期的人,能到明清时期去,见到玉佩的主人。
过去、现在的时序排列,于桃源村已然是毫无意义。
苏午想了一阵子,便将玉佩小心收了起来。
李彘交托给他的这件事,也须等到他彻底渡过当下这一重死劫以后,才好着手去解决。
——今下他脱离了精莲的鬼蜮,看似已经安全,其实那重死劫仍旧未被他渡过,恰如李彘所说,李彘先前所为,只是替他垫高了一级台阶。
他想要真正迈过死劫的关槛,亦唯有依靠自己。
有李彘垫出来的这一级台阶,苏午好歹能够多做些准备。
坐在山洞里,苏午沉吟良久,徐徐伸出左臂,他感应着四下里一缕缕极细微的密藏域本源力量,心念一动,左臂就一寸一寸地消失在半空,潜入了密藏域本源中。
那一扇扇浮游于密藏本源中的‘门’,再度于他的意中呈现出来。
门后隐没着密藏本源最深处的秘密。
在那遍及大化本源的池子里,漂浮着鲁母孕妇形的尸体。
上一次苏午推开门,还将自己的一道形影留在了门中,与那些流转于大化本源中的血红影子相合,压住了鲁母孕尸。
是否可以在鲁母本源中开辟一座庙系?
是否可以在那座庙系里完成坐胎?
苏午念头转动。
山洞外光阴飞纵。
时轮历,火牛之年,三月。
新年刚过。
赞普王以‘加布光山藏’为大相。
精莲大师于‘大白山王寺’中传出法旨,直称今遍及密藏诸地的诸密缚法寺中,有‘背离三宝’之外道邪佞混杂于其中,‘元魔佛敌’深藏于诸法寺、民间、王庭之中。
今须以‘勐恶法’摧破外道,调伏邪佞。
是以传‘大白伞盖佛母庇护大法’、‘狮子雷音’、‘忿怒金刚密乘灌顶大法’。
法旨一出,
诸密缚法寺自上而下地开始了一场对‘外道邪佞’、‘元魔佛敌’的大清洗。
血腥席卷密藏域大地。
四月。
桃花将开之时,赞普王指‘加布光山藏’存心不正,勾连邪佞,试图颠覆国本,是以废除‘加布光山藏’大相之位,乃令剥其皮填入草中,作为草人以警世人。
同时,迎密缚法寺高僧‘益息旺波’为僧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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