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霁明答应一声,拨开身边紧挨着的几个兵士,双腿用力往地上一蹬,随即原地腾起两丈有余,又在空中打了个圈,这才稳稳落到原地。
秋仪之忙问道:“霁明,你看清了吗?”
尉迟霁明点点头,说道:“看清了,的确是李胜捷来了。我看见江边停了十几艘海船,都挂着白鲸旗,应该就是李胜捷没错了。”
“好!太好了!”秋仪之听了这话,高兴得叫出声来,“我早就叫李胜捷往长江下游运动,竟没想到他会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到来。有了李胜捷的巨舰大炮,就还有取胜的机会!”
为引诱郑鑫渡江北上作战,秋仪之早早安排李胜捷将舰队开往长江上游,并且严密监视江上情况,一旦郑鑫渡江完成,便要李胜捷指挥全部战船开赴长江徐州段,并用火炮攻击郑鑫后翼。
此计原本十分稳妥,却不料郑鑫竟只在一天时间之内,便将全部将近三十万大军运送到了江北,这样大手笔的行动,不但出乎岸上的秋仪之的意料,也打了江上的李胜捷一个措手不及。
水上到底不同于岸上。
船舶运动再快,也要受风向、水流、潮汐等的影响,因此当远远停泊在湖广一带的李胜捷听说郑鑫用蚂蚁搬家之法,一下子将二十多万军队横渡过长江时候,已是两天之后了,而当他驾船顺流而下,抵达徐州河段时候,又过了三天时间,直到秋仪之几乎败局已定的时候,才姗姗来迟。
原本预定的方略,是李胜捷抵达战场之后,便立即用火炮轰击郑鑫军队的后翼,利用火炮的威力和声势大量杀伤敌军并打击敌军士气,从而协助正面秋仪之的作战。
可李胜捷远远看见秋仪之和郑鑫的队伍已混杂成一团,一颗炮弹下去,不仅会打死打伤郑鑫麾下兵将,同样也会祸及秋仪之的军士,真真应了“投鼠忌器”的古话。
没了火炮这件利器,李胜捷光凭这十几艘船上拢共三百多个水手,面对郑鑫的大军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然而他船上却搭乘了足以改变战局的决定性力量。
原来是李胜捷的船队在停靠在湖广道时候,同暂时取代左将军韦护镇守湖广大营的原江南节度使刘庆取得了联系,又通过刘庆,同在江南拥兵自重的戴鸾翔通上了气。
这三个人都是站在秋仪之这边的,再加上刘庆军中还有负责替秋仪之传令的王老五,这几人略一商议,戴鸾翔便知道秋仪之的“引狼入室”的策略实在是太过冒险,一着不慎就会落得满盘皆输,而且没有半点挽回的余地。因此,由其中资历最深的戴鸾翔做主,这就让李胜捷的船队驻守在湖广道码头,待戴鸾翔将自己手下两万军队领到江边登船之后,再一同行动。
戴鸾翔领军从江南道出发前来湖广大营的路上,越州乃是必经之路。所幸现在的越州州牧许容虽然原是郑鑫手下的门客,却早已暗通秋仪之,见戴鸾翔要途径自己的辖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顺利领军从自己眼皮底下溜了过去。
就这样,李胜捷和戴鸾翔水陆两军合并已出,终于在“小满”当日的下午,抵达了长江北岸的徐州地界。
前将军戴鸾翔乃是深通兵略之人,号称“海内第一名将”,在船上略加观察,便知道秋仪之已到了失败的边缘,便叫李胜捷赶紧将海船一字排开,命令手下兵士立即下船助战。
可仓促之间,搭乘在高大海船上的两万人马,哪能全部下船列阵,陆续登陆的兵士只有一两千人,并且连原有的编制都已打乱。
面对这样的情况,戴鸾翔却丝毫不拘泥于兵法,立即就命儿子戴松带领这不到一千人的兵马,排成横向队形,直接就往郑鑫中军大旗的方向猛扑过去。
戴松血气方刚,秋仪之又对他有救命之恩,听了父亲的命令自然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扛着一把长刀,身先士卒带领手下兵士往郑鑫这边杀奔而来。
此时郑鑫已将几乎全部兵力投入到同秋仪之的作战当中去了,手下之后不到三千人马护卫,见戴松从江边杀气腾腾地掩杀过来,赶紧命令手下护卫在自己身后列阵,不能让戴松靠近。
郑鑫身旁的护卫果然是他从精兵之中反复再挑选出的精兵,戴松虽然锐气逼人,却没有能够突破这三千精兵的防守,只打了个平分秋色。
戴松正待整顿队伍再同眼前的军队鏖战,却听身后传来连绵不绝的鸣金收兵之声。他虽然血气方刚,却极害怕自己那位极为严厉的父亲,便赶忙收拾麾下将士,往江边且战且退。
郑鑫见敌军不败而退,知道其中必有诡异,便也不敢挥军追击。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戴松刚刚退去,另一支军队便又攻击上来。
这次攻击乃是由戴鸾翔亲自带队,率领的是从船上刚刚登陆下来的两千人马。戴鸾翔作战与初出茅庐的戴松相比,勇猛不在以下,却又多添了几分精致的章法。他也不一味猛冲猛打,而是将队伍分成三队,自己居中指挥,专往对手阵型的结合部攻击。
郑鑫的护卫队刚刚遭受了一阵猛烈袭击,还没回过神来,便受到了戴鸾翔的精确打击,虽不至于立即溃败,却也是结结实实地落了下风。他们勉强抖擞起精神,正要还击,然而敌军却又退了回去,让他们浑身的劲道无处发泄。
郑鑫正在思考对敌之策时候,袭击自己背后的敌军居然又退了回去。郑鑫知道李胜捷的船队堪称水上的霸主,船上火炮威力也不容小觑,可船上的水手却是不熟陆战,且人数也不是很多,想不通为何会有这么多如此善战的军士来袭击自己的身后。
于是郑鑫赶紧命令手下斥候前去探查情况,得到的回报却是来袭兵马都是禁军兵士,其中不少将佐还是有过点头之交的。
郑鑫听了一惊,忙冒了危险向前张望,却见对手阵中一面大旗上分明写了“汉前将军 戴”这几个碗口大的字号。
“戴鸾翔来了!”
郑鑫惊讶得几乎要失口叫出声来——要知道当初父皇讨逆之役时候,一开始进展极不顺利,就是因为有戴鸾翔阻隔在幽燕和洛阳之间;最后还是秋仪之不知用了什么反间计,才使伪帝郑爻将戴鸾翔从前线召回,这才让还是幽燕王的郑荣抓住机会,一举成功。
就是这个戴鸾翔,奉命南渡金陵之后,便用自己的威望不断召集旧部。郑鑫见戴鸾翔这样的举动,知道他必有所图,也曾发过几道命令,要他交出兵权或者将大军开赴金陵,听自己指挥。可戴鸾翔却以自己是禁军前将军,只听皇帝或者监国皇子节制为由,对郑鑫下达的命令不理不睬。
郑鑫想过通过断绝粮草供应的法子,逼迫戴鸾翔就范。可戴鸾翔却不知怎么走了漕运总管郑庭航的路子,从郑庭航那里取得了使用不尽的粮草物资,也就取得了能够自立于郑鑫之外的本钱。
郑鑫还想过发兵攻打戴鸾翔的主意。可一想到戴鸾翔用兵极为堂皇正气,又不失灵巧果断,同他交手即便能够获胜也必然会损失惨重,而郑鑫当前的主要对手却是长江北边的秋仪之,在这个当口上是决不能轻易同戴鸾翔挑起事端的。
于是郑鑫只能自以为是戴鸾翔不过是看天下局势未明,而想要拥兵自重而已,待自己夺得大汉正统,第一个上表庆贺的怕就是这位“海内第一名将”了。这样自欺欺人了一番后,郑鑫便只留下两万人马监视戴鸾翔的行动,自己则领大军北渡长江寻机同秋仪之决战。
出乎郑鑫意料的是,戴鸾翔手下的两万人马,不知如何避开了自己的监视,又不知如何又同李胜捷扯上关系,乘坐了李胜捷的大海船,在自己将要取胜的节骨眼上,出现在身后。
虽然不知其中的来龙去脉,可郑鑫唯一肯定的是,戴鸾翔绝非易与之辈,若对戴鸾翔的进攻听之任之,那恐怕秋仪之被击破之前,郑鑫自己就会被戴鸾翔生擒活捉了。
可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戴鸾翔方才两波进攻,投入的人数不会少于五千人马,而郑鑫身边却只有三千亲卫,这三千人虽然精锐,却未必能够抵挡住戴鸾翔大军的反复冲锋,只有从围攻秋仪之的军队里头抽调出至少两万人马回来,才能凭借人数优势,迅速将戴鸾翔击败。
现在郑鑫已对秋仪之形成左中右的三面合围之势——其中右翼兵力最多,却不仅要应付秋仪之所部的抵抗,还同渤海铁骑纠缠在了一起,万难抽出兵力;正面的压力虽轻,可兵力却也只有一两万人,也是不能调动的;只有左翼同秋仪之手下的大将赵成孝交锋,不仅兵力较为雄厚,损耗也相对较少一些,抽调走两万人马,似乎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于是郑鑫立即发下命令,要左翼立即抽调两万兵马,回阵对付身后的戴鸾翔。
统领郑鑫军左翼的将领倒也颇有些手段,听到郑鑫的命令,却不忙着抽调军队,而是先派兵发动一阵冲锋,将赵成孝所部略微压缩一下,这才命距离战线最远的几支队伍共两万多人,缓缓脱离战斗,立即向郑鑫靠拢。
这群临时抽调来护卫郑鑫的兵士立足未稳,便又遭受到敌军的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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