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说:一段小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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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署停当,秋仪之唯恐幽燕王郑荣再改变主意,因此不愿在他身边久留,便辞别了义父、师傅,沿着大路赶回洛阳去了。未过潼关,他就碰到走到半路的忆然一行,略略同他们通报了幽燕王府的部署,便叫渤海使团拨转马头,重向洛阳方向赶路。
一行人打出渤海吊唁大汉大行皇帝专团的旗号,一路之上再也无人胆敢阻拦骚扰,极顺利地就通过潼关又重走建春门,回到四夷馆中,一共才走了四天路程。
到第七天,被秋仪之派去整顿人马的赵成孝也都带着二十七人巧装扮改,混进京城洛阳,又一路询问打探,找到四夷馆的所在,便同秋仪之等人会合一处。
在京城之中,杨老丞相的面秋仪之已然是见不到了,皇长子郑昌更加生死未卜,索性还有赵成孝等二十几个人可供自己驱使。于是秋仪之便将这些人分为几组,在义父可能下榻的幽燕王旧邸和驿馆附近昼夜不停地巡视。
秋仪之本想着再去暖香阁会一会温灵娇,或许还能利用天尊教设在洛阳中的耳目为自己办些事情。可他却怕自己重新和邪教取得联系之事,通过赵成孝被幽燕王知道,便又少不了一顿责骂,就只好作罢。
京城洛阳的关防一天比一天更加严格,显然是专为郑荣这个掌握兵权的藩王进京而准备的。秋仪之再也不敢随意出城,以免露出马脚。他估摸着自己义父进入洛阳,朝廷必然开启东阳门,于是就在东阳门附近找了间酒楼,又花重金长包下酒楼最高处能够俯瞰东阳门的一间雅间,除了每日在四夷馆之中歇息外,便时时在这雅间之内等候义父进京。
幽燕王郑荣这边,虽已下定决心要进京吊唁皇兄,可经钟离匡和秋仪之的反复劝说,也愈发觉得此行颇为危险。因此专门从幽燕道调来三百名精锐士官,假装成藩王仪仗,全都披麻戴孝,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地就往洛阳而来。
恰逢秋风渐起,天上不时下起淅淅沥沥的秋雨,官道虽然宽阔平整,但也被阵阵秋雨泡得到处坑坑洼洼。道路虽然难走,却也正给了郑荣充足理由缓缓而行。
于是郑荣一行迤迤逦逦一直走了七天,这才从容走到东阳门下。
东阳门乃是洛阳南墙的正门,合着天地四灵的方位,在九丈高的门楣上雕刻了两条金光闪闪的青龙。这东阳门平时大门紧闭,只有藩王或者身负重任的钦差大臣进京之时才会开启。
郑荣乃是大行皇帝的亲弟弟、当今的嫡亲皇叔,封了王爵的极品爵位,又是掌握幽燕道十数万雄兵的兵马元帅,这东阳门此时不开又更待何时。
郑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见东阳门原本的红色已被通体漆为黑色,两条金龙也都用白色挽帐严严实实地裹住,门外两侧则排列了无数禁军官兵也都是素衣素服。
一时之间,皇兄驾崩的悲哀、次子继位的失望、前途未卜的担忧一齐涌上头来,让他一颗饱经风霜的强健心脏好似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用力捏住一般顿时缩成一团。
郑荣坐在马背上,用力深深呼口气,平定一下澎湃起伏的心潮,轻轻夹夹马肚子,便领着仪仗随从,从高大气派的东阳门下进入京城洛阳。
在东阳门内迎接郑荣的却也不是生人,乃是礼部尚书施良芝——数年之前,郑荣奉了皇兄郑雍的圣旨进京觐见之时,同在东阳门内迎接他的也是此人。
郑荣记性颇佳,见了施良芝的面,就记得他是皇长子一党的,当时虽然当面略加斥责了几句,然而现在却已然变成同一条战壕内的同伴了。于是郑荣不紧不慢地跳下马鞍,拱手施礼道:“原来是施大人,尚书大人亲自来接,本王真是惶恐不已。”
这施良芝听了,也不回礼,展开一张圣旨,面无表情地宣道:“圣上有旨,请幽燕王郑荣跪领!”
郑荣进门就碰了个硬钉子,又听这施良芝语气异常生硬,便也板着一张面孔道:“先帝曾赐本王见皇不拜,这是施大人知道的。而今大行皇帝灵柩尚在皇城之内。若本王在此就违背先皇遗诏,那这陷皇上于不孝之地的罪名,恐非你我可以承受。”
郑荣说了这么一大套话,施良芝却好似没有听见一样,说道:“这是当今圣上的特旨,还请王爷遵旨,莫使下官难做。”
“什么?皇上还会下这样的旨意么?有道是三年不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难道圣上不知这圣人之言吗?”郑荣反问道。
施良芝还是机械地重复:“这是当今圣上的特旨,还请王爷遵旨,莫使下官难做。”
这所谓“三年不改先王之法”只是礼制而非律法,就是郑荣的父亲——汉神宗景皇帝——便有在一月之内尽数废去宪宗新法两百余条的先例。因此施良芝如此坚持,郑荣也只好一撩袍角,跪在地上行三叩九拜大礼,静静聆听这才当了不到一个月皇帝的郑爻到底有何旨意。
身后的仪仗兵士也都齐刷刷倒头下拜。
却听施良芝轻轻咳了几声,朗朗读道:“朕闻人伦之大,父子为先;尊卑之殊,君臣至重。近者幽燕王郑荣,出自皇族,虽有尺寸之功,实有欺罔之罪。连结党伍,败坏朝纲,拥兵自重,暴凌百官。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是故朕特下圣旨,以求殄灭奸党,复安社稷,除暴于未萌,则祖宗幸甚!社稷幸甚!”
郑荣听了,已是瞠目结舌,跪在地上好似一件石雕一样。
施良芝见这位不可一世、威震华夏的幽燕王跪在自己面前,手足无措的样子,隐藏在最深处的虚荣心终于得到满足,带着轻快的口气说道:“王爷还不领旨么?”
“王爷还不领旨么?”
“王爷还不领旨么?”
施良芝一直说了三遍,郑荣依旧凝固般跪在原地。
然而跪在王爷身后的张龙已然忍受不住,从地上“腾”地跳起,高声叫骂道:“这是什么圣旨?要是没有我家王爷在边关冲锋陷阵,那能轮到你们在这里发号施令?听到先皇驾崩,王爷悲痛万分,没有二话就赶来洛阳奔丧。没想到你们这些家伙,竟在这里设下陷阱。”他喊得极其大声,喊到最后已经声嘶力竭,“这是陷害忠良!这是自毁长城!这样的皇帝,干脆……干脆……”
张龙心里想着一个“反”字,却始终不敢出口。然而跪在东阳门下,三百余个精挑细选跟随郑荣来京的勇士已都知道他的意思,一眨眼的功夫都已站起身来,握着拳头就向施良芝缓缓走去。
施良芝是个文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顿时慌了神,指着眼前慢慢靠近的人群,惶恐道:“我是朝廷命官,你们想要造反么?”说着接连退了几步,就连手中的圣旨也握不住掉在地上。
这“造反”二字灌入郑荣耳中,瞬间让他清醒过来,便起身回头对属下说道:“尔等不可无礼,回原地跪下!”众人听了幽燕王的命令,心中鼓起的一股怒气刹时泄了一半,只能退回原地跪下。
郑荣见状稍感放心,便又缓缓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圣旨,轻轻拍去灰尘递给施良芝道:“施大人,这圣旨上所列的诸般大罪,没有一样是本王能够承受得起的。这道旨意本王不敢领取,还请施大人原样退还给皇上。”
施良芝接过圣旨,抬头看了郑荣一眼,见他眼中再也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射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来,顿时一惊,连忙低头盯着地面,再也不敢与他对视。
郑荣见了,轻蔑地一笑,说道:“朝廷苦心捉拿本王,必不会只派施大人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人前来。施大人是摔杯为号呢?还是击掌为号?可以叫伏兵出来了。”
施良芝经郑荣这一提醒,才想起确实已连夜就在东阳门附近房屋内埋伏下重兵,赶忙大声喊道:“来人哪!全都给我出来!”
施良芝毕竟没有领兵打仗的经验,发号施令全无条理,伏兵听了他的号令,纷纷从藏身之地出来,却没有进一步的命令,只好拿着刀枪剑戟三三两两地站在原地交头接耳。
郑荣环顾四周,看见这一幕尴尬却又滑稽的场面,又复笑道:“接下来是刑部审问还是圣上亲审?是要本王去刑部大牢,还是另有安排?还请施大人明示。”
施良芝听了,下意识地“哦”了一声,又见郑荣这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质,已从心底佩服起这位幽燕王爷来,收起方才那副轻浮的模样,十分恭敬地说道:“圣上旨意是叫刑部先审明案情,再由圣上亲自定夺。若王爷有何冤屈,自可向刑部尚书长官申明。”说罢施良芝又高声招呼道,“来啊!来人哪!还不请王爷去刑部?”
郑荣“哼”了一声道:“不必了。本王在京城之时,奉神宗皇帝旨意,审过多少江洋大盗?这刑部本王还是认识的。”说罢,又指着随自己来的钟离匡、张龙等人道,“这些都是本王的手下人,罪不及之。还请朝廷和施大人不要为难他们。”
“好说好说。施某自有分寸。”施良芝连忙回答道。
郑荣点点头,却问:“几年前本王进京之时,曾有缘同施大人有过一番对话,不知施大人是否还记得?”他见施良芝默默点点头,便继续说道,“记得施大人那时不停游说本王要全力支持皇长子殿下,本王当时还曾规劝大人要恪守人臣本分,不要勾连皇子,以免失了前途。可万万没想到短短几年,施大人却已是当今圣上的忠臣了。”
“这是臣子的本分。君君臣臣乃是三纲之首,下官也……”
“施大人不必再本王面前引经据典,本王想说的,施大人自然明白。”郑荣不耐烦地打断了施良芝的狡辩,“忠言直谏也同是臣子职责,既然先皇次子已登基为帝,那还请施大人多尽些本分,莫要让皇上做出些骨肉相残、数典忘祖、离经叛道的事来!”说罢,便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施良芝被郑荣说得满脸通红,也连忙更在后面朝刑部大牢走去。不知道其中原委的,还当是他只是幽燕王爷一个随从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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