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穿过一个个老旧的巷子,红色的砖瓦上面爬着潮湿的青苔,这是年岁留下的足迹,肖茵因为今天意外地得到了五百块钱,身边又多了一个伙伴,心里高兴,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秋奶奶年级大了眼神不太好,直到肖茵拉着阿绝站到了铺子面前,才发现了他们,乐呵呵地招呼肖茵进来坐:“茵茵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呀?看你这高兴的样子,今天捡了不少瓶子吧?”
肖茵没有解释,秋奶奶说什么她都笑着应是。
秋奶奶见居然又来了个新客人,又热情地招呼起了阿绝:“哎呦,这孩子生得可俊,孩子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呀?今年几岁了?读书没有呀?”秋奶奶拉着阿绝的手,殷切地一叠声问起来,脸上笑容可亲,口气就像是见到邻居家许久没有回来的孩子一样,让阿绝不自觉地都想亲近她,但阿绝太久没有开口说话了,这时候也一样张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秋奶奶,他叫阿绝,和我一样没有家,现在也住在青枫公园那边。”肖茵连忙给阿绝结尾。
秋奶奶立刻心疼起来:“我可怜的孩子,早就和你说过了,要不然过来和奶奶住,为什么一定要住青枫公园呢?那里又脏又冷,晚上黑漆漆的连个路灯都没有,你们两个这么漂亮的小娃娃住在那种荒凉的地方多危险啊……”一边说,一边还慈爱地摸摸阿绝的头,丝毫不嫌阿绝在垃圾堆里刨过,身上还有一些阿绝自己都受不了的异味。
“奶奶,我们在青枫公园挺好的,燕叔回家之前把他的小帐篷送给我,我现在不是躲在没屋顶的警卫室了,我住在帐篷里,还有奶奶给我的被子呢,李姨还给了我一个水桶一个锅,现在洗澡也可以自己烧热水呢……”
阿绝听着肖茵喋喋不休地和秋奶奶说起自己青枫公园的“幸福生活”,他不明白,就那样一顶小小的帐篷,那样一个荒凉的地方,还有贫瘠到了极点的生活用具,为什么肖茵就能这样满足开心?
“啊啊,对了奶奶,今天照旧,两个白馒头,哦不对,今天要……”肖茵扫视了一下阿绝细瘦的腰腹,像是在估量阿绝的食量,阿绝看她踌躇半天,干脆地用手比了一个“四”,他其实想比个六,但是看肖茵那眼巴巴的小样子,又想起肖茵早上看着他那支“昂贵”的新牙刷心痛难耐的眼神,顿时就气弱了,少吃点就少吃点吧,这么大的白馒头应该蛮贵的吧……
阿绝想着,就看见肖茵掏出一个破布缝得乱七八糟的、像个钱袋一样的东西,里面装满了一角五角的硬币,肖茵一个一个地数,数了三块钱给秋奶奶,秋奶奶接过看也没看直接放进了抽屉。
才,才五毛钱一个?
阿绝瞪大了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吃亏了,肖茵那里还有五百块钱呢,他多吃两个馒头也不过一块钱,根本不算什么吧?
阿绝接过秋奶奶递过来的馒头,有些郁闷了。
肖茵趁着秋奶奶还没有开口挽留,连忙抓着阿绝的手腕匆匆说了声“秋奶奶再见”,就强拽着阿绝一溜烟跑了。
两个人坐在江边小路的长椅上,肖茵把矿泉水拧开递给阿绝,阿绝看肖茵没有,就知道这个小气鬼居然又只买了一瓶,有些不高兴又把水推回去,肖茵无奈:“你就喝吧,馒头多干啊,我怕你噎着,我胃口小喝不下这么大一瓶水,不要浪费,你喝剩下一两口给我就行了。”
阿绝拗不过她,举起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一下就去了一半,阿绝看了看觉得差不多了,就塞到肖茵手里,用眼神示意她喝。
肖茵说的果然是实话,小口小口地吞了半天也才喝下去一小截儿,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着阿绝:“你看,别浪费……”
阿绝嫌弃地瞥她一眼,竟然真就没嫌弃,拿过来擦也不擦瓶口,三两口就把剩下的水灌了下去。
由于莫名发了一笔五百块的横财,加上阿绝这个新手上路实在是有些拖后腿,肖茵果断决定今天就这么收工了。
肖茵和阿绝宣布收工回家,阿绝拽住她的袖子,指了指自己,肖茵一时没明白过来,疑惑地“啊”了一声,阿绝有些不高兴,举起袖子去堵肖茵鼻子,登时一股酸臭呛得肖茵打了个喷嚏,终于明白过来,大方地表示今天请阿绝去泡澡。
阿绝毫不客气,肖茵给他交完钱,他就迫不及待地奔进了公共澡堂,而肖茵却没有动,她舍不得花这个钱,况且阿绝还没有换洗的衣服,突然间多了一张嘴吃饭,靠她现在这样干活很难维持(阿绝那点子劳动力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这五百块绝对不能浪费了,要省着花。
这个时间点公共澡堂只有阿绝一个人,阿绝泡在浴池里发着呆,他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纤细的手指,这双手虽然苍白但是很细腻,看得出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重活甚至是家务的手,和肖茵那双小小的但是布满老茧的手完全不一样,但是阿绝的手冰冰冷冷,而肖茵的手虽然粗糙却总是非常温暖。
阿绝想起那个空阔冰冷的家,一开始他总是一个人坐在大厅里抱着熊娃娃,墙上的电视一开就是一夜,总是开到第二天早上被保姆冷着脸关掉。他父母感情淡漠,总是各自忙碌,这个家不过是他们偶尔歇脚的地方,绝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和保姆相处。
他原本就患有自闭症,到后来由于父母疏于关心,又没有心理医生干预,竟然发展到连语言都产生了障碍,第一个发现的是那个有些泼辣的保姆。
在一次失手将滚水泼倒在他的背上,直接导致他在医院里孤零零地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到了快要出院的时候,他的父母终于姗姗来迟,但只是相互推诿,他的母亲倒是显得很心疼,看着他的伤口连连抹泪,不停追问他到底是怎么受的伤,保姆在一旁战战兢兢,几乎吓得要厥过去。
结果他说不出话,他着急地张着嘴,到后来几乎是满头大汗,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已经有了语言障碍。
保姆逃过一劫之后,慢慢发觉他竟然是真的说不了话了,于是慢慢地从偶尔无视他,到不把他当一回事,最后竟然开始拿他当出气筒发泄,左右先生太太几乎没有在家的时间,这给了她一种自己就是这里的主人的虚荣错觉,虐待他能给她带来越级的满足感。
后来保姆和不知从哪里认识的一个小混混谈起恋爱,时常约会过夜就留下他一个人,甚至光明正大地砸开他的抽屉,取走他全部的欠款去讨好自己的男人,没有给他剩下一分,最过分的一次竟然让他在家里饿了三天饿昏过去,醒来之后,他看见保姆居高临下地朝他冷笑,笑他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几顿饭都饿不得,真是娇气得很。
后来当然是东窗事发了,他的母亲提前结束了工作,赶回来想要给他一个惊喜,结果到了家里一看,她的宝贝儿子正孤零零地在厨房吃着一桶三四块钱的泡面,她震惊地抢过泡面桶一看,竟还是过期了许久的东西。
她怒不可遏,冲出餐厅一把推开保姆房的房门,竟然一个人影不见,她诧异地看着儿子,儿子只是麻木地回望她,抬手指了指二楼,那是他和父母的卧房所在。她怒冲冲地奔上楼,看见自己儿子的房间房门紧闭,男人粗重的喘息交杂着女人暧昧的低音肆无忌惮地传了出来,她猛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他神色冷漠,甚至嘴角还淡淡地勾起一个弧度,不知道是在笑谁。
他的床很大,父母不在的时候,保姆总是非常喜欢。
阿绝擦拭干净身上的余水,正打开自己的柜子,看着里面还散发着馊味的衣服愣住了,一时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穿。
“阿,阿绝……”一个声音弱弱地传来,肖茵捂着眼睛,满脸通红地从门外慢慢地磨蹭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
阿绝看着她像只小螃蟹似的,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肖茵被他笑得又羞又恼,气呼呼闭着眼睛冲上前把塑料袋往他怀里一塞,然后转身就跑,竟然还“砰得”装上了门框,又是惹得阿绝一阵大笑。
等肖茵跺着脚冲出更衣室,阿绝才打开了袋子,里面放着一套干干净净的衣裤,他伸手摸了摸,衣服很柔软,里面还铺着细绒,肖茵很细心,知道现在傍晚时候最是冷,怕他着凉特地买了加绒的衣服。
阿绝正穿着衣服,肖茵有些闷闷地声音从门外传来:“呐,还有一件厚外套,我怕弄湿了,等你出来的时候穿。”
阿绝点点头,又意识到肖茵看不见,一时竟然有些不高兴自己不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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