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作为河东的老牌家族,即便是上交了多数钱粮及其仆人之后,也能在短短的一夜之间就募集到了万余兵马,可见,卫家在河东的根,插得有多深,这也是杨帆一直极力削弱世家的重要原因所在。而他对面的军队,也是那韦家在数日间招募而来的,这样的世家豪族,杨帆可真是畏之如虎,作为掌权者,一切不利或潜在的危险,他都会将其连根拔起,把它们扼杀在摇篮之中。
故而,杨帆麾下的带兵之将,皆是落寞家族的子弟或者是寒门出身的人杰。世家子弟想要在军中任职,以作晋身之道的话,可谓比之寻常普通人都还要难上一些。这,就是杨帆的权衡之法。
就在杨帆等人的谈话间,只见那二十余艘快船已被击沉五六艘,其他的快船还在奋力向前,就连杨帆这身外之人,也对他们的勇气有些刮目相看。
郭嘉惊讶道:“厉害,厉害啊,这群人所爆发出的战力堪比我军常规军旅了!”
荀攸深以为然,但他却不是夸赞、反而担心的说道:“是呀,这种舍身望死的打法,我也是许久未看见过了,仔细观察,还真是让人害怕啊!”
正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荀攸的话让郭嘉为之侧目,在其心惊之余,转头看向杨帆之时,杨帆亦是眉头紧皱,似是不喜。
荀攸有意无意的瞥了眼杨帆的表情,可见,他刚才所言,也是暗有所指,名为惊叹,实为担忧。
郭嘉不动声色的走到杨帆身旁,轻声道:“主公,卫家的这队死士真是厉害,保不齐还真能让他们一鼓作气冲上河滩,搅乱敌军局势,若此时我军派出一支劲旅,乘坐快船从另一侧抢滩登陆的话,一战可下!”
郭嘉的话让黄忠等人听得兴奋难耐,纷纷出列请命担任这支劲旅的统领,为杨家军南渡黄河立下首功。就连远处的卫兹也看出了些许端倪,正一眼希冀的看着杨帆,期望他能下令出军。
杨帆则是一脸懊恼的瞪了郭嘉一眼后,轻声反驳道:“哦?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再等等吧!”
听到杨帆的答复后,郭嘉心中微微一凉,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杨帆此举并未有何不妥之处,毕竟卫家所展现出来的能量让人暗暗有些心惊,加之河东新定,采用一些削弱手段也是在所难免。之后,郭嘉饱含深意的看了荀攸一眼后,便负手而立,不再言语。
卫兹在听到杨帆还不打算出兵后,也是微微叹息一声,心中莫名悲伤,他并没有郭嘉那般敏锐的政治感官,只是单纯的觉得杨帆还在等待最佳的出兵时机。
若是卫兹此刻知道那带兵抢滩的人是他儿子的话,又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水战不似陆战,其中所要注意的事项何其多也,即便是杨帆这样的老军伍,看到这样的战况后,也是感触颇深。
只见杨帆一边紧盯战局,一边开口问道:“奉孝、公达,我军中可有善水战的将领?”
郭嘉在脑海中认真筛选了一番后,摇头苦笑道:“我军上下多是北地人,水性好的很多,但若是提到这水战的话,还真没有!”
荀攸则是突然想到一人,连忙轻声回道:“攸,数年前曾在荆州一带游历,时常听到当地百姓谈论,巴蜀至荆州一带的河水流域,有这么一伙人,他们成群结队,携弓带箭,头插鸟羽,身佩铃铛,抢夺货船,劫富济贫,混迹长江流域数年,荆州水军及巴蜀军旅皆拿他们毫无办法,时间久了,就被当地百姓戏称为‘锦帆贼’,而那锦帆贼的头领正是前不久投奔主公的甘宁、甘兴霸!”
听到荀攸这么一说,杨帆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他麾下还是有这么一位能水上作战的将军,只不过前段时间,他率军南下,却把甘宁还在学习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
杨帆斟酌了一番后,说道:“那就传令戏忠,让其拟文发往学院,调甘宁来此处,此战还需靠他!”
郭嘉却是想到当初见甘宁时,他的表现后,反对道:“甘宁做贼久已,脾性不改,不通军略,还需打磨些时日,怎能就这样让其带兵打仗呢?这对我军中的其他人也不公平,还望主公三思啊!”
荀攸却不这样认为,连忙解释道:“奉孝此言差矣,我军受阻黄河天险,在这河北战事即将平息之际,迟则生变啊!当特事特办才对,况且甘宁来此,也不一定非要他统军,只需询问他的意见就可!”
郭嘉本就善于剑走偏锋,如今瞻前顾后,实乃关心则乱,杨帆也不会过多计较,在他看来,此举也是当下最好的办法。
想了想,杨帆为了顾及郭嘉的颜面,还是转头朝黄忠问道:“汉升,你出自南阳,想必也识水战?不如由你牵头,我再募集船只供你调度,此战由你来打?如何!”
黄忠见杨帆打算启用甘宁,其意昭然若揭,若不是有郭嘉从中阻扰,估计命令都已经发出去了,加之水战也非黄忠强项,当下他便顺水推舟,卖甘宁一个人情,连忙汗颜的回道:“末将虽通水性,但在这般湍急的河面上水战,却未曾有过,末将也不敢妄言就一定能打得过,刚才听公达言那甘宁有此本事,不如让其前来统军为好。”
见黄忠都如此说了,郭嘉也不好太过反对,他不是笨人,让甘宁前来,怕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杨帆治下的盛景,是郭嘉梦寐以求的盛况,亦是他毕生追求的梦想,辅佐杨帆开创一代伟业,就是郭嘉现在唯一的愿望,故而郭嘉才会这般敏感。
随后,杨帆便让荀攸传令晋阳的戏忠,让其把正在学习的甘宁调来河东前线。
见郭嘉情绪低落,杨帆估计是自己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导致,他随即起身下了马车,走到郭嘉身旁,伸手拍了下郭嘉的肩头,笑道:“奉孝,有时候看一个人啊,不能只盯着人家的短处不放,你要知道,人尽其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你善奇谋,通军略,这就是你的优点,识人方面的话,等见得多了,眼光自然而然的也就上去了,不急!”
就在杨帆他们的谈话之间,黄河南岸也正在发生着惨烈的战斗。
卫臻不负众望,带着百余名卫家死士成功的踏上南岸河滩。只见卫臻一人当先,提着长枪就朝韦康冲去,其身后的卫家死士亦是奋不顾身,作战果敢,竟硬生生的让他们杀到韦康跟前。
韦康见敌将如此悍不畏死,当下便拍马而出,打算亲自把卫臻斩杀。
韦康身强力壮,武艺不俗,加之又是以逸待劳;而卫臻却是厮杀多时,体力不早已支,刚一交手,卫臻便落了下风,若不是其身旁的死士相护,卫臻只怕已经着了韦康的阴手。
而这时,卫觊才堪堪收拢了数十艘船只,慌忙的朝南岸赶来,企图支援卫臻。这一切,全被张绣看在眼中,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问题所在,原来他们与之交手的这伙人并不是杨家军,而是一群临时招募的农民,就连长枪、朴刀都不会耍,这让张绣在不屑之余,又有些怨恨杨帆。也就这百余名抢滩登陆的人身手不错,其余人等,皆可不屑一顾。
张绣抬眼朝北岸望去,见数万杨家军丝毫没有进攻的迹象,均是冷眼旁观这场闹剧。当下,张绣冷哼一声,提枪就杀入人群,他准备杀得这群人哭爹喊娘,让杨帆恨恨的丢一次大脸。
有了张绣加入战团后,局势猛地一变,刚才还打得有声有色的卫家死士,顷刻间就面临着土崩瓦解之危。只见张绣一杆长枪在手,所过之处,无人能挡,每前进一步,都会有数名卫家死士丧命枪下。不多时,这区区百余名卫家死士,就被张绣带着人杀得一干二净。
卫臻本就不敌韦康,此时又见敌军中冲出一将,比之韦康更要厉害数分,在其分神之下,心慌之际,卫臻便被韦康一枪扫倒在地。
卫臻还未回过神来,就已是枪尖顶喉,身陷重围,而这时,卫觊的援军距他还有数十丈之遥。
韦康冷笑道:“卫臻,你败了!”
心灰意冷之际,卫臻喉间滚动了数下,苦涩的说道:“我...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作为韦康的狗头军师,卫宁自然是不离其左右,值此战局已定之时,卫宁连忙上前劝说道:“堂兄,杨帆视我等世家子弟如草芥,今有韦家儿郎不愿屈服杨帆麾下,故而奋起反抗,堂兄你何不加入我们,一起反抗杨帆,拯救天子脱离杨帆魔掌,待天子回归东都洛阳,重掌天下之时,堂兄你就是从龙之臣啊!”
卫臻心间泛酸,瞥了眼如同猴儿一般上蹿下跳的卫宁后,冷声道:“仲道,人贵有自知之明,你想让我反叛杨骠骑,简直是痴人说梦,临死之前,我也奉劝尔等一句,螳臂当车,自不量力,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决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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