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内仍溢着血腥之气,产婆见贺东风进来,连声恭喜:“老爷得了个公子,真是万喜。”
贺东风哪里听得产婆的话,他眼里只看到躺在床榻上的女人,还有躺她身旁哇哇大哭的小豆丁。
心里一阵触动,他眼眶微微温热起来。这是他与她的孩子,这是他们血脉的延伸。
那小子哭得太厉害,他看到他的女人轻轻撩起宽松的衣摆喂奶。
千夙虚弱地安抚着小豆丁:“娘还没下奶呢,你将就一下。”
贺东风见闻,忙让花容去请来奶娘,他早就物色好了的,就怕她产后过于操劳,耽误了休养身子。
可奶娘来了,新晋娘亲却不让奶娘接手。
贺东风心疼:“让奶娘抱去喂,你得好好将养。”
千夙却说:“我自己的孩子,当然得自己喂。这会儿虽说奶还不足,但刚出生的这段时间,让他多吸吸对我们娘儿俩都好。”
初乳初乳,出生的头半个小时奶孩子,比后面都重要。
“行了,你们都出去罢,让母亲与芳姑嬷嬷过来。”
贺东风叹气:“这就嫌弃我了?”
千夙轻抚怀里的小豆丁:“等会儿他吃饱,有劳你哄他睡。往后,你想偷懒也不行。”
房里的人听了都笑出声来。
待谢太妃与芳姑过来,看到刚出生的小奶娃,都抢着要抱,谢太妃说她的孙儿实在是长得好。
千夙想笑,这长得跟只小猴子似的,哪里看得出长得好?隔代亲这回事,她算是懂了。
“快,去拿我的补品来,好好为千夙补身子。”
千夙阻止:“母亲,我才生产完,还不宜进补,先清淡养几日,再补不迟。”
“娘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都听你的,需要什么,想吃什么,只管对芳姑说。东风你是别指望了。”谢太妃对着贺东风,连连摇头。
贺东风想,他这第一次当爹,就是出现再多状况都是能理解的。
然后,他开始为孩子取名,可改来改去,就是没有合心意的,千夙对他翻白眼,说他矫情。
“你要再不取个名,我就叫你儿子熊大,熊二,大马猴,二狗,光头强……”
贺东风头皮绷得紧,熊大熊二是什么?还大马猴!他贺某人的儿子,怎么能跟市俗的小儿一样地唤?
孩子出生第十日,贺东风终于想出了名字。
高兴地去告诉母亲与千夙时,却听她们围着孩子唤:“啧啧,啧啧。”
这是什么名字?
他跨进去道:“我想好名字了。”
“我也想好名字了。你儿子很是喜欢。”
“叫什么?”
“贺泽,泽被大地的泽,小名傅钱,嘿嘿。”
贺东风差点倒地。她的钱还嫌不够多么?连儿子的小名都要叫钱。这女人,在她心里,钱排第一位,他只能排第二。不,如今只能排第三了,儿子第二。
谢太妃拍手叫好:“我觉得千夙这名字取得好,傅前,向前,多好的名字。”
千夙与贺东风对视一眼,若是谢太妃知道此前非彼钱,得气晕吧。
总之,小傅钱对他这个名字是一点意见也没有的。这点可从他抓周看出来。毛笔他不抓,书本也不抓,桃木小剑他同样不抓,更别说砚台和印章之类的。
谢太妃愁得很,莫不是像个女儿家选那些胭脂和剪刀吧?
正愁得想打傅钱的屁屁时,他突然抓起一物。
千夙定睛一瞅,险些笑岔气,这小人儿居然抓起了一串铜板来,还高兴地用小嘴巴去舔,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
谢太妃也乐:“这小子以后怕不是个地主老爷,这么喜欢银子。”虽说他们家够有钱了,可这小子若是为家里添砖加瓦也没什么不好。
唯独贺东风不高兴,有一个爱钱的娘子就算了,怎的连儿子都这么爱钱。他走过去,正欲抱起小人儿,谁知傅钱又抓了另外一样东西。
众人望过去,只见傅钱胖胖的小手使劲想把算盘搬起来,无奈那算盘太重,他只能不停用手手去碰算盘的珠子玩儿。
这……
贺东风满脑门的黑线。他就是怕这小子跟他娘一样,精于经营,才把小算盘换成了大算盘,这样傅钱碰不动应该就不会想抓了。
谁知,傅钱人如其名,跟钱有关的东西,一应喜欢。
谢太妃拍手说好:“唉哟我的宝贝孙儿,真是个有大志向的。”
傅钱咧嘴一笑,口水满地。
贺宅有了傅钱这个小主子,日子过得又甜又咸,一会儿蜜里调油,一会儿鸡飞狗走。
傅钱喜欢他娘,对他爹没啥好脸色,这把贺东风气得够呛。
就这样,傅钱在有滋有味日子里,长到了五岁。这时候,他已经攒了一吊钱。十足是个人精儿。
某日,贺东风约了几位兄弟在外头吃酒,言谈间,大伙都羡慕贺兄,有个这么会攒银子的夫人,还有个这么聪明伶俐的儿子,简直人家赢家。
贺东风接受着在座各位的恭维,飘飘然起来。若问他人生有何理想,从前他会说匡扶正气,如今,呵呵,每日过得不要太好哟。
特别是他的夫人,傅千夙,几年来非但没有衰老的迹像,反倒更胜从前,容貌焕发,体态轻盈,活脱脱逆生长了,说她二八年华都无人怀疑,惹得他一颗心除了放在她那儿,别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过,他那个儿傅钱,聪明是聪明,却老是与他争宠。傅钱黏着他娘的时候可真多啊,他得想个法子把千夙带去别处玩一段时日,远离傅钱,如此他们才能玩儿得尽兴。
“东风兄,醉了么,怎么脸这样红?”
贺东风当然没有喝醉,他的酒量,在这些人里头是一等的好,几杯浊酒,怎么会醉下。不过是想到与夫人的甜蜜罢了。
“今儿高兴,兄弟们的酒钱,记在我的账上。”
“如此,我们要多谢贺兄这顿酒了。”
掌柜的来收银子,贺东风一摸腰包,咦,银子没了。他说记在他账上就好,可掌柜的说,近来吃紧,不记账了。
这还是贺东风第一次遇到这么尴尬的事,仔细想想,一定又是那鬼灵精把他的荷包给掏走了,为的是在夫人面前告他的状。
兄弟们都瞧着贺东风,一个个的都是人精,贺兄要掏银子早掏出来了,这掏不出来,恐怕是家里有恶妻啊。要不怎么说上天是公平的,给了贺兄美妻良子,就不会让他过得如此舒坦。
“东风兄,我来罢。”其中一位公子说。
“无事,今日我儿调皮,将我荷包拿去耍了,等会儿我家会有人来付的。”
可大伙都一致认为,贺东风是个妻管严,身上根本不会有多余的闲钱。
贺东风总算看出来他们在想什么,可他能说啥?都怪傅钱这小子,气死他了。回去得打他屁屁才是。
正郁闷间,酒肆门外突然来了辆马车,一美如天仙的俏妇人自车上下来。只见她衣着不与常人一致,平添几分雅致,举手投足间更是无限美好,引得大伙都将目光投于她身上。
贺东风的兄弟们自然也瞧见了,那不是贺兄的夫人傅氏嘛。难道是来抓贺兄的?
他们都想看好戏。
贺东风见千夙来了,一下起来,往她走过去,跟哈巴狗见了主子似的:“夫人回来了?”
千夙这趟出远门有十天了,没办法,经营越做越大,许多事情她得亲力亲为,如今幸城旁边的宁城,也成功拓展开市场了,是她想见到的局面。
“嗯,反正先到这儿才到家,就想来看看你是不是在吃酒。”
贺东风点头:“与几位兄弟在吃酒,准备结账时,才发现傅钱这小子把我荷包拎走了,害得我在兄弟面前失了态,他们俱以为我家有悍妻,囊中羞涩。”
千夙觉得好笑,这些男人啊,其实他们里头又不是没有人不是妻管严。贺东风与她来幸城后,当真是是个二十四孝好老公,好爸爸,她是放心的。
“各位,难得今日见到夫君的好友们,不如由我作东,请各位到临仙居一聚?各位也可携家带口一同前来,我也好认识一下各位夫人。”
兄弟们一听,去临仙居么?那个地方,吃菜吃酒贵死人去,可是,那菜的味道一绝啊,那酒,吃过之后几日里嘴都是香的,叫他们念想不已。
可是,吃一顿可以,再有钱也经不住每日吃啊。这会儿听贺兄的夫人说要请他们都去临仙居,这机会当然不容错过啊。
当即,每个兄弟都说要回家去,把自个儿的婆娘都给带过来,也好给她们长长见识。
临仙居里,摆了一张大大的圆桌,上面有二十个菜,十壶酒。
千夙请客,那自然是没省着,反而贺东风在旁小声嘀咕:“夫人,叫这么多菜,得多少银子。”
他有钱,可他没有他夫人有钱啊。
千夙安抚他:“我请客,你好好吃,也在朋友面前抬起头来。我傅千夙的男人,可不能寒酸。”
贺东风心里一暖。这么多年来,虽然她的心意他知道,可听她说,他是她的男人,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他在桌底下攥紧她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情意绵绵,把兄弟们都当成了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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