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姝那半夜如鬼魅般阴森森的叫声,让王府的人个个打寒颤。于是到了第二日,便流传出许多不同的传闻,但无一不是指晋王府沈侧妃的。
朝雨轻尘报与贺东风听时,他并未理会。沈碧姝画押的罪状,被张贴于城门,这里是百姓最为聚集的地方,看过罪状书的人无不叹息,这样的女子,想来大概是雁朝建立以来最为恶毒的,晋王没有将其交由大理寺审判倒是仁慈了。若交由大理寺,只怕整个沈将军府都难逃其咎。
不过也有人说,晋王将沈氏送去了光顺寺,也算是沈氏该得的惩罚了。那里的白骨,那里的活死人,光是听说都叫人打心底里发毛。听说那里的人下地狱后是要投到油锅里去的,再也不能投胎做人,只配做畜生。
还有些百姓自顾涌到了沈将军府前,朝里扔菜叶和臭鸡蛋,说沈氏会如此恶毒,都是其父母养而不教之过。
总之,沈碧姝一人被惩,整个将军府虽未受到官府的处置,却受到民间百姓的憎恶,很长一段时间将军府里的人都不敢外出,唯恐被百姓伤到。
沈老将军在祖宗面前跪了三天三夜,沈谦来到祠堂,看着从前威武的父亲一夜老了十岁,他在祖宗面前要父亲与胡氏,还有胡氏的一双儿女断绝关系,如此方可保住将军府百年来的名声。
“若是为父不愿呢?”
沈谦心知他舍不下胡氏,然而这次,胡氏必定要除。
“若父亲不愿,孩儿自当为父亲解决。”
沈谦说到做到,当日即告知族人,在太公的见证下,将胡氏除籍,更在族谱上除掉沈逊的名字。胡氏哭得跟断气似的,却无一人敢留她。
将胡氏驱出将军府时,外头百姓见了都大声叫好。沈谦与百姓道,昔日晋王侧妃做错的事,他愿代将军府为晋王妃负荆请罪。
当着众人的面,沈谦脱掉外袍,在寒冬腊月中赤着上身背上荆条,跪下来一步步往晋王府的方向膝行。
晋王府一片死寂。贺东风站在主院里,脸色惨然。那日连夜处置了沈碧姝,他一刻都等不及要去寻傅千夙。然而贺珏却在正厅外扯住他的袖子,原来他一回府,贺珏也跟着回来,见证了他处置的过程。
“放手,本王要去寻你嫂嫂。”
贺珏一双大大的眼睛雾气濛濛的,突然哇一声哭出来,将一张纸塞到他手里:“王爷哥哥,你打死珏儿罢。”
贺东风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将手上的纸打开一看,却是宗人府盖了印章的和离告示,即日起他与傅千夙不再是夫妻关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醒来后他自知她再也不会回来,纵是心缺了一口也不敢再躺着,怕母妃与贺珏担心。
之后,他派朝雨轻尘去寻她的踪迹。本以为她即便不在如意居,也会在如意居附近,却不成想,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客栈都寻过了,就是没有她的身影。而如意居、玲珑馆和吉祥小食店,朝雨轻尘每日都会去,然而这几个店生意依旧,仿佛她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他不敢相信,她竟走得如此彻底。
朝雨见王爷脸色不佳,于心不忍,却还是得告诉他:“沈少将军为王妃负荆请罪,已到王府门前。答不答应王爷都要出去应一声。”
负荆请罪?贺东风喉咙里一阵苦涩,连沈谦都知道要向她负荆请罪,而他呢,他做错事时,可有什么表示?难怪她会一再心寒。
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他根本就配不上她。
深吸口气他大步往外走,如今不是计较沈谦与她旧情的时候,他还要依仗沈谦,一块去寻她。
晋王出来,外头的民众会都静下来。他们是亲眼看着这沈少将军一路从将军府跪到了晋王府的,这份诚意,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沈少将军少年英雄,铁骨铮铮,敢于为贵府的人事负责,若本王再不原谅,岂不成了小人?快起来。”
说着贺东风把沈谦扶起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沈谦,本王有一事求你,进去详谈。”
当沈谦知道千夙已经离开了晋王府,他惊讶得无法形容。她真的走了吗?连贺东风也找不到她,可见她的决心有坚定。
“恕在下也没办法,她从前可不会这般决绝,更不会如此大胆,如今,她会去哪里,真真是你我都无从预料的。”
两人一阵愁怅。
而远在杏村的千夙,怎一个逍遥了得。睡了一个长长的觉起来,老管家夫妇已经宰好了鸡,杀好了鱼,外加摘了两大盘绿油油的菜,这些都是他们自己养的种的,简直不要太新鲜。
“林伯,你们弄好就放在那儿,今儿我掌勺。你们坐那儿吧。”
林伯夫妇怎么都不敢相信,怎么有主子亲自下厨的?他们都不让千夙干,千夙要生气了,他们才离开厨房。
“做的菜有点多,林伯你家有什么人在杏村,多叫几个来吃呗。”千夙边用筷子打匀鸡蛋,边跟林柏他们聊家常。
林伯说他家有两儿一女,两儿和媳妇都到京城去了,过年才回来,倒是小孙子不肯去京城,留在了杏村与姑姑一起。
“那敢情好啊,林婶快去把他们喊来。”
林婶想着,春儿和福哥儿在家也是吃包子,不如喊过来一块儿吃,反正符姑娘不在意。
林伯不让,说哪有下人与主子同桌一块吃食的。
千夙笑了:“在这儿不用分什么主子下人,叫来一块吃吧。”
林婶“哎”了一声,赶忙回去喊人了。
等到吃饭时,一桌子坐了四个大人一个小豆丁,桌上有葱花煎鸡蛋,还有清蒸鱼,炒青菜,一锅鸡汤,除千夙外,个个都在咽口水。
林春是个十五的小丫头,即便是去吃村里的宴席,也没有这顿这么多肉的,瞧得她眼睛直冒光。过年时娘才宰鸡,平常都是给他们做些饼啊,吃点稀饭红薯就解决了。
“起筷。”千夙是吃习惯了,见他们都吃得这么欢喜,她也高兴。她挨个给他们盛汤,还把整只鸡从汤里捞出来,折了一只鸡腿给福哥儿。
福哥儿咧开嘴笑,正是换牙的时候,门牙那儿空空的,好不滑稽。
“鸡腿你能吃吗?”
“能吃。”福哥儿接过鸡腿,大口咬起来。
林伯有些不好意思:“符姑娘,老奴这孙子惯常跟村里的娃儿耍野了,惹了一身的陋习,您见怪了。”京城里来的大小姐呢,会不会看他们这些粗人不习惯?
千夙笑笑:“没事,小时候都这样的。”
一顿饭吃吃笑笑就过去了,林春和林福吃完饭还不愿走,他们都觉得这个京城里来的姐姐太好了,给他们说许多有趣的事。
林婶去洗碗,林伯给端来新鲜的果子解腻,千夙就和他们话起家常来。
“春儿,今年十五了,可有想着嫁人?”
林春不好意思:“没呢,他们说我长得黑又瘦,都不愿意要我。不过我也不想嫁他们,一副猴样儿。”
林伯瞪她一眼:“没大没小的。有人肯要你就不错了。”
千夙听林春的话乐得不行:“谁说你黑了?这叫健康的肤色,至于瘦,那是身材好。”
林春点头:“我也这么想的,有本事他们跟我一样,每顿吃五个包子还能这么瘦。”她伸出手掌来。
林伯拍她:“五个包子,你还得意了?”
“嘿嘿。”
这才寻常人家啊,虽然也有烦恼,但是一家人过得乐乐呵呵的,多好啊。这才是她想要的。什么贺东风什么晋王府,都见鬼去,切!
千夙捻着果子往嘴里塞。
恰此时,竹香来了。
林伯知道这位小姑娘来找符姑娘有要事,便打发春儿和福哥儿回家。
“主子,宅子里怎么这么多人?”
“没事,都是林伯的家里人。你怎么来了?”
竹香摸摸鼻子:“主子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朝雨轻尘盯得可紧了,今儿连沈少将军的近侍也来盯了,奴婢是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
千夙轻轻蹙眉:“如此你没事就不要来了,省得他们找到我。”
“奴婢是有事才来。”竹香将沈氏怎么个惨告诉了主子,还说沈少将军负荆请罪的事。
“沈谦是个大丈夫,他一定会成为英雄。”千夙毫不意外沈谦会这么做。
竹香又说起王爷来:“王爷近来过得很不好,病在床上,已经三日了,听花容云裳说,太妃娘娘请了太医来,说是王爷的身子无大碍,都是心病。”
千夙没应声,只是问竹香:“几个店的生意如何了?”
“文公子有开分店的想法,特让奴婢来问问主子的意思。他说店都看好了,在临城。”
千夙想了想道:“开分店是好事,但是临城那边我没去过,不知具体情况,等会儿我写一个要点你带回去让文公子填,填完了你再拿来我看看。”
竹香应下,想了想又道:“主子,还有一事,本来文公子说是小事,让奴婢不必告诉你,然奴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何事?”
“就是吉祥小食店对面,今儿开张,悬的招牌竟然是福瑞小食店。”竹香蛾眉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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