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山比京城冷,千夙躲在贺东风的怀里,双脚踩在他的大腿上,暖暖的,这个冬再也不用怕冷了。
贺东风也由着她,两人紧紧贴在一块。
千夙感觉到某样灼热,她闷闷地说:“妾身累了。”
“睡吧,今晚不碰你。”
得到他的保证,她很快便睡着,到底是玩儿累了。
贺东风等她沉了,才起身走到窗户边,山风扫进来,把他的欲念吹散不少。他似乎越来越沉溺了,不过,这辈子有这么一个人能让他挂在心上,是种幸运。若不是从头再去了解她,喜欢她,也许他会孤寂过完一世,那是怎样一种可怜?
吹了一阵山风,他回过头去,床上那女人把被子都踹开了,睡相一点不好,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他轻轻走过去,重新把被子给她掖上。不知她梦见什么了,眉眼弯弯的,很是讨人疼爱。
看来这辈子他是别想逃出傅千夙结的网了。然而,他心甘如饴。
天将将亮,太妃便让下人去唤醒每个房间里的人,不过她没有强求沈氏去,这怀了身子的女人,嗜睡。
沈氏不知是被吵醒的,还是她自己也有心要去祈福,竟然比别人都起来得早。
“不多睡会儿?”太妃看着她的肚子道。满三个月了,还是不显,像沈氏这么苗条的女子,兴许五六个月才显怀吧。
沈碧姝摇头:“昨儿个早睡,今儿能陪太妃祈福,妾身很是满足。”
“当娘的果然性子温柔许多。走罢,等他们起来,大半天都过去了。”太妃让芳姑去扶着沈氏,她自己则走得很慢很慢。
若真有孩儿,沈碧姝才不会这样折腾,都是因为孩儿是假的,她才敢这么放心地上山去。
为了将傅千夙彻底铲除,她特意少穿了一件,忍着寒凉任山风刮到她的脸上,她的身上。眼看寺庙就在不远处,沈碧姝知道是时候了。
“咳,咳咳!”她突然咳嗽起来,咳得很是厉害,像喘不过气来似的。
太妃自然担心起她的身子:“莫不是受凉了?瞧你穿得这样薄,不受寒才怪。芳姑,快,把我的披风拿给沈氏披上。”
芳姑赶紧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披风,帮沈氏披上,还打了个很紧的结。
“太妃把披风给妾身,太妃就要受寒了。若不嫌弃的话,便披上妾身给你缝的披风罢。”沈碧姝说着,从她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一件刺绣精致,中间还夹了一层棉絮的厚披风。山上比京城冷多了,一般的披风可抵不住山风,这么一件夹层的披风,才正好御寒。
谢太妃细细摸着这件厚披风,直夸沈碧姝心细,针子也做得好。远看这披风上的花跟真的一样,近看还能看到那密密的金丝银线。这件披风披在身上,肯定会惹来众家女眷羡慕的。
她让芳姑给她披上,然后拉着沈碧姝的手,两人并肩而行。
然而眼看就要到了寺庙,沈氏却咳得越来越厉害,太妃摸着她身上的披风,到底是薄了些,沈氏怀着身子,受寒可不比一般人。
“你啊,知道给我做一件夹棉的披风,怎么不会给自己做一件?”太妃说着将她身上披风解下来,又解了沈氏披风上的绳结,把这夹棉披风紧紧地拢在沈氏的身上。
“太妃……”沈碧姝一脸的不知所措。
太妃却说:“你怀了身子的,要注意保暖,这披风你送给了我,我借与你披到寺庙里,回到山脚客栈再还给我罢。”
沈碧姝连连谢过太妃。
两人互换了披风,因谢太妃本就穿得厚,丝毫不觉得凉,只是怕山风吹到头,回去会有头风,才把披风的帽子盖在头上。
再有一小段距离便到寺庙,太妃心喜。这寺庙很是灵验,从前她来过这里祈福许愿,后来真的嫁给老王爷,怀了东风时她随老王爷又来一次,当时她求的是让佛祖菩萨赐她一个儿子,好给老王爷继承爵位,没想到生产的时候,一点没受折磨,果真得了个大胖儿子,老王爷高兴得直给孩儿取名“东风”,指的就是他们夫妇俩借来的东风,同时也为了谨记佛祖之恩。
“哎……”一声尖叫打破了太妃的神思,她回头一看,只见沈氏倒下去,抚着肚子说好痛。
太妃和芳姑俱吓得脸色发白,太妃去扶沈氏,让芳姑去寺庙里找人来救沈氏。
“沈氏,肚子怎么了?”
沈碧姝大颗大颗的眼泪涌出来:“太妃,妾身……恐要让您失望了。”
“别说话,我的孙儿一定会没事的。忍着,很快就有人来了。”
然而沈碧姝没等到寺庙来人,就晕了过去,任凭太妃怎么唤都不醒,太妃只能去掐她的人中穴。
芳姑总算把人喊来,两个和尚将沈碧姝抬到两块大板子做成的担架上,急急往寺庙抬去。
所幸的是,离寺庙真的不远了,若是沈氏晕在半山腰,凶多吉少。
沈碧姝被抬进寺庙的客房里,有位年纪轻轻的和尚来给她把脉。
“她如何了?腹中的胎儿可有事?”太妃问。
那年轻和尚蹙眉道:“幸送来得快,再晚些恐回天乏术。”和尚写了药让小沙弥去取药煎药,又拿了个符给太妃:“随身携带,可保平安。”
“谢谢小师傅。可我这儿媳到底是因何事才突然肚子疼?”太妃只要想到方才沈氏喘不过气的模样,便冒了一身的汗。
和尚深思了一会儿,目光落在沈碧姝的披风上。
太妃不敢相信:“难道,是因为这披风?然而这披风是她自个儿缝的,怎么可能有问题?”
和尚却说:“披风没有问题,然而披风上的味道,对一般人无事,对怀了身子的人来说,却是十分有效的堕胎药。”
太妃站不稳连退几步,若不是她让沈氏披上,沈氏也不会遭此劫难。她握着沈碧姝的手:“好孩子,是我老糊涂啊。”
和尚双手合十施了个礼:“老人家莫要担心,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定然能平安迈过此关。待药煎好,有劳老人家给施主侍药,贫僧这就去为施主祈福。”
“谢过小师傅。”太妃也双手合十恭敬地说。
药煎好,太妃本想亲自侍药,芳姑却说太妃受了惊吓,恐侍不了药,还是由她来侍药。
等芳姑给沈氏喂完一整碗的药,外头听到了贺东风的声音。
“母妃?”贺东风急急迈腿进来,却见沈氏躺在床上,而他母妃的脸色也不好。
太妃见儿子来了,急得攥住他手臂:“是母妃糊涂,才害得沈氏险些没了孩儿,母妃有罪啊。”
贺东风听到这儿,眉头拧得快要打结:“这是怎么回事?”
太妃便将来时的种种告诉了儿子,末了又喊他:“东风,此事不能到此为止。有人想害你的孩儿,想害晋王府无后,必须找出背后那人来。”
“儿臣明白。母妃放宽心,沈氏的孩儿福大命大。至于谁在暗地里使手段,儿臣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那也是你的孩儿,沈氏遭罪了,东风你该多给她补偿。”太妃特意嘱咐。
而在外头等着的千夙和几个侍妾,都听芳姑说了一遍事情的始末,顿时大家人心惶惶的,不知那是谁这么狠毒,又这么的精于算计,连披风都给沾了堕胎药。
因沈氏的意外,大伙也没心思祈福了,与王妃待在寺庙后头,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她们担心的是,沈氏会不会因祸得福,眼下太妃对她就完全不一样。
“王妃……”徐氏欲言又止。
千夙没回头,望着后院那棵参天的许愿树,陷入了沉思。好似每个寺庙都有这样一棵许愿树,不知能实现愿望又有多少。
轻叹口气,她不知该笑还是该气。之前她让人盯紧了莲晴院,盯紧了沈白莲,说她安分了不少,却不知暴风雨前宁静才最吓人。沈白莲这种女人,又怎么会轻易认输?这招以退为进,是她用计的高明之处,这不,太妃一下就被她套了进去。
至于沈白莲最想套的人,是贺东风。她了解贺东风就像了解她自己一样,知道他那人受软不受硬,于是她借太妃这张牌来套贺东风,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贺东风方才从房里出来的眼神,千夙看得清楚,是担心也是强硬,对沈碧姝担心,对害他孩子的人强硬。
所以说,女人想套牢一个男人,最直接的方式便是孩子。血缘至亲任谁都无法不在意。
千夙看着远处的天,明明晴空万里,她却无端感受到一股风暴将至的压逼。
朝雨找完那救过沈氏的和尚回来,一一禀报于王爷:“属下去山脚下问过一郎中,证实那和尚说的没错。沈侧妃的披风被熏了大量的香,那香里含臭草与蓝蝴蝶,蓝蝴蝶为遮掩臭草的味道,孕妇禁用臭草,民间俗称小产药。”
贺东风沉吟着,没有再进一步的指示。
“王爷?”朝雨有些不解,既然查到了这儿,只须一个个去盘查那件披风的经手人,一切谜题便解开。
然而王爷去让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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