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谦似轻笑一声:“箭在我肩上,无毒,帮我拔出来。”
拔箭!千夙手心冒汗,古装剧看多了,然而叫她真拔,她怕使不出力来。
“不怕,来。我随身携带了金创粉,拔箭后帮我涂在伤口上。”沈谦伸手进袖中掏出一小包粉末来交给千夙。
“我,我怕让你伤得更重。”千夙声音打颤。
沈谦握着她的手来到他箭羽上,引导她使力。
“等等。”千夙撕了一片裙角,揉成团塞进沈谦嘴里:“你忍着些。”
说罢她深吸口气,闭上眼把心一横,猛地抽出那支插在沈谦肩膀上的箭。瞬间,鲜血直流,沈谦险些昏过去。
千夙将金创粉捂到他的伤口上,有哑沉嘶声从沈谦嘴里发出。
“忍着些。”
沈谦吐掉嘴里塞着的布块,用手抓住千夙,像费了很大的劲才说出:“我怕等会儿那些人去而复返,到那时,你一定要先走。”
“不,我不会扔下你。沈谦,要是到那时,我引开他们,你保护好自己就行。”
沈谦想说什么,但是他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所谓的箭上无毒,也是安慰她而已。若不这么说,她定会吓到。
“我有些累,要歇一会儿。还是那句话,等会儿那些贼人追来,你先逃,不用顾我。谅他们也没胆子弄死一个将军。”
“睡吧,我守着你。”
这话让沈谦一阵激动,他笑出来:“我做梦都没想过,你会对我说这句话。我知足了。”
千夙真想掐死他,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说酸话。
“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然而我恐怕撑不住了,更怕以后没有机会对你一诉衷肠。”沈谦捏着她的柔荑,撑着最后一口气。
“千夙,我与傅嫣成亲,皆因误会,你别在意。成亲那日我就跟她说清楚了,我心里有你,没办法与她做夫妻,她若后悔嫁我,随时可和离。我与她未圆房,除却她是我名义上的妻,我还是从前那个沈谦。”
纳,纳尼?这是形婚?千夙觉得不可思议。傅嫣居然会同意?疯了,真是疯了。
“千夙,我本来死心了,可一回来就听说他要休你,这叫我如何死心?”沈谦每说一个字,就喘得不行,说完这最后一句,他最终撑不住闭上眼。
千夙着急,攥住他的衣领:“沈谦,沈谦,你醒醒。”
山风习习,而她唯一能做的,只能抱住沈谦,等待机会脱离险境。
天边露出鱼肚白,那群人最终没有返回再寻她的踪迹,可沈谦却在她怀里发起了高热,皮肤跟火似的。
她背不起他,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可继续在这儿待着,沈谦会更危险。
千夙不得已扶他躺下,自己硬着头皮往前走。
所幸她运气不错,有尼子刚好下山,她急着央她们救人。一路找过去,终于找到奄奄一息的沈谦。
其中一个稍壮的尼子将沈谦背起,另外两个在背后托着,几人往山顶的道观走。千夙累得差点站不稳,可不看着沈谦得救她放心不下来,唯有咬牙跟上。
到达峰顶的道观时,千夙整个人扑到地上。
“快,帮我找曹氏。她是我娘。”
曹氏身子也未恢复,只能由尼子搀扶着出来,见女儿趴在地上,她着急不已:“千夙,你怎么了?”
“娘,快救沈谦,他中了箭,我用金创粉捂在他伤口上,也不知眼下如何了。”千夙气喘吁吁道。
曹氏听说沈谦受伤,急着去找师太。师太把过沈谦的脉,说中了毒,她用一种解毒的草熬了药汤给沈谦灌下去,沈谦的紫色的嘴唇才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看得千夙心惊胆颤,听师太说,若是再迟些,毒素直逼内脏,那时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此毒甚少见,应该不是本朝的人所为。听说西域有一种毒,无色无味,前几个时辰毒性缓慢,之后毒性速发,轻者截肢,重者丢命,跟沈少将军身上的毒有几分相似。”师太紧蹙眉头,又道:“看来太平盛世很快就要不太平了。”
太不太平千夙不知道,她只知道沈谦是为救她而中毒,若沈谦有什么意外,她不知要怎么弥补。
曹氏对千夙道:“他救了你,于情于理,你都该守着他,直到他醒来。”
“我明白。娘,有劳你吩咐一声,给沈谦熬些米粥。我就在这儿守着他。”
房里剩下千夙与昏迷的沈谦。她微微叹气,感觉这两天发生的事,远超她的承受范围。先是去救曹氏差点被傅书抓住,后又差点中箭,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就哗哗地出来。
“沈谦,你放心,你的救命之恩,我会回报的。”千夙胡乱抹了把眼泪。一宿没合眼,她很快就进入梦乡。
半梦半醒间,好似有谁握着她的手,温柔地说了好些话,她听不清,只知对方温柔地捋过她的发,在她耳边问“好不好。”
他一直问好不好,她都没法睡了,唯有迷糊道:“好啊。”
“你答应我了。”对方惊喜道。
答应什么了?她不知道。
再次睁眼时,是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的。一道猛力将她拽过去,她才发现,眼前居然站着贺东风,他面色铁青,太阳穴边的青筋突起,一只手攥得她生疼。
“衣衫不整,道观私会。傅千夙,你好大的胆子!”
什么道观私会?千夙怔愣时,看了看床上的沈谦,因为肩膀中箭,他的伤口要上药,衣裳敞开是必然的。而她自己,因为撕了一片裙角给沈谦咬住,她的裙子是有那么些不雅观,又因为一宿没睡,皱得跟咸菜似的,的确像是好什么事后刚睡起来的样子。
不过,这都是误会啊。
“贺……”千夙只来得及说一个字,就被贺东风狠狠拎出去。
而外头让她震惊的是,道观被团团包围,她娘曹氏和一众尼子都被贺东风的侍卫控制住,唯独不见师太。
“晋王,此乃道家清净地,你这番兵刃相见,不太好吧。”曹氏喝被制住,却半分畏惧没有。
谁知贺东风冷笑一声,一双桃花眼此刻凝着邪气:“什么清净地,专做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曹氏,你敢说你没有掩护你女儿与沈少将军的私情?本王方才问你她在哪儿时,你是怎么回答本王的。”
曹氏轻哼:“我女儿行得正坐得直,晋王何以如此诬蔑她的名声?你是非不分就要定她的罪,我若说她在此,岂不是将她送入你的虎口?
贺东风,我就想问你一句,从娶我女儿入王府的那天起,她就受苦至今,我这做岳母的没见你悔改,反倒还要遭你如此对待,你说到底谁对谁过?”
“本王的名字岂是你能唤的?来人,掌嘴。”贺东风背过身去,僵硬的背影无端透着戾气。
千夙倒抽口气,她没听错吧,贺东风居然让人当着她的面打曹氏?
朝雨犹豫不前,将目光递了过来,似在说让她别惹贺东风生气。然而,她没惹到他,他也生气啊。
“朝雨,你这是违抗本王命令?自杖三十,杖完提着自己来见本王。”贺东风皮笑肉不笑道,如同笑面虎,掩着底下的凶残。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此事有蹊跷。”朝雨跪在地上,这年头当个近侍怎么这么难。他若真对曹氏下手,王妃不得恨死他,到时候王爷不同样拿他出气。
贺东风攸地转过身来,眸光攫住千夙,薄唇抿得跟条直线一样:“私通的罪名,不知你承不承受得了。来人,将傅氏捆起来,倒立于车头,沿路回去。”
两个侍卫听命,拿着麻绳过来三下五除二将千夙捆起来。
千夙气得浑身发抖,她是哪里招惹他了。这人是不是间歇性没人性!
“贺东风你个王八蛋,去死吧你!放开我!”
他缓步走到她跟前,勾着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一路骂回去,应该能吸引更多民众注意。带走。”
“慢着!”曹氏大吼,瞪着贺东风:“王爷竟残暴至此,是人都有爹生娘养的,王爷竟然当着我的面如此对我女儿,若我眼睁睁看着你羞辱她,我不配当人母。贺东风,你若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就死在你面前。”
贺东风头也没回,脚步依旧:“威胁本王?就凭你也够格?呵,要死便死,多一条少一条人命,本王不在意!”
十足十的魔鬼,大开杀戒居然变态成这样。
“贺东风,你个没人性的恶魔,你会有报应的。”千夙唯恐曹氏当真要自裁于他面前,忙大喊:“娘,犯不着为了这恶魔做傻事。但凡我还有一丝气力,我都不会停下诅咒他。”
啪啪!贺东风居然鼓了两下掌:“说的好。既然你这么有气力,应该不会介意多跑几下?将她绑到马车后头。”
呵呵,这特么真是绝了,倒立在车头丢脸,好歹不会丢命,而绑在马车后头,不止丢脸,要是脚不够快,跟不上马车的轱辘,生生被拖死是秒秒种的事儿。这他娘的贺东风不是八字带邪吧,这么损的招都能想出来。
行,她奉陪就是了,她若不死,绝对要让贺东风好看。
千夙被捆好,贺东风那厮居然没上马车,而是骑马准备在后头看她的好戏,真是哔了狗的。
马车将要启程的千钧一发时,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要阻拦即将而来的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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