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正是好眠时,千夙睡意全无,等着王惟馨东窗事发。然这次都到了二更天,依旧是静悄悄的。
千夙渐入梦乡,突然被一阵嘈杂声惊醒。此时正是三更天。
杨嬷嬷在下人房里进进出出,却未说什么。
花容拉拉千夙的衣袖,暗咬耳朵:“王二小姐与傅大少被抓个现行,听说这会儿连太妃都惊动了。”
半夜私会,这个名声实在不好听,谢太妃顾念着那点亲情,才没让事情闹大。
千夙得到想要的结果,又躺下去。王惟馨这么喜欢跟傅书结盟欺负她,那正好,将他们二人送作堆,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呵呵。
事情辗转到第二日,府里突然有消息,说王二小姐的亲事定下来了,正是丞相府的公子。
有知道里头弯弯道道的婆子但笑不语,不知道的都说王二小姐是烧了什么高香,居然能跟相府定亲,想那相府只一个公子,王二小姐往后可就是享福了。
然而王惟馨依旧跪在太妃的院子里,太妃身边的婢子芳姑来劝:“姑娘,太妃既允你这门亲事,定不会啥也不管,他日定让你风光大嫁。”
她还怎么风光大嫁?想嫁的人嫁不着,不想嫁的却必须嫁,叫她如何甘心。
“姨母,惟馨不想嫁,哪怕姨母将我沉湖,我也不愿嫁那傅公子。”王惟馨哭得伤心。
昨天她收到傅公子的信,说他掳人的事已被丞相知道,事态严重,唯见面共商对策。傅公子约了她二更天见,她怕出问题,故意拖到三更天才溜出去。然而才碰面一句话没来得及讲,就被人撞见。
之后,她和傅书被带进王府,惊动了太妃和王爷。王爷那是一点脸面都不给她,让人分别对她和傅书搜身,搜出了两人身上通传的密件。
王惟馨是头一次知道,俊逸轩昂的王爷发起怒来,竟如此可怕。他沉着脸问她傅氏被掳及被鞭打的事,她矢口否认,他却真的唤人上前,欲对她用刑逼问。
还是太妃怕出事才救下她,却直接让那傅书回去准备聘礼,择日到临城下聘。
她惊慌失措,然傅书却一句反驳都没有,应了太妃后溜得比谁都快。她不停给太妃磕头,太妃无动于衷。
一宿未眠,她气血攻心,差点昏在太妃的院门前。可太妃却让人来告诉自己,已让人加急往临城递信,说她母亲若知道她将嫁相府,定会高兴。
王惟馨懵了。如果母亲知道她嫁的人是傅书,而不是王爷,不知会有何反应。那傅书是相爷唯一的儿子,原本嫁过去也算高攀,然而不久前她得了消息,傅书的母亲不知犯了何事,被扔出相府,如此说来,傅书的身份不如从前。
她是疯了才要嫁这纨绔子弟。她只是,只是想借他之手将傅氏铲除而已。
未料到,弄不死傅氏,倒把她自个儿给赔上了。她大哥已被迫娶一个婢子,如今她也被迫嫁一个不成材的废物。
王惟馨哭得越发凄凉:“姨母,您这是逼死惟馨呐。”
她一下站起来,头昏目眩,撞到院门上,额上红了一片。
芳姑看她神色有些不妥,立马去报太妃,说听着王姑娘的话欲轻生似的。太妃生气,本来这事儿就是王惟馨的不是,她若在临城自个儿家里,爱怎么与人私会她管不着,偏偏是在王府,她给掩着这事王惟馨非但不感激,还说自己逼她。
“派几个婆子日夜盯着她,直到王家来把她接回去。”谢太妃索性不管了,眼不见心不烦。
贺东风才踏入书房,朝雨就报,相爷带着公子傅书拜访王府。
呵,终于来了。贺东风一点不着急,喝茶更衣好半晌,才让朝雨把人请进来。
从前不管他如何暗示,丞相都当听不见,眼下出了傅书与王惟馨私会的事,倒是正好让傅忠落于下风。
想来,那女人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至少帮了他一个大忙,让傅忠这块官场老姜栽了。
等傅忠拎着傅书进来,贺东风皮笑肉不笑道:“丞相来得正好,本王也有事欲与丞相商议。”
傅忠心下不喜,这贺东风从前见了他都是一嘴一个“岳父”的,眼下却喊“丞相”,哼,也就傅书这逆子闯了祸,否则他才不愿来晋王府。
傅书杵在一边,什么话都不敢说。傅千夙大婚时,他才得十三岁,只见过贺东风几面,那时也并未觉得此人这般危险。
眼下却觉得,能一气之下将傅千夙这个相府嫡女贬成奴婢的人,绝对不好惹。
傅忠与贺东风商议一番傅书的婚事,却明确表示了王府的嫡小姐只能当妾,不能给傅书当正妻。
贺东风冷笑:“丞相这是什么话?虽说本王表妹出身不及令公子高,然本王也听闻了,令公子之母因犯事被丞相赶出门,如此算来,本王表妹亦不算高攀。”
这话差点让傅忠气吐血,他不由瞪傅书一眼。没用的家伙,还不及他大姐与二姐一半。
傅忠又反驳,从家世讲到出身,再由出身讲到未来。最后才退一步:“并不是老夫瞧不上王二小姐,百年相府讲究的就是个礼字,王二小姐与犬子私会,于礼不合,老夫对其品行不放心也属必然。娶妻当娶贤,若王二小姐进府后,能策犬子上进,生下傅府长孙,老夫自会让犬儿抬其为妻。”
贺东风拧了拧眉,这本是他设想的最好的结局。只是谈判需技巧,若他一开始便自报身价,傅忠便会让王惟馨连个妾都不是。这么一番商量下来,等于是他卖了个脸面给傅忠,何乐而不为。
“既如此,女婿便听岳父的。”
傅忠一愣,贺东风这是答应了?瞧这狡诈的,立马又改口喊“岳父”了,他当初是如何答应这厮娶千夙的?
想到千夙,傅忠的心更沉几分,这贺东风把女儿贬为婢又不休她是何意思?是当他相府的人好欺负不成?
“晋王,不如说说老夫长女之事。傅书,你先出去。”
傅书早就不想待在这儿,遂乖乖出去。
贺东风打起了精神。傅忠想跟他说那女人的事?呵,傅忠不是最疼其二女儿傅嫣么,何时惦记起他这长女来了?
“晋王,千夙为老夫长女,自小便心思剔透,嫁入王府三年,过的是何日子,想必晋王比老夫更清楚。”
“听闻她得罪王爷被贬为奴,王爷可曾体谅老夫爱女之心?不说相府金山银山,可让她锦衣玉食绰绰有余,在王府却得干那下人的活。王爷若实在不愿与她共度一生,可否修书一封让她还家?老夫的女儿几斤几两,心中有数。与王爷是错配,兴许与别个就是良配了。”
贺东风听这话不是个滋味。什么与别个就是良配?傅忠难不成还能将傅千夙重新配一个?呵,也不想想,重新配一个能与他并肩?依他看,未必有男人不介意弃妇。不过,倒是有一个不介意的。
想到沈谦,贺东风的口气便硬起来:“岳父这是想将她配予谁?”
配谁也不想再配给你。傅忠默念着,但嘴上却说道:“就算不配任何人,相府也能养她一辈子。”
“此事女婿定会给岳父一个交代。但不是眼下。岳父不如集中精力办好傅书的婚事。”贺东风闲闲地揭过去,就是没有正面回答。
气得傅忠肝都要疼了,他一拂袖子也顾不上许多:“老夫难得来一趟,这就去见千夙。王爷最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别误人误己。”
贺东风捏紧了拳头,到底是谁误了谁?
朝雨进来便道:“爷,太妃知丞相来了,这会儿似有话要寻丞相说。”
“嗯,”贺东风不在意,母妃大概也是因王惟馨的事才有话跟傅忠说的。他一抬眼,见朝雨还在,便问还有何事。
朝雨支支吾吾:“傅氏昨日被太妃寻去。”
母妃找了傅千夙?贺东风心下一惊,忙大步踏出去。刚出了院子,就见到他母妃走过来。
“丞相可在你的院子?”谢太妃欲见丞相,倒不止因为王惟馨的事,还有傅千夙的事。于情于礼,她贺家休傅氏,都要跟傅丞相告一声的。
贺东风忙把母妃请进去:“丞相刚走。母妃勿忧,儿臣已跟丞相商议过王惟馨与傅书的婚事。”
谢太妃听儿子说已商议过这事,她也就放心下来。不过傅氏这事还没说啊。她有些奇怪道:“丞相怎么走得这样急?”
“母妃还有事?”贺东风眼皮一跳,果然如他所料,母妃要找那傅忠讲傅千夙的事。
谢太妃慈爱地望着儿子:“那傅氏被贬以来,王府屡屡出事,她许是怕了,这不,愿一概承担王爷休她之责,只求离去。王爷,眼下便是机会。”
贺东风抿紧了唇。那女人真大胆,竟敢拿这事去烦母妃。她闯祸屡禁不止,还有脸拍拍屁股就想走?
呵,一见沈谦回来,魂儿都没了,可想而知为何急着离开王府了。还说什么他气宇轩昂,玉树临风,说她又不是瞎才会看上沈谦。
这话全是她胡绉出来骗他的。她就是瞎。
该死的女人。
“王爷?”谢太妃见儿子神色冷下去,有点担忧,难不成是休傅氏这事牵连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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