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一张不透光的网肆意盖下。
三十七个鬼魂挤在黑乎乎的走廊里,我们刚一来,就被几十双鬼眼注视着,房间的温度在几十秒里降了再将,我特地穿了一件羽绒服,可还觉得跟没穿衣服似得,后背,脖颈冷风直往里钻。
“鬼媒大人你终于来了,太好了。”
“鬼媒大人,什么时候开始啊？”
“太好了,过了今晚,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重新投胎转世了,再也不用忍受孤独寂寞空虚冷。”
“......”
越来越冷,我忍不住双手抱紧胳膊,鬼兴奋起来可真让人泪奔啊！
忽然,一件带着檀香的西服褂子搭在我肩头,我心里一暖,回头看着萧夜尘用眼神询问他把衣服给了我,他不冷吗？他只是拍了一下我的肩头,就朝着那间空置的停尸间走去。
我揉了揉鼻子,鼻头冻得都木了,清了清嗓子,伸手做了一个往下按的手势,“你们控制点好吗,要是把活鸡冻死了,你们可就要再多等一日了。”
效果不错,立刻温度就回升了不少,我取下肩头的西服褂子拿在手里,抬脚往已经亮灯的停尸间走。
进了屋,将萧夜尘的衣服给他披上,就径直走到鸡笼子前看了看,发现鸡又死了两只,好在数量上还够,准确说还多了一只,为了不再发生什么意外,必须立刻开始吊死鬼的组团超度。
上吊死亡的鬼魂简称吊死鬼,他们因为属于阳寿未尽而自行找死一类,这样的人死后不能正常轮回投胎,必须找到代替他们的人才能再度轮回,这类鬼怨气通常也是最大的,生前不如意,或者某种原因让他们生无所恋,这死后还要忍受漫长的岁月。
我招呼这三十七个鬼魂进屋,在灯光下我才发现他们即便每个人都裹在斗篷里,可是依然有一条绳子从他们的斗篷下面露出来,拖在身后。
听萧夜尘说,这绳子就相当于一根锁链,一直都会缠在吊死鬼的脖子上,以至于吊死鬼通常出现都是伸着长长的舌头,当然也不是不能将舌头收进去,只是那样鬼魂就会觉得难受,如果说活人有呼吸,那么鬼魂也是有呼吸的,只是活人吸收的氧气,而鬼魂吸收的却是二氧化碳。
我将停尸间的门锁上,然后走过去将鸡笼子打开,再一只一只的将鸡给抓出来,这些鸡虽然是病鸡,抓的时候还是小小的反抗了一阵,一只还不算什么,可架不住三十八只啊。
结果就是三十八只病鸡被我抓出来了,而我手背也被锋利的鸡爪子抓了好几道疤痕,身上更是沾了不少鸡粑粑,就连嘴巴,鼻子上都沾了几根短短的鸡绒毛。
“噗嗤！”
一阵尖锐的鬼笑声,让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又丢人了,还是在这么多鬼面前丢人。
我心情很不好,猛地看向萧夜尘,他竟然憋笑的脸都红了,我又好气又好笑,“想笑你就笑好了,用不着憋的这么难受。”
“呵呵...呵呵,笨女人,你就不能直接将笼子口打开,将鸡一下子倒出来吗？”
我瞬间满头黑线,我真是越来越笨了,这么个办法都没想到,还吃力不讨好的一只一只的抓鸡,我对自己真是醉了,这脑子怎么就这么木头呢？
听着萧夜尘不再隐忍的低笑,我心里又有点不舒服起来,知道这个办法,干嘛一开始不说,非要等人家都这么狼狈了才说,既然当时都没说,就一直瞒下去啊,来个事后诸葛亮献计,太讨厌了,太太讨厌了！
“你是不笨,可就是没同情心,这些鸡都要死了,总要给一点最后的温柔吧！”没来由的就是不想听他说自己笨,笑话自己,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想在他面前吃瘪,认输。
萧夜尘就好像知道我的小心思一样,非但没有吃瘪,反而笑容更炫目了。为了不让自己郁闷的发狂,我简单的打扫了一下自身的战场,走到萧夜尘身边,板着脸,“你想等这些鸡都死了,再开始吗？”
我成功的看到了萧夜尘眸子沉了一下,心情猛然大好。
而萧夜尘也将带来的一把白蜡烛点上,排成一条直线,然后就见萧夜尘用朱砂在地上画了几十个相同的图案。依次对应着白蜡烛,形成一一对应的关系。
只是我没事数了一下,竟然是三十八根白蜡烛,三十八幅图画。
可这里只有三十七个鬼魂,怎么会多出来一组,还是说超度做法的时候就需要多出一组。
伴随着我的疑惑,地上的三十八只四处乱窜的鸡,竟然开始往那图形上走,步伐出奇的一致,不到两分钟,所有的鸡都站到了对应的图形上,我不由的庆幸好在多了一只鸡,不然这会她还真找不到一只活鸡顶替。
我从萧夜尘给我的鬼媒书后面的那几页杂记里瞧到过,关于这招魂蜡烛,以及图案的说法,说是这样做了之后,会让活物代替人解除鬼魂的怨气。
“宛宛。”
萧夜尘的低沉急促的声音将我从震惊中唤醒,我忙对着三十七个鬼魂说,“给你们找的替死鬼都到齐了,还等什么开始吧。”
话音,刚落,身后的三十七只鬼魂飘悠悠的直接朝着图形那边跑,各自找到一个图形漂浮在图形上空。
只是有一只鬼魂有些奇怪,她漂浮的不是图形的上空,而是两个空着的图形中间。我皱了皱眉看向萧夜尘,见萧夜尘没什么异样,也就放下心来。
温度一下子又冷了起来,“呼呼”的破风声传来。
我睁眼去看,脑子轰的一声要炸开。我竟然瞧见这三十七个鬼魂手里同时拿着一条绳子,绳子材质长短不同之外,其他的东西都可以用一模一样形容。
一起将手里的绳子甩出,绳子就像一条扭动的毒蛇,直直的扑向图形上站立的鸡而去,眨眼间绳子的一端就缠绕上鸡的脖子。
然后绳子的另一端开始上升,升到漂浮的鬼魂头顶上时,猛地刹住,而被绳子缠绕的公鸡因为窒息开始扑腾。
几十只公鸡同时扑腾的画面,我瞧在眼里有点慎得慌,还有点残忍,心里禁不住开始自责起来。不过接下来的发现让我低迷的情绪猛地一紧,就连心跳都漏拍了好几下。
原本漂浮在两个图形之间的那个女吊死鬼,她手里的那只绳子竟然两端同时各自缠住一只鸡脖子。两只鸡被提拉到半空,剧烈的扑腾。
鸡颤动翅膀的声音,已经鸡的哀鸣声都只维持了不到两分钟,三十八只鸡都成了伸长脖子的死鸡,长条条的。忽然半空中的三十七条绳子从中间断裂,三十八只鸡的尸体直直的砸在地面上。
“砰砰砰”的声音,一直响了三十八下,我的心也猛地抽紧了三十八下。
半空中悬浮的三十七个吊死鬼身上的黑气一下子没了,接着就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尖叫声,鬼鬼之间喜悦的互相拥抱,互相拉着手转圈,甚至有几个还玩亲亲。
奇怪的是温度这一次竟然没有因为众鬼的激动而急剧下降。
我心情却不能像这些鬼魂一样高兴,我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刚刚那三十八只急被活生生捏死的画面,魔怔般的感觉自己是个罪人。
肩头一沉,我扭头去看,萧夜尘猛地将我揽进怀里,“这些肉鸡生出就是被屠宰的命运,它们驱散鬼魂的怨气也算是有功,下辈子就不用再投畜生道,做我们这一行的有时候铁石心肠反而是大恩大德。”
兴奋的吊死鬼们似乎是因为萧夜尘的话,想起了我,纷纷飘过来,跪在地上给我行了一个大礼,之后,萧夜尘让他们去地府报道,一个个就飘出了停尸间。
结果还有一只吊死鬼没走。
就是刚刚那个同时找了两只鸡的女吊死鬼,她犹豫了一下,走向我,“鬼媒大人,我可不可以同我的孩子一起等他的父亲一块再去地府报道。”
我诧异的看着她,“你的孩子？还有你的老公也在这里吗？”
女吊死鬼点了点头,“孩子的爸爸八十年前是个政府职员,不想被人害死,我们母女又被叔叔给赶了出来,我本想把孩子生出来,却不幸染上了瘟疫,没有钱治病,伤心之余就带着孩子上吊了。”
说着,女吊死鬼将斗篷解开,原来她臃肿的身形不是肥胖,而是怀孕了,忽然一个惨白的小手从她肚子上伸出来,接着是一颗小小的头颅。
猛地朝我咧了咧嘴,伸出一只舌头,舔了舔,吱吱的笑。
一咯噔,惊骇我差点晕过去。
直到吊死鬼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肚子上的小头,慈爱的说了句,“宝宝乖,进去睡会。”那个小鬼头才消失在我面前,我也才算是找回了一丝理智。
我后退一步,跌进萧夜尘的怀里,才觉得整个人回了魂,原来萧夜尘一开始就知道是三十八个鬼魂,根本没有多一组。我暗恼姜岩统计不清的同时,也更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少,以后要学的还好多好多。
女吊死鬼见我没回话,又问了一次,“我们可以等等孩子爸爸吗？”
说实话我瞧见女吊死鬼的凸起的肚子,我就一阵紧张,刚刚那小鬼出现的太突然,我吓的实在太狠了。不过对于女吊死鬼的遭遇倒是挺同情的,可是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不由扭头去看萧夜尘。
“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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