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被人拍了两下,白涟舟被一个声音惊醒,慌乱地四处张望。
“啊?唔......”
从他那涣散的目光和呆滞的动作来看,他还处在睡梦之中。
“睡醒了没?给我让让座位。”
“哦,好。”白涟舟嘤咛着用手抹了把脸,这才看清说话者是一位耄耋之年的老者。
老人头发花白,过着不和时节的厚绒披风,衣料下伸出一双枯瘦的手,拄着一根红棕木拐杖。
那手杖看上去有些年头,但做工十分精细讲究。他的脊背很弯,全身的力量都压在手腕上,颤颤巍巍地站在白涟舟面前。
少年连忙站起身来,扶着对方坐下。
“你知不知道这是哪儿?”老者神情舒畅地坐在长椅上,将拐杖递给白涟舟。
“知道,这里是图布里克海湾。”白涟舟被老人的声音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孱弱的外表下,声音竟然中气十足,莫名有种强大的气场让他肃然起敬,听从指挥。
老者缓缓开口道:“第一次来吧,听你的口音,你不是维奥莱特人吧?”
“我......我从北边弗吉利亚帝国来的。”
“风帝国人啊,通用语言倒是讲的挺好。”老者缓慢转过脸来,呵呵笑道:“你是军人?”
“我不是。”白涟舟下意识回答道。
“那你叫白涟舟吗?”
“您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白涟舟惊讶的张大了嘴。
老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喔,看来老朽没等错人,就你这古怪的名字,想没印象都难。”
白涟舟被这跳脱的问话弄得手足无措,追问道:“是我舅舅拜托您来接我的吗?”
“不是。”
“啊,那您是怎么认识我的?”
“......老朽也是偶尔听说,弗吉利亚帝国有个倒霉孩子,名字怪,性格也怪。”
我这张乌鸦嘴在维奥莱特帝国这么出名吗?不可能呀......白涟舟一时想不明白。
“小白啊,娶媳妇没有?”
听闻“小白”这个称呼,白涟舟内心不太乐意,因为自己奇特的姓氏和名字,总是被取“小白脸”、“大白瓜”之类的绰号。每每听到,内心都会滋生出一股羞愤感。
但他没说什么,只道:“没,没呢。”
“也没有心仪的人?”
“有......不过也不算。”
“把她娶回家,你就不倒霉了。”
白涟舟慌张了一下,顿了顿之后说:“这不能急。”
殊不知,他心中那位心仪的女子便是葵黛尔中尉,少年与她不仅年龄相差五六岁,地位也是天差地别,一个是无名无功的新兵,一个是全弗吉利亚帝国最有名的神医......
婚姻大事,绝无可能。
“您找我,难道是为了看看自己未来会不会倒霉吗?”见老者对自己有所了解,白涟舟斟酌之后开口问道。
“老朽还不至于中你的招。”老者拍了拍袖子,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有人说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所以老朽好奇,就过来看看......”
听老者话里有话,白涟舟有点糊涂了。
他心中盘算着,除了那位未曾谋面的舅舅,自己还能在维奥莱特帝国认识谁呢?
悸动之余,他苦兮兮地望着对方,道:“您得说清楚是谁要找我呀。”
老者的眼睛瞬间瞪得浑圆,错愕道:“你心里不知道吗?”
白涟舟的心弦像是被刚才的话拨动了一下,嘿嘿笑着,靠在他身边坐正,“老爷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向您打听点事。”
“您对格林斯特熟不熟?我想找个人。”
老者扫了他一眼,觉得这小子不像是安了好心,遂反问道:“我看你这样子,什么行李都不带,也不像是走亲访友啊?”
白涟舟见有戏,便说道:“走亲访友只是其中一件事,重要的事还在后面呢。”
“那跟老朽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你的什么亲戚。”老者连连摆手,又将眼睛闭上,靠了回去。
白涟舟一听,这老头明明藏着些秘密,却在自己面前扮天真,不肯开口。看来来到维奥莱特帝国仅仅只是个开端,想要顺藤摸瓜下去并不容易。
略微沉默之后,他又道:“既然不是我舅舅让您来的,那恐怕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老先生,晚辈时间紧迫,要出发了。”
“去哪?”老者饶有兴趣地问道。
“当然是去走亲戚了呀!”
“我问你走完亲戚去哪。”
“王都圣朗德尔。”白涟舟如实答道:“咱们应该不顺路。”
老者的表情略微带戏谑:“这图布里克海湾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出的。要不你去给我干几天活,赚点零花钱,老朽再差人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我怕您闪着腰,您还是好好坐着吧。”白涟舟正色道。
老者一听,却也不信邪起来,当即夺过拐棍,气道:“嘶,老朽还能让你这冥顽不灵的小子说中......”
一瞬之间,腰疼如针刺。
事实证明,上至耄耋老人,下至三岁小孩,没听话的,都中招了。
白涟舟立马俯下身来扶着老者坐下,唠叨着:“你看,说了您不信,信了也不听,腰没事吧?还能不能动?”
话还没说完,拐棍已经照着少年的屁股抡了过来。
“你去便去,开口说什么话?”老者剜了他一眼,骂道:“老朽这一把骨头,哪经得住?”
白涟舟撇了撇嘴,试探问道:“那我走了?”
“滚滚滚,越远越好,最好别回来!”
他应了一声,想也不想,抬脚就走。
事情紧迫,没有时间让他这样耽误。视野忽明忽暗,厚重的云雾跟黑灯瞎火没什么区别,若是再在照顾老人的事情上耽搁下,恐怕来不及在今天之前找到舅舅家了。
他心里想着,只要一直向前看,脚下不拐弯,很快就能走出去了。
四周,除了遥远的海浪声和自己的脚步声,万籁俱寂。
最开始的几分钟里,白涟舟见云雾退散,周围开始出现一些清晰的建筑物,便洋洋得意地做了标记。
可越走,他越觉得不对劲起来。周围的景观归于模糊,云雾再次从脚边升腾而起,鼓噪的海浪声时远时近。
听声音的来源,白涟舟觉得自己像是站在大海的中间。
自己这是在转圈?
图布里克海湾仿佛一个怪圈,明明一直笔直着向前走,却总是在有雾和无雾的区域里穿梭,那些建筑物的残影时而出现在左边,时而在右边。
这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诡异而恐怖起来。
在这样的轮回之中走了五六次,忽然出现在视线尽头的,居然是最初的起点!
那把长椅之上,坐着一位老人,拄着根红木拐棍,疼得龇牙咧嘴......
少年心有不甘,在心中意难平地骂了一堆脏话。
可是这祸从口出,自己惹的事,只能亲自把它解决。
“知道自己走不出去了?”
白涟舟嘴硬道:“我这是怕这儿雾大潮湿,您这腰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所以回来看看您。”
老者用手背敲了敲腰椎,笑问道:“这话当真?”
“嗯。”白涟舟不情愿地应了一句。
“你是个好孩子呀。”老人笑眯眯的,像是听不出少年语气的不情愿,此时的神情比刚刚温柔了些许。
“老爷爷,那咱们现在怎么出去?”
“你身上带钱了吗?”老者又问。
“没。”白涟舟不假思索地撒了个谎。
老爷子表情惆怅地看了看少年脚上的粗布鞋,相信了这个谎言。他捋了捋自己下颌的长须,道:“那你背着老朽走一程,我给你指路。”
白涟舟答应了。就这样,他拿起老人的红木拐棍,将那看起来虚弱无比的身体背了起来。
但这背上的重量,可不像是个瘦弱的老人呐。
喘了口粗气,白涟舟发问道:“爷爷,您究竟是干什么的呀?”
“觉得老朽重吗?”老人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哼哼,不练一身本领,怎么赚钱花呢?”
“怎么练的啊?”
“哟,真想从老朽这儿赚零花钱?”
少年轻轻一笑,道:“想归想,但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恐怕没那么多时间。”
只听老者幽幽地开口道:“看来......你是想打听消息。”
“有的话,那最好。”
“那你可听好了,老朽给你一个提示。让我来这里等你的那个人,这片大陆上每个人都想找到他,但是他们都失败了,只有一个人成功了。”
见老者这般夸下海口,白涟舟激动道:“那这个人是我咯?”
“咳咳,老糊涂了,忘了算上我自己了,那现在一共有两个。”老者喘了口气,沉声道:“你是第一个。”
身下,少年的身体微微颤抖了几下。
是镇世决之主!
自己是第一个找到他的人!老先生是第二个!
“那您跟他见面的时候......他有叮嘱您什么话吗?”
“他说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个叫白涟舟的小孩子来到这里,让老朽在这儿等着。”
镇世决之主在找我?白涟舟内心的震惊非同寻常。
原本他天真的以为,自己在明处,对方在暗处,最起码掌握着主动权,这次的旅程会是一个“猫伺机而动,捉拿耗子”的过程。
但没成想,“耗子”才是那只潜藏的“猫”!
对方不仅知道自己身份已然暴露,还知道是谁获得了情报,白涟舟的行踪、意向,无不被他牢牢掌握在手中。
甚至还玩心大起,派了一个老头来接他,这意思便是:我降低你的寻找难度,咱们在圣朗德尔城见,你能找到,算我输!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白涟舟马上问了一个眼下最关心的问题:“那他有没有跟您说,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被发现的呢?”
老者略感意外,然后笑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你占卜到镇世决之主的前一天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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