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
“新兵一号,姓名白涟舟,右边心口中箭,右肩及整个右臂粉碎性骨折,腹部有被灵兽撕咬的痕迹,肋骨断了七根,真肋损伤严重,好在有一根法杖保护,没有被咀嚼生吞,但左小腿骨摔断了,肌肉撕裂,腹腔内有淤血......”
“确认存活,生存概率——”
“不足一成。”
“其他士兵,全部阵亡,无法找到尸体。”
精锐军团后勤支队的护工们,将一具生命垂危的躯体扛了回来,队长正在欧内斯特上校的营帐中汇报伤情。
经历了近十二小时的抢救,占星师的命保住了。
好在对手射这一箭的时候有预判目标闪躲的成分在,没有直接瞄准心脏中心,才尚且让白涟舟有了一线生机。
当时的情况太过混乱,几位经验丰富的副官也无法还原这个少年在战场上经历的事情。
他们推测,战斗的持续时间不长,白涟舟在丧失意识之前,曾用灵力对致命伤口进行过止血处理,甚至试图向前爬行到安全位置......
但伤势实在是太重了。
利用灵力自救,应该是疼痛触发了死亡前大脑对生存的渴望。
小队中那个负责发射信号弹的士兵,被一箭贯穿了脖颈,在断气前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夜已经深了,弗吉利亚精锐军团的营帐却依旧灯火通明。
他们重新在北边的术士峡谷附近扎营,这里距离交战的城市还有很远一段距离要走。
欧内斯特上校披着军装外套在门口站着,点了根烟,眺望着南边的天空。
线索再一次断了。
死去的五个士兵都是他的得力干将,与他朝夕相处了三年之久。
他赌上了一切......
战争太过残酷。
风灵师向来是最自恃清高且傲慢的民族,他们自认为是最重要的元素,有北风之神的庇护,有伟大圣明的君主,有军备最强的王统军,甚至连全大陆最强的灵术师都诞生在他们的国土之上......
在上校心里,只需要让那个倒霉蛋找到镇世决之主,他的军队统治大陆是迟早的事。
可偏偏被那帮雇佣兵断送了!
周围的地面上,已经有好多燃尽的烟把儿了。
士兵们没人敢上去劝,他们假装忙乱地准备着,在一个个营帐中进进出出,用这些无用之举伪装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上校,王都派来的医生来了。”
没一会儿,一串清脆的脚步声响起。
出现在欧内斯特面前的,是一位金色长发、容貌绝美的年轻女子,身着一件厚实的黑色军大衣,里面裹着一件雪白的医师服。
她叫葵黛尔,隶属王统军,中尉军衔,是弗吉利亚帝国境内最好的医生,以至于整个军队都将她奉为“守护女神”。
这次出征远远没到她本人亲自随行的层级,但上校连夜向国王陛下发了密函,王统军才特批她出境。
“好久不见,欧内斯特上校。”葵黛尔中尉礼貌地微笑,“您的脸色有些不好。”
欧内斯特立刻踩灭了烟头,沉声道:“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
葵黛尔点点头,矮身进了营帐。
又是一轮焦急的等待,上校心急如焚,像是在等即将临盆的妻子。
那个少年身上的秘密,太让人垂涎欲滴了,只有他醒过来......
"团长,进来一下。"
“怎么样,醒了吗?”他慌忙进入帐内。
葵黛尔中尉已经脱掉了黑色外衣,白大褂上已经蹭上了鲜血。少年依旧面色苍白的躺在床板上,没有任何变化。
“这灵力回路就好比血管,像他这样浑身回路寸断的情况,能救活,但我不能保证他的灵力完全恢复。”
上校的嘴角忍不住上翘,眼神中带着一抹激动的神色:“真的?”
“对,过不了多久,他就能醒过来。”葵黛尔摘下手套,走到他面前道:“您好像很在意这个少年。”
这句话让欧内斯特上校迅速回到了淡漠的情绪之中,眸子里没有了刚才激动的神情。
他犹豫了一下,语气平淡道:“每个士兵都不是自愿来打仗的,我特招进军团的几个助手在先遣小队中全部阵亡了,我正打算向上面申请抚恤金。”
葵黛尔柔声道:“这是应该的,但部队里不能没有占星师,团长。”
“不行,不能换人,你要让他活下来。”他郁闷地回绝道,“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就应该让队里最强的几个兵护送他过去了。”
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医生能做的事情很有限,能否活命,只能看少年的意志。
一阵沉默。
“这件事,是绝密的吧?”葵黛尔轻声问道。
“是,白涟舟只向我汇报了那个情报。”欧内斯特重重的深呼吸几次,答道:“派出去的人也是安全的......当然,已经是尸体了。”
“我能够理解您,上校。”葵黛尔秀眉微蹙,安慰道:“发生了这件事,军队里没有谁能振作起来。您真的要让让白涟舟在这里养病吗?”
欧内斯特揉了揉皱紧的眉心,沉声道:“我要等他醒过来,参军又不是儿戏,凡事都要有始有终,你是个医生,只管救人就行了。”
二人间的气氛突然变得狠厉紧张了起来,葵黛尔略感不悦,半晌后低声开口道:“上校,您不能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情报,置其他士兵的生死不顾。”
“咳,咳——”
身后,床板上,白涟舟痛苦地咳嗽了两下,直接吐出了一口浓血。
“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吧,中尉,这里交给你了。”欧内斯特叹了口气,毫无迟疑地出了营帐。
“咳咳咳咳......”
又是几声剧烈的咳嗽,少年无力地睁开了眼睛。
迷迷糊糊间,映入眼帘的一切都很熟悉,简陋的床板,昏暗的煤油灯,远处嘈杂的军备噪音。
他忘了自己为何会陷入沉睡,更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身体里的灵力空荡荡的,取而代之的,是肌肉的麻木和疼痛。
想支撑着坐起来,但稍微一动,白涟舟的身体便会传来尖锐的疼痛感,大脑一阵晕眩,又栽了回去。
“还有意识吗?新兵......可以睁眼吗?......”
耳边,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同自己讲话,但他的眼皮很沉,无法回应。
下一瞬,白涟舟感受到汩汩的灵力从自己手腕的肤表渗透至体内。
“别动,这过程有点疼,忍一忍。”
几乎寸断的灵力回路之中,突然被注入了极其强劲的灵力,白涟舟只觉得这股气劲冲得自己头皮发麻。手腕连同整根断掉的手臂终于有了知觉,但也是剧烈的痛楚。
他努力地挣扎,但那种被贯穿的痛感却丝毫没有消退,甚至继续往胸膛和腹部蔓延,直到整个上半身都僵硬酸麻,瘫在床上不能动弹。
这份灵力比白涟舟体内原有的灵力强很多,所以他很难承受,甚至还要消耗掉他刚刚恢复的力量去消化。
不出三分钟时间,少年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没事了......没事了。”那张柔嫩而温暖的手短暂从手腕处离开,而后紧紧攥住自己的手。
葵黛尔中尉笑中带着激动,“新兵,感觉好些了吗?”
床上的少年嘤咛着,吐出几个字。
“什么?”女医生将手轻轻放在他胸膛上,自然而然地俯下身子,侧耳听他的话。
“要......塌......了。”
急促的呼吸呵在她耳边,葵黛尔旋即用最温柔的声音问道:“你说什么东西要塌了?”
“这里......要塌了......”
转瞬。
外面一声惨叫。
一个怀抱铠甲和长刀的壮硕士兵栽了出去。
铿!铿!
铁器砸在营帐顶和侧面的墙壁部分。
在一片惊呼声中,目睹到这一幕的十几个士兵全都措手不及。
帐内,葵黛尔中尉迅速飞身而起,手臂不紧不慢地推了出去,一面硕大的风盾恰到好处地架住了坍塌下来的鱼骨结构。
这个反应已经很快了,并且时机和预判都很正确,及时护住了伤员。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副官们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报告长官,这里的泥太滑了,我......”
“知不知道葵黛尔中尉和伤员都在里面,冒冒失失的!还不快收拾好装备,进去跟中尉赔礼道歉!”
“不用了,没什么大碍。”葵黛尔朗声说道。
与此同时,欧内斯特上校从帐外走了进来,似乎丝毫不担心他们受伤一般,随口道:“他醒了吧?”
“是的,团长。”葵黛尔点了点头,“您是怎么知道的?”
“就知道他醒过来准没好事。”上校表情恼火了一下,“这么倒霉,不如死了算了。”
“唔......二位长官......”
床板上,白涟舟已经用手臂将上半身撑了起来。
嘴里喊着上校,眼睛却盯着一旁年轻漂亮的葵黛尔中尉。
若不是身上的肌肉仍在隐隐作痛,白涟舟肯定会怀疑自己在做梦。
一旁,欧内斯特已经等待了良久,迟迟不见他说出下文,遂目光一凛,追问道:“你想说什么?”
毫无情感色彩的话语将他拉回了现实。
白涟舟神情一黯,头垂了下去。
“他们......他们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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