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泪顺这眼角一滴滴滑落,从暗自落泪到抽泣到发出沉沉哭腔。
……
长空司齐活像一只搁浅的鱼,回到客栈时,依旧满心错愕。
按理说她今日表现,自己本该十分欣慰,毕竟巨婴没了奶娘撑腰,而奋发图强、指敌忘身,这是何等的幸事啊!
可他却依旧免不了惆怅,毕竟她手臂所受之伤,深触白骨,此痛虽未自受,但犹可感同。
而且在最后时刻,她还耗尽全部真气封住出口,所以现在不可能再有多余内力自行疗伤,回到客栈,也并未寻鬼厮找过伤药,便将自己闷在屋中,这,难不成是闷在屋里自尽?嗯……?想想有些不可能!
那除此之外便只剩一种可能,便是咬牙硬扛。
长空司齐一边想着,身影已跃上三楼,来到了她屋外,刚在门口站定,便听到了一声自内传来的低吟哭腔,暗暗抽泣之声很轻,却听的人心里满不是滋味。
所以未有片刻思虑,便已抬手敲门。
拍门的动静,让缩在床上的身子轻轻一颤,抽泣当即至在喉间,可身体的颤栗却久久难平。
窒息的钝痛传遍全身,让她根本无法起身,本想沉默不言静待敲门声止。
可门外之人,极其有耐心且惹人生厌,敲两下,便停止静候片刻,没有回应便再敲,循环反复,毫无停歇之意。
黛长安也猜出此人是谁了,不过却想不明白,他来此的用意。
艰难起身,强拖着疲惫的身子,刚迈下床,整个人已经一个重心不稳扑倒在地,差半分脑袋就磕在了面前的石桌上。
一声惨叫,长空司齐听闻不对劲,当下也顾不得别的,直接用法力穿门而入。
看着地上趴着的身影时,登时硬汉心软。
她手臂的伤本就还未止血,这一摔倒是将伤口再度撕裂,二次伤害已经让血肉模糊的伤口几经外翻,血腥到不忍直视。
长空司齐上前去扶她时,她已是脸色煞白,灼热的泪在眼窝里打转,却还在死鸭子嘴硬,谢绝的说了声“我……没事!”
“嗯!”长空司齐斜蹬了她一眼,便直接上手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放回床榻上。
刚放下,未经她允许,手已经附在了她左臂刀口上,只一下,便疼到黛长安差点原地去世,她痛呼这想要抽出手臂,却被他呵斥了一声“忍着!”
冰凉的音色,开口间,如一张封条,死死堵住了她的嘴。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之中,黛长安死咬这下唇,可身子却还是禁不住被一股股倒涌的疼痛淹没。
长空司齐看着她痛苦的反应,掌心灵力陡然加强,直往她伤口处送,澄澈的灵力源源不断注入伤口,整个手臂先是疼,钻心的疼,但疼痛并未持续片刻,便已逐渐散去,随之而来是一股温热袭来,好似有暖风吹过,不出片刻,疼痛的气息已是彻底消散。
脱手时,就见床榻上的身影,唇色全然惨白眼眶泛红,哭的那叫满眼泪珠和雨洒,甚凄凉。
长空司齐悄然一声叹息,寒眸望去,又道“我记得手腕还有伤,抬起我瞧瞧!”淡然的语气翻不起半分云雾。
黛长安哽咽的都快要呼不上气,恼羞和尴尬全附上面颊,她摇头,一个劲的摇头。
气氛莫名就变得很为难,长空司齐眉尾高高上扬,露出一副看破万物的神情。
他算是看明了了,这黛长安合着是在跟自己赌气,因为自己昨日里的一番话,所以今日才这般钢硬!
果然女人是这世上最记仇的生物,不过,他倒又觉得,虽性子软了些,但也有几分守卫者风骨,此刻,顾不得她死犟,伸手便扯起她的手腕。
衣袖已经黏在了伤口上,将和血的衣衫撕开,便目睹了一道深邃又贯穿整个腕部的可怖伤痕,纤细的手腕和狰狞狭长的伤口,形容了鲜明的对比,若这伤痕再多进半分,整个筋脉都能被切断。
长空司齐有些火,一腔责备之言窜到嗓子眼还未启齿,又生生被强压回肚中,毕竟考虑到她已憔悴成这般,便暂且忍下,明日再算也不迟。
所以替她辽好伤后,便差来鬼厮,在隔壁自己住的屋子里备好浴桶和热水。
刚刚还因为疼,哭的死去活来的小小人儿,此刻就木讷的坐在床榻上,床侧放着一盏骨魂灯。
幽幽红光照在她娇弱的面颊上,虽是身子不疼了,又加上他渡来的灵力,体力已经恢复无恙,但却心乏,哭了太久的缘故,此刻脑袋昏昏沉沉的闷疼,抬眸顺着眼前的白衣向上看去。
正好对上长空司齐瞥来的一记死亡凝视,他还是那般,冷的犹如一块万年寒冰。
当初狐狸原身被他救起时,也没见他这幅表情,黛长安有些招架不住,选择避开对视。
“去隔壁洗漱干净换套干净衣衫,还有,将你这泪收一收,历练才刚开始,苦的还在后头!”一贯冷冽的语气开口便是斥责,可此番语气虽冷,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话音未落,身影已经迈出门外。
从他出现到疗伤,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轻松解决了她的所有痛苦。
她的眉心一时紧锁成山,满腔皆是无言和难堪。
自我沉闷了好久,才动身去了隔壁,木质浴桶旁放好了衣物,褪去衣衫后便如同鲸鱼回归大海般,纤弱的身子一整个钻入桶中,便抱膝坐在了水底。
长发在水中飘散,脑海里则是一幕幕闪过今日种种,越想心底越发寒,江晟走了,这踩着累累白骨一路向上的日子才刚刚开始,自己好似就要熬不住了!
……
洗漱完再回到自己住的屋子中时,地上的血污已经被处理干净,连床榻上的被褥也换了新的。
心境有些许的波动,移步挪到床畔,便只想倒头睡三天三夜,什么都不要再想!
绵软的身子刚倒下,明眸却忽然一亮,在方枕之侧,放这一枚澄净透亮的竺棠果,清香扑鼻的美味指望鼻腔钻,黛长安一咽口水,面上的表情活像稚童看见吃食的欣喜。
这竺棠果可是她打小就爱吃的果子,从小到大,都是江晟替她摘的,因为此果生在绞海之畔,绞海凶险,而且这果子也稀罕,百年结果,百年花开,再百年才得以成熟,所以很是难得。
只不过她没想到,长空司齐竟也会有这果子,还会送给自己,这,这算是赔罪吗?
盯着竺棠果,直舔小舌头,很想吃啊,但又舍不得吃,毕竟来了此地就没吃过一口东西,这果子更是十分珍贵。
但不舍得吃吧,又忍不住不吃,思想恶斗了一番后,还是向仙果妥协,毕竟天大地大都不及美食广爱,一口便可抚慰心灵。
芊芊玉指握着那冰冰凉的果子,满心期待又万分不舍的送入口中,甘甜之味顺着味蕾一点点晕染,一路甜至心头,让舌间都忍不住轻颤。
果子刚入腹,未有片刻,人已经昏昏沉沉入了梦乡!
……
其实这竺棠果,是昨夜江晟交给长空司齐的,他言过“这果子,是她打小便喜欢吃的,今日,你先替我收着,若她那日心情不好,便给她一枚,她很好哄,每次哭到抽抽噎噎时,吃一颗用不了,片刻便会倒头就睡,不过又有些贪吃,但这东西性凉,贪食会胃绞痛,所以每次只可给她一粒!”
……
黛长安的夜游症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已被他二人医好,她虽然不会再半夜乱跑,去寻江晟,可是梦里却满满的都是他。
这一夜,睡到了自然醒才起身,不知是做了美梦的缘故,还是,今早的气色已经恢复如初。
下楼时,整个客栈空落落的,鬼界昨夜算是炸了天。
夺命台一事传的轰轰烈烈,鬼厮知晓弑鬼元凶便住在自家客栈里时,大半夜便开溜了,八百里疾跑,不带停的。
不光客栈中的鬼厮跑了,这整条街上,活下来的都没影了。
如此萧条之景,才可谓称得上是真正的鬼街。
……
沿着木阶缓缓走下,客栈中只剩一袭白衣的长空司齐托腮坐在石桌上,身姿挺拔,神情悠闲,此时手中正不紧不慢地翻阅这一本天书。
破败简陋的客栈,因为他的身影而变得蓬荜生辉,若不是看到石桌上的白骨器具,黛长安甚至会觉得此处并不是鬼客栈,而是一处娴静安逸的优雅小院。
长空司齐眼角的余光瞧见她走来,便腾出空隙,来了句“胳膊腿不疼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明知故问,也不知是讽刺还是什么。
黛长安不于他计较,当下便狗腿子附身,低头哈腰致谢道“昨夜多谢司齐上神出手相助,还有那竺棠果之恩!”音色轻快,丝毫没了昨日的赌气和重重的哭腔鼻音。
长空司齐心里这才算是小舒了一口气,本以为没了奶娘会闹些时日,果然一切都如江晟所言,虽看着柔弱却有这铮铮傲骨,内心纯粹也知分寸。
摆头示意她坐下后,便一收天书,骨节分明的手交叉放于石桌上,沉眸正言道“来,我跟你掰扯掰扯,昨日夺命台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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