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无言,人海无声,只有破开天门的河滔依旧汹汹!
长空之中,零星几个对火种犹不死心,环伺在侧的‘神仙’纷纷退避,唯恐避之不及。
‘梅香’道人和嬴狗都被甩开,二人脚踏虚空,立在长河河波之上借着长明河水势在那漫天太阳真火之下寻求‘阴凉’。
嬴狗已经恢复了人形,这一次‘进食’过度,嗓子冒烟,口中黑烟依旧滚滚,最惨的是上下两排引以为傲的好牙一片木然冰凉,远处的‘梅香’道人同样也是双手颤抖不停,两人与头上那庞然大物的身影对峙,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在朱照天的金乌真身之前,道火‘三昧’显化的火山烈日与其相比亦是不足道也,无论是光与热都显得黯然。
在道火‘三昧’的火种之中,炎霜华盘坐在‘火山’的最中心,气息匀长,在其身下一朵四色交相变幻的火莲静静盛开,花开无香,此时赤红,却能够一片花瓣红过一片。而赵牧灵不知生死,修长身影软趴趴地被炎霜华横着放在怀里。
嬴狗口喷浓烟,咳嗽连连,指着‘火山’中央急赤白眼地骂道:
“狗?日的赵……客臭小子,
“就你这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还想要学人家英雄救美……?
“‘狗?娘养的’……自不量力……!
“你以为我们真的会见死不救……?”
嬴狗是真的‘怒不可遏’而‘色急’,言语之中对赵牧灵‘关怀备至’、又当老子又当娘,因为嬴狗和‘梅香’道人已经早有打算,而赵牧灵‘关怀则乱’,让两个人不得不打这一场。
如果赵牧灵真的有本事能够安然无恙地把人救出也就罢了,可是现在的他却没有,嬴狗一看到赵牧灵没把人救到不说,连自己也给搭进去了,躺在女人怀里下场狼狈,一时心中窝火,七窍生烟,口中字字‘真火’!
然而此时赵牧灵却什么也听不到,在天下人面前、在千万人眼中横躺在美人怀里,已经‘睡’着!
此刻,现出真身的朱照天‘气焰嚣张’,遮盖两岸四野,本来是一副不分生死不罢休的架势,然而眼下却并没有急着向嬴狗和庖梅香动手,只是凝视着自己身前道火‘三昧’的火种显化的火山烈日之中。
“老鸟……住口……!”
忽然之间,‘梅香’道人和嬴狗同声疾呼,脚踏河波,激起千层水浪,身如箭矢离弦,一同向头顶的巨大金乌真身射去。
长河之上,‘火山烈日’之中——道火‘三昧’的火种中央,围绕着炎霜华四周的赤红色火莲又变幻成了纯白之色,一片花瓣白过一片。此时,花瓣开始一瓣瓣向炎霜华的身躯之中收缩,整座‘火山烈日’也随之不断变小!
金乌火鸟模样、‘巨日遮天’的朱照天浑身太阳真火照耀四方天地,既然已经露出‘真面目’,一看见炎霜华即将‘得道’,就再也不管不顾什么前辈高人的风范、什么神人仙君的德仪,哪怕是在天下人面前,也毫不犹豫地以身下的利爪金钩挥向自己面前的‘伶仃光芒’。
金乌真身的朱照天出其不备,趁着‘梅香’道人和嬴狗二人落于河波、‘手麻齿软’之时一击而出,想要将吞噬火种的炎霜华先行除去再夺取火种,然后再顺势灭掉‘梅香’道人和嬴狗二人。
只不过朱照天没曾想到,自己依旧带着怒气用尽全力的一爪击出之后,眼前的‘三昧’火种却是岿然不动,炎霜华和那个不入眼的小子也是毫发无损!
朱照天见‘梅香’道人和嬴狗好像对此早有预料,未见二人及时出手阻拦自己,与天地寿齐的见识一想便即明了其中缘故,‘长明赐道,难夺其坚!’
于是朱照天所幸张开大口,要将道火‘三昧’连同炎霜华一起吞进肚中,预备日后慢慢炼化、细细琢磨,如此不仅能够一举灭掉炎霜华这个宿敌隐患,更能够慢慢剥离出‘三昧’火种,一举两得!大口开合之间烈火卷席长天!
‘梅香’道人和嬴狗也终于无法安稳,同时奋不顾身,挺身而出,欲以命相搏。
嬴狗两支前臂化作利爪迎天而上,所向披靡,洞开眼前火海,口中黑烟滚滚自下而上在漫天白光之中画出一道醒目黑线。
‘梅香’道人黑刀白刃,杀猪刀捧在身前,颤抖双手将刀猛然掷出,刀刃锋寒,雪白一线,火海倒流,无坚不摧,而道人自己紧随刀后!
然而,‘火山烈日’——‘三昧’火种已经在朱照天嘴边,‘梅香’道人和嬴狗此时面对逍遥之境的朱照天已经不可能后发先至。
焦急之时,千念一瞬之际,‘梅香’道人和嬴狗已经忘记此时处于太阳真火火海之中,纯粹的声音根本无法传出,但还是对朱照天骂声不停:
“三条腿的老乌鸦……!
“我?操你奶奶的……不……我要操?你老祖宗……!
“你们家那只老鸭子怎么会生了你们这一窝倒霉咸鸭蛋……!”
——
“朱照天你住口……!
“我可以让师傅向师祖请求让你们再返九天之上、重归故里,
“你们不是一直都想要重归‘九囍’么……?”
太阳真火照耀之下,万物失色,两岸四野一片苍白,明月峡之下死寂一片。
天地之间只闻分隔两岸的长明河水滔滔流逝,只听头顶太阳真火猎猎作响,仙人之下不敢睁眼,即使看也是‘视若无睹’,两眼茫茫,甚至还要受伤!
陈言礼和鲍参军并身立于人海之中,远离河岸之上火海坠落不停之处,也是赵牧灵几人先前的立身之处。
此时,哪怕是已经下山过几次、已经走过几洲山河的陈言礼也不敢直视苍天,浑身汗流如瀑,只有紧握双拳才能扼守住心悸,不让自己浑身颤抖!旁边紧挨着的鲍参军早已经战栗不停、粗气长喘如牛!
“你怕了没……!”
——
“大......大…大师兄……!
“你也……怕…怕…了么……?”
——
“当然……!”
——
“哈哈哈……!”
头顶太阳真火的‘气焰’直灌心扉,恐惧临头,一对师兄弟交腕而立,一起颤抖起来,一起大笑起来……!
我笑发肺腑,自然动人心!
旁边两个为西牛观直言的汉子也随之放笑起来,一人笑道:
“哈哈哈……!
“青羊山果然名不虚传……!
“在下李震,
“这个家伙是王宝,
“见过陈开门和这位公子!”
——
“见过陈开门和这位公子!”
先前为西牛观直言的是背着黑锅的王宝,此时说话的是汉子李震。李震说到最后,二人异口同声,依照的是凡人江湖里的辈分规矩,因陈言礼是青羊山开山首徒,故而称作‘陈开门’。两人也不避讳,因为不认识鲍参军便不作称呼!
此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陈言礼分辨得出两人的声音气息不同,二人似乎都已经是真仙之境!
“让两位前辈见笑了……!
“他是我师弟,
“姓鲍名为参军……!
“他还要会儿功夫才能缓过来……!”
——
“见…过…几位…前辈…!”
大笑之后,陈言礼将心中情绪释放,浑身气息贯彻一通,已经能够站定无惧,凭借着对气息的感应分别向李震、王宝二人致礼,鲍参军也能在头顶‘气焰’之中认准方向向两个汉子和老人管梡仙见礼,只不过此时还‘身不由己’,只能一直靠着陈言礼!
虽然陈言礼师兄弟两人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李震、王宝和老人管梡仙却是‘火眼金睛’,三位‘仙人’将陈言礼和鲍参军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三人彼此视线往来,都对陈言礼师兄弟两人赞赏有加!
管梡仙一张手,长明河中一股涓涓流水向手心中汇聚而来,然后老人以指尖凝聚剑气,一横两竖将河水分成了六份,口中敕念了一个‘去’字,六份河水立时不停在老人手掌心中跳动起来,然后两两向四下三个方向飞离而去。
“现在看看怎么样了…?
“是不是能够看见了…?”
陈言礼、鲍参军和老人管梡仙身旁的少女都感到自己的双目一阵清凉,再睁眼时已经能够不惧白光刺眼,然而三人再见青天之时天已无天,口中无言……!
“这就是金乌一族的真身么……!”
三位‘仙人’看着三个呆然震惊的年轻人并没有轻笑,因为即使是三人也感到心中不安。
王宝不想惊扰三个年轻人,向管梡仙拱手悄声言道:
“管前辈在前,
“晚辈慕名已久,
“冒犯请问前辈刚才‘指使’长明河水用的是何种妙法……?”
王宝心中惊奇,明知当面请问别人的道法来历渊源是修士之间的大忌讳,可能一言不合就是一场生死较量,而此时却还是忍不住相问。
因为长明河之水道意浓厚,万象无形,非是修炼到极致的高阶术法和天赋神通不能在水上留痕,而方才管梡仙以指为剑居然能够将水分为六分,‘指使’如意,所以王宝才不顾李震的阻拦非开口不可,哪怕不能得其道,闻其道亦欢喜!
李震看着每次都一意孤行的王宝无言,幸而管梡仙并无任何不悦,而且老人脸上涌现出一股缅怀神色,继而有笑,望着头顶连昆仑都被其遮蔽的金乌真身飒然无惧,风轻云淡地说道:
“昔年有幸和封天长明那家伙打了一架,
“……!
“后来他传了我一剑,
“只习得两分……这些天来渐渐领悟到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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