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孤身入赘到小镇上来,多年来从不露面的男子今日竟然立于酒铺门前,拱手向四方见礼!
四周街坊都不屑一顾,指指点点。
谁不知道你叫司马长门,一个外地来的窝囊女婿,不就是长得太俊了些而已。
一个入赘的男子不问世事,没有丝毫地位可言,成日里只知道煮酒,让自己老婆抛头露面、当垆卖酒,又有何用,实在是丢男人的脸……
而场中酒客皆震惊无言,无论是来自九洲何处,一个个汉子听到司马长门自报名号皆散去浑身酒气,正身威坐,都看着酒垆门口那个境界威严的年轻男子。
司马长门紧紧携着掌中温软小手,声音清柔,又对众人说道:
“承蒙大家伙儿恩顾,我们夫妻二人感激不尽!
“今日小店早歇,请诸位速速离去,但是不可少给酒钱!”
司马长门知道,自家娘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这个小小酒垆当女掌柜,最不喜欢的事便是客人喝酒不给酒钱,因为她每次晚上都会抱怨很久,躺在怀里总不踏实。
卓九曲正想要说话,却发现握着自己手的那只手掌一阵轻轻用力,温柔无限。
再看四面街坊一个个的都在探门窥窗,卓九曲心中轻叹。
算了,既然你好不容易要拿一回主意,就让你任性一次吧,这一次辛苦了这么久,就让你好好歇几天吧!
哎,只是可惜了这千载难逢的赚钱的机会了!
而两旁街道一个个对门旁户的邻居皆是嬉笑。
怎么?赘婿要发威了?
居然赶客,连钱也不赚了?
估计晚上只能睡门外面了!
果然是个从来不管事的,做起事来糊里糊涂,只知道任着性子乱来。
难道是因为喝酒的陌生男人太多,终于不想再忍了?
这一群天南海北的汉子谁敢招惹,就你一两句轻飘飘的话就要赶人走,还不许人少给钱,未经人情世故,这一下不知道得罪多少人,还不知道自己这一句话已经闯下了大祸。
也有邻居的女子看着从不露面的男子发出叹息,原来他长得这么俊,气度又是如此潇洒,难怪卓九曲要一直把他藏着不让他露面,原来是舍不得啊!
不过他也确实太年轻了,长得年轻也就罢了,做事情也像个愣头青一般,就算是不想让自己老婆如此抛头露面给一群男人卖酒,他自己来不就行了吗,何必又要赶人。
现在这么多外来人,哪个看起来是好招惹的,做不成生意倒是小事,要是这群人发起疯来砸了铺子伤了人可就得不偿失了。
果然吧!那群汉子都没说话了,一个个的脸色严肃得吓人!
一群街坊看着那一对夫妻都是叹息摇头,虽然这么多年来话长话短,但是毕竟也是多年的街坊了,也不想真的看着他们出什么事情。
而卓九曲此时也正要站出来向酒垆前面一群难得规矩的酒客赔礼道歉,没想到酒铺中却出现了一幕让卓九曲和街坊邻居都瞠目结舌的一幕。
只见酒铺场中那群来自天下各处的汉子一个个正身而立,和那个赘婿男子抱拳回礼。
司马长门对众人又言道:
“他日大京城中,我再为各位设酒摆宴、延席相待!”
卓九曲眼见这一群日日和自己笑嘻嘻没个正经的汉子现在皆不再多看自己,个个眉眼仰望所在全是自己身边这个嫁给自己多年的男人,一时间不由得恍惚起来。
身边这个他还是那个提着一壶酒来,说要嫁给自己的男人吗?
眼前这个他还是那个拴着围裙围着锅台成日打转,只顾一心煮酒的男人吗?
现在这个他还是那个在闺房里给自己揉肩捶背、擦粉描眉,恨不得日日耕耘不歇的男人吗?
所以这个他还是那个对自己事事上心,百依百顺,从来都没有一点脾气,对自己百般呵护的男人吗?
今天他怎么这么陌生,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气势也不一样了。
还要在大京请客,真的当这一次挣了一点钱所以就硬气了?
卓九曲看着自己的手被司马长门紧紧握着,才发现自己男人的手原来竟有这样大!
而让卓九曲和小镇众人更加难以置信的事情仍在继续。
酒铺场中,一群汉子不计钱财,一个个的都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放下了大小各异、形态各一、材质皆不相同的口袋,然后都接连离去,消失在小镇的街巷之中。
酒铺里一下就只剩下了几个白发老头与许放、许离、胡婴和米汤四人还留在桌上。
司马长门转身看着身旁面有怨色的俏丽女子,手抚长发,温柔说道:
“娘子,夫君去去就回!”
言罢,不待卓九曲反应过来,司马长门的身形便化为一缕浩然白光,破开长空万里,悠然朝西而去!
卓九曲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望着那一缕耀眼光芒,纷乱思绪也随之飘飞!
……
原来,自己是娶了一个神仙啊!
一群街邻仰天而望,傻眼无数。
难道神仙也会来我们这凡人市井之中?
可是瞬息之后,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司马长门却又踏着白云而返,身立虚空,对着酒铺下言道:
“娘子,这一桌客人劳烦你好好招待,他们不收酒钱!”
然后司马长门又对那几个白发老头说道:
“几个老东西,既然费尽心思来找我,怎么?
“又怕了?”
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看着酒垆前面的女子,但是并没有动手,而是应邀登天,直追司马长门而去。
秋风微凉,长街两旁寂静无声,酒铺场中尽是空椅空桌,狼藉满地。
热闹散去,瞬间只剩下冷清一片。
只有许放师徒和米胡二人,外加墙角一个白发老头依旧还在饮酒。
许放也没有想到,自己跟着徒儿许离来这个小小酒铺喝一场酒居然会发生这么多变故。
司马长门,大京城一城之主居然会入赘在这个小小酒铺里面,甘愿成为一介煮夫,为一个凡人女子煮酒多年。
就说这酒为什么会有如此滋味,不知要用多少心甘情愿、一见钟情才能酿得!
而两个路边酒铺偶遇的小友居然更加有趣。
明明资质有云泥之别,性格更是截然相反,可是却能同成一行。
年纪最大的资质最差,但是却有无敌无匹的气势。
年纪最小的资质最好,但是却沉醉于酒中,似乎是在为自己已经死去的公子伤心!
更加奇怪的人不是没有见过,但是这两个却怎么也看不透。
这一次倒是徒弟带着师傅开眼界了?
许放目视那一座大京上空,六个白发老人将司马长门团团围在中央,大概是想要以多取胜?
这一次太元山图谋太大,恐怕要兜不住了,说不定一不小心从此中洲就是天机宫一家独大的局面了!
这一次中洲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更令人担心的事,是那中元山上迟迟没有动静!
不知这千年已经过去,那位如今到底境界几何,难道他非要又使得人间少去几洲才能罢休吗?
千年前那场大战已经错过,如今长明不在人间,只能靠我们自己勇往直前了!
许离眼中一直看着胡婴,二人不时举杯共饮,而许放看着自己的徒弟满心担忧。
虽然司马长门已经赶人,但是墙角的白发老头却始终未走。
因为桌上的酒还没有喝完,而白发老人一生绝不会辜负的便是酒。
从来都只有人去酒空,酒还在,人就在,绝不会酒在人去!
何况今天的酒实在太贵,可谓是千金买愁肠,所以就更舍不得浪费一丝一毫了。
但是此刻,白发老头想了一个主意。
将自己桌上所剩不多的半坛酒端起走厚着脸皮到了许放他们一桌坐下,把自己坛中的酒给每人斟了一碗,提着嗓子对着酒垆前喊道:
“卓姑娘,上酒啦,多上些,要好酒!”
既然刚才那个年轻人说这一桌不收酒钱,那现在自己也坐在这个桌上,这样不就能尽兴喝酒,不用给钱了吗?
老人一想到喝酒不用给钱,就觉得酒更香了。
米汤也没管这个看起来稀老八丑的老头儿到底是哪里来的,只看见他自己端着酒坛来给自己斟酒,于是拉着老头两个人就喝了起来。
而酒垆前,卓九曲眼神盯着司马长门离去的方向一动不敢动、眼睛一眨不敢眨,因为他就是从这个方向离开的,那他也一定会从这个方向回来。
天空这么大,要是自己一不小心动了,再回头就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走的了,就更不知道他何时才能回来了。
此刻,俏丽女子脸上再没了笑,红唇紧闭,嘴唇嘟起,眼睛圆圆睁着,眼角酸酸,几颗泪花点点,那颗红痣让人心疼!
卓九曲担心又揪心。
不知他为何突然就走了,事先也不说一声,自己一点准备也没有。
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一去是不是平平安安!
他真的还会回来吗?
既然有那么大本事,怎么从来都不和自己说?
要是实在不想陪着我待在这个小地方煮酒,我也可以陪你去浪迹天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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