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山幽寂,花落虎伤啼。
何事畏秋风,肠断无可倚!
红书憨坐在一旁,神情悲怆,满目忧伤,虽然望眼欲穿,可是黑云压城,已经再也看不见那道身影!
而山上留下的人都在忙于拯救天地危亡,并没有人能够安慰红衣小姑娘。
红书独自伤心所以并没有感到寂寞,心中已经无法为那些落寞的情绪腾出空的地方了。
才刚刚和师傅来到小镇的时候,开始那六七年时间红衣小姑娘也是每天独自一人待在山上陪着师傅,而白发道人也从来不允许红书自己一个人跑下山去。
所以一到无聊的时候红书只能去山上闲逛,捡一检树叶,抓一抓石子,找一找有没有蚂蚁窝。
偶尔遇到一两片颜色鲜艳、纹路奇特的树叶,已经全都被红衣小姑娘一一收藏起来,而山上从来也没看见过什么好看的石头,所以找了多年下来连一颗能够有资格被留下的石头都没有。
不过最让人感兴趣的还是找蚂蚁窝,走在路旁突然一不小心就看见一个黑色的小点点爬来爬去,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好像连它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里。
所以红书总会在它后面一直跟着它,那个时候北山山腰往上的地方总会看见有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在地上爬来爬去,左突右进,前行后退,有的时候绕着山一圈圈地转个不停。
结果大部分的蚂蚁都成功的返回了家中,但是也有一部分永远都回不去了,死在了‘陌生之地’。
现在山上还有很多当年死去蚂蚁的坟墓,都是红衣小姑娘一手搭就,至于那些年代久远的,早就已经成了风中尘埃。
在妙灵大姐头没有来山上的那几年里,红书每天的玩伴就只有师傅和山上为数不多的几窝蚂蚁,所以红书甚至比那些蚂蚁还对它们自己的家更加的‘熟门熟路’。
除此之外,红书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每天早上跑到山腰处去偷看那一对姐弟,他们每天上午都会来山脚下摘果子。
最开始的时候,那个叫赵椿的小女孩还和自己差不多高,又黄又瘦,但是一双眼睛总是炯炯有神,甚至有时候有意无意之间似乎被她发现了自己,眼睛总会时不时瞥过自己的藏身之处。
所以红书每一次都会藏在不同的地方等着被她发现,也算是两个人在捉迷藏了!
可是最有意思的事情却不是和赵椿捉迷藏,而是看那个比自己还矮小的‘鼻涕龙三弟’,不过当时他还从没见过自己这个姐姐。
每一次赵椿早就已经到了山下的野果林中,而他过了半天才会连滚带爬的赶来,虽然眼睛里面的泪水已经在打转了,但是他却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哭闹过。
赵椿在一旁摘果子,他就在一旁吃果子。
找准一棵树就顺着往上爬,把树压弯到地上,光着屁股坐在树枝上把那些最红的果子一颗颗喂到嘴里,等到红透了的果子都被吃完,他才放屁股下的树自由,而他那光着的屁股蛋儿上就会印满了树枝杈子和树叶子的红印子。
红书总会躲在远处数他那粉嫩嫩屁股上到底有多少片叶子,有多少根树杈子,一边数一边自己也笑了起来。
有的时候他选准的树太大了,他又太轻,爬上去之后无论如何都把树压不下来,反而用力之下自己被弹了出去,从山上滚到山下,两抹鼻涕沾满了灰尘糊在脸上。
赵椿只会看他到底滚到何处,却从来没有去拉扶过他,而他起来之后只把两抹鼻涕一揩,吐尽口中泥土,就又去那棵树下,摇、晃、踢…反正要吃到树上的果子才罢休。
每一次早上赵牧灵空着肚子来,却都是打着嗝儿回去!
那时候,虽然赵椿看起来非常不近人情,但是赵牧灵身上却从来都看不见孤独与悲伤,只有无尽的快乐与顽皮!
那几年,红书只要一得空闲总会比赵椿姐弟早到一步,等着赵牧灵上演一出出好戏,就这样,小小的赵牧灵慢慢的已经比红衣小姑娘自己还要高了,他也不再穿开裆裤了。
而到了那一年之后,赵椿就再也没有来过了,赵牧灵开始每天来扫山,独自一人,闷闷不乐,摘果子的时候从来都没看见过他笑过一次。
红书知道,自己的三弟是因为永远都没有姐姐了,所以他才把自己淹没在沉痛里,从不走出一步。
所以红书才有了让赵牧灵认她当姐姐的想法,心想着自己成了他姐姐,那他有了姐姐应该就能高兴一点了!
后来,妙灵来了,红书自己个儿正式拜妙灵作了大姐,赵牧灵作两人的三弟,而自己居中作二姐,除了总把头师傅,称霸北山再无敌手。
红书一个人在山上也没再感到过孤单了,因为山下有三弟每个月都会给自己送来好吃的糖果串儿和糖酥,而山上有妙灵陪自己说话。
但是现在,妙灵大姐大已经走了,才刚刚熟悉的历寒月师妹也走了,只有红书一人饮尽秋风,独自面对一丈观,面对三弟已经离去的残酷现实,一人肠断,小小的肩膀儿独自扛起所有悲伤。
悲伤之人闻声亦悲、观物亦悲,甚至那黑雾之中咆哮不绝的虎啸之声在红书耳中听来似乎也是在呜呜咽咽地啼哭,此时天上降下的那一阵斜密的光雨好像是上天也为三弟流泪!
而在红书身后,白发道人已经有三朵金莲悬停于头肩处,三朵金莲中心各自现出一道灯芯大小的人影。
一个脚踩一片无形碧波,踏波无痕,观照其心。
一个背扛一块黝黑巨石,泰然而立,烦劳其身。
一个手捧一本泛黄旧书,沉吟嚼味,萦绕其神。
“要我说,他们就该是这个下场!
“一味找死,不知收敛,现在终于被他们找到了死在何方,那就让他们去死!”
武老头正在和黄老头、林古道弥补大阵缺口,听见那个家伙虎啸个不停,心中怒火欲燃。
如今那小猴子还躺在一丈观中,可是却根本没有人去关心他,同为一座人间之人,却连个为他收尸的人都没有,一群人只知道往那破鼎里钻营!
黄老头也为赵牧灵悲伤不已,不知黄龙那朵莲花的情分到底该怎么还,最终自己爷孙俩还是欠下他太多,尤其是自己,万死难赎!
黄衣老人看着那黑雾之中不停用利爪撕扯着自己全身的黑色巨虎,仿佛此刻又回到了当年,可惜一切已经不能从头再来。
等到幡然醒悟时再回首曾经的过错,才发现也许就只是当时的一时冲动,已经让自己永远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老人只是手脚不停的补缺大阵,只想要尽快地与那千道梅了却因果,并没有言语。
而林古道同样没有说话,只是忙着补阵,心里期望着那位前辈能够尽快找回真我,镇压本身,也许只有这样,完整无缺的天绝大阵或有可能再次现世,说不定就能和当年一样再把天穹之上那位封印在此千年。
白发道人又何尝不想不管不顾一次,这些人三番两次越过底线,似乎是真不怕死,也算得上是‘死士’了!
可是他们却不是为了正义大道而死,而都是想着要凌驾天下,称霸一界。
这些人自从走上了修行长生之路,实在是活得太久了,把很多人性都遗忘干净了,连基本的同情之心都没有,更是丝毫不知畏惧。
真以为境界比别人稍微高了一些就能无视一切吗?熟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撞南墙不回头,这一次踢到了铁板,应该能稍微的清醒一些了吧!
“唉…”
白发道人极力说服自己,就算是为了人神仙之间得之不易的和平,还是最后再救他们一次吧!
于是,白发道人以双手托住那尊无形大鼎,气血浮沉,白发冲天,三朵金莲中的渺小人影蓦然升天,合为一处,北山轰然下沉。
脚踩照水之滨,身依朗月空明,那本书中一个个金色文字化为条条大道锁链与其融为一体,一尊金身法相直抵天地,已经与千道梅齐高。
金身法相眸光俯仰山河,与千道梅凝视,一眼而过,并没有动手,而是俯身山下,以身将那些从天而降的微弱毫茫为众人一一挡去。
众人皆以为必死,已经准备迎接命运到来的时候,却看见一道璀璨金身破开黑色云雾,照亮天地,将那些直逼自己而来的凌厉剑芒独自抗下。
只见金身之上每一道剑芒落处皆有一个个金色文字接连爆开,空中响声不断,从金身上剥落下漫天金色花雨,满地黄花堆积!
那些黑色雾气与那金光碰撞,两者皆纷纷消散,同归于尘!
终于,大片的剑雨落下,法相之上金光流淌成河,即使是白发道人也支持不住,金身法相不断下沉,两只手掌向镇上落去,虎牢街和朱雀西街往西都已经在掌下变成了两个赫然鲜明的掌印大坑。
好在,那些剑光终于落尽,金身法相身后变得一片黯淡,竟然被打出一个又一个拳印,是剑光,也是拳法?
众人全都得救,没想到是那个让留下来的人‘尽管去死’的大仙尊出手,但是眼下还是无人能够动弹。
不过已经开始有人出言与大仙尊致谢了,劫后余生,语气颤抖,似乎是大松了一口气。
金身白发道人稍作喘息,收回两只巨大无比的手掌,一张金色巨脸紧贴小镇上空,比整个镇子还要大。
金色眸光俯瞰镇上众人,吹起成风,猛吸一口气将众人一一吸入口中,再将一口‘人痰’对着天穹之上的那道裂缝吐去。
天穹上,千道梅并没有阻拦,也为那一坨人肉大球让路。
那一坨人肉大球中,很多人接连受到生死惊吓,刚刚逃脱虎口,又被吞进口中,已经彻底意识湮灭,只有一少部分人能够保持清醒,听到白发道人怒气腾腾吼道:
“都他妈给我滚!”
白发道人收回金身,一头黑色巨虎冲破黑雾直奔镇上而去。
而在南北相对处,那间老旧的屋子里,和红书一样,有一个女子在痴痴相望,苦苦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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