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起,这里本是一方僻静的所在,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世世代代生活于此的人们与世无争,怡然自得,今世却因为玄阴现世的消息,无端惹来了诸多的不平静。
土坝村外,叶枯和上官玄清被十几位修士围在当中,个个都是锦衣华服,神光满面,哪里有半点豺狼恶匪的模样?
搜他人之魂,只需要将一缕神识打入对方魂海之中便可,对于施术者而言并没有什么危险。
叶枯脚步沉重,走得极慢,像是背着很重的包袱,三步一回头,似是在留恋,在不舍。
包围了两人的修士,无论是那位李长老还是那些弟子都没有催促,他们很享受这般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在这帮人眼中,叶枯两人的生死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生杀予夺皆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能不能告诉我,你们都是哪一个宗门的仙长?”叶枯突然停下了脚步,抬起头问道。
这一声“仙长”,倒是极大的满足了这些人的虚荣心,一个衣着华贵,十七八岁模样的男修士看着叶枯,暗衬着着蛮夷小民倒是颇为识趣,玩味地说道:“告诉你也无妨,”
“古叶,想以你那见识也该听闻此名。”
他神情自傲,像是在说一件了不得的事,料想叶枯闻名也应恭恭敬敬地拜上他一拜,如今是自己争得这人前显圣的机遇,又见得叶枯那唯唯诺诺的模样,心中更是畅快,念已至此,语气中竟染上了些期待。
古夏广袤无垠,单是这北域之辽阔,普通人千百世也无法走遍,其上自有仙门林立,不知几何。
这片地域有四大宗门,古叶位列其中之一,只是这般修道之地都远离世俗,不在尘世间,常人若没那天资、没那仙缘纵使有求道之心亦无寻道之门。
四大宗门本是同根同源同属木宫门庭,只是在上一任宫主仙逝后,镇派灵宝又不知所踪,四脉之人互相猜忌,裂纹已生便一发不可收拾,最后不得不分作四支,不复木宫之名。
四门虽各得的了木宫四一传承,可近来盛传那件镇派之宝被古叶所得,再辅之其本就是四脉之首,让这一支脉顿时风头无两,隐隐有压过其余三宗,成为四宗之首,重整木宫的意味。
当然,这所谓的风头也仅仅是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放眼北域,木宫一分为四,功法有缺,若是能重归一宗,倒还上得台面。
只可惜他没等到叶枯兢兢战战的一拜。
“像你年纪还未曾提炼出本命真气,肉身亦是孱弱无比,这等资质,若不是李长老宽厚,就连外门洒扫童子也未必做得,如今得了好处,还需时时谨记自省,扫地开灶才是你该干的活。”
旁人不觉,这人倒是心中自生尴尬,话中尽是揶揄,无情的讽刺,心中暗道:“谁不知道这李长老的孙子乃是个酒色之徒,惯得溺爱,这些年来也不知祸害了多少婢女,这两个蠢货还以为因祸得福,果真是乡野镂民,可笑至极。”
叶枯并未反驳,待到了李长老近前就闭上了双眼,似认了命般由人宰割。
这老头方才并未喝止门下弟子,在他看来叶枯两人无足轻重,说了也就说了,又能如何?他半点不留情,一掌按下,指掌间有五道神虹分化而出,直奔叶枯而来。
就在这一刻,叶枯的眉心浮现出一轮血海之景,像是一轮血日定在那里,绽出赤红的血芒。
血潮涌动,景象骇人,一道刺目的光束直冲而出,化成一片杀生图景,其内血海茫茫,回头无岸,万物都在凋零,有天地染血,有万雄伏诛!
是叶枯演化出那一段记忆中的杀生图,图录化形而出,映出漂橹血景。
放在平时,以叶枯的修为这幅血海图景断不可能影响到旁人,只是这李长老欲行搜魂,必得以己身神识入主叶枯魂海,失去了肉身这一层壳,以李长老低陋的神魂造诣断是承受不住这等大景。
“啊!”李长老大叫,以头抢地,他识海被破,已是失了心智。
这幅杀生图记载着上古时期的激战,神魔陨落,天地飘血,不说其中的图景,单是那股杀意便能将人活活逼疯。
这位长老之前一直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以俯视的姿态对待叶枯二人,此刻,双目被杀意的猩红充斥,头破血流,满脸狰狞,大声嘶吼,像是一头野兽,甚至拍出数掌,将古叶宗门的弟子活活打死。
叶枯眼中如古井,无波无澜。他将李长老的疯魔行径看在眼里,玄芒覆手,太玄之气涌动,“砰”地一拳狠狠轰在李长老的胸口。
“咯咯。”
肋骨断裂的声音响起,李长老被一拳击中,直接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鲜血中还混杂着破碎的内脏。
鲜血溅到叶枯手上,顷刻间便被玄气净化,但叶枯心中却升起一丝异样,脚下轻点,叶枯掠起,指芒划过,竟是直接将这老头的头颅摘下,鲜血淋淋,倒映在他的眼瞳之中。
“砰!”
无头血躯砸落在地,可此时古叶弟子哪里还有心思去注意这等事情?
在李长老疯魔拍死门下弟子的一刻,这些古叶的修士就已经乱了。
对待他们,无论是叶枯或是上官玄清,心中都不存有一点仁慈,杀人人杀,天道常理。
星图不展,上官玄清周身星辉缭绕,以星移之术穿梭于这些修士之间。脚下七星闪没,所过之处,皆有一刹那璀璨的星芒亮起,凝练的星光洞穿了他们的眉心。
古叶的弟子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叶枯眼神冰冷,肌体生辉,双手染血,他感到心中那股异样愈发强盛,那是一种杀戮的冲动,眼中蒙着一层若隐若现的红,他所见到的世界像是变了一种颜色。
叶枯杀生,出手必见血,像是一尊杀神,这与他平日里温和的模样截然不同,身上那炽烈的灼灼杀意甚至让上官玄清感到有些陌生。
“叶枯。”
运起星衍玄观法,上官玄清轻唤,声音中带着一股安抚神魂的力量,分明只是短促的两个字,却好像是一片广阔的星空雏形,让人感到宁静与悠远。
柔声入耳,在叶枯心中却像是有一道惊雷响起,眼中的红丝顿时消失,清明复位。
叶枯的双手还在滴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湿润润的。
方才眼中的世界都染上了淡淡地红,那一幅杀生图似是带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影响了他的心智,勾起了某处潜藏的“诡秘”,鲜血飞溅,更让他杀意疯涨。
场中只余下了三人,叶枯、上官玄清和那位瘫坐在地的女修士,她身上溅了不少鲜血,像是吓傻了,喃喃着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本以为这一次是万无一失,叶枯两人不过是凡骨境的散修,不说其他人,单是一个化境的李长老就足以把叶枯两人拿捏的死死的。
这可是化境啊,她家族的那位老祖宗也不过化境而已,按常理而言,杀凡骨中人是易如反掌。
回想起叶枯之前种种,原来不过是为了一击致命而故意示敌以弱,从心底升起的寒意溢了出来,她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分毫。
无论如何,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相信。
“我也不想为难你,自我了断吧。”叶枯回过神来,看着她说道,这人年纪看起来不大,但心思却太过狠毒。
叶枯之前特地多那一问,未尝不是思虑到了这一点,这不是他聪明,只是看的见得要比上官玄清多一些罢了,深知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
“不,不,”女修士本是双目无神,现在却满眼惊恐,生的渴望让她连滚带爬的到了叶枯脚下,“是我的错,求你……”
她的手还没有抓上叶枯的腿,话也才说了一点,一道湛蓝的星光就洞穿了她的后脑勺,夺去了她全部的生机。
“令人作呕。”
是上官玄清从背后点出一指,冷冰冰地吐出这四个字。这一阵闹出的动静不小,周围已经有不少人被惊动了,正朝着这个地方赶来。
不得已,先前的计划只能作罢。现在返回山脉中无疑是自投罗网,仅仅两日,凌家不可能就放弃了对这片山脉的搜查。
这片地区原有的宁静早已被打破了。
大量修士涌入了此地,把这里搅的风雨不宁,这些人最初是为了玄阴来到此地,但这么几日过去,丝毫不见玄阴的踪影,这些修士似都是心志坚韧之辈,没有半点打道回府的念头于迹象。
这里本是荒僻,无人问津,只有三个村子的人世世代代居住在此地,靠着农耕与打猎为生,像是一个朴素的桃花源。
“无论这里还有什么未知的隐秘,都与我们无关了……”
纵使心中疑窦重重,忧虑重重,两人不敢久留,一路走出,已然望不见土坝村的轮廓了。
有人来,自然也有人离去,只不过来的是大多数,离开的相较而言就要少上许多,两人的“逆行”也不会惹人注目。
让叶枯没想到的是,有一个人“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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