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犹如听故事一般地听着,在脑海中想象着那十二位仙女一般的姑娘究竟是什么模样,不管她们是什么模样,她与她们站在一起,绝对是一颗毫不起眼的石头。
她不是花朵,长相普通而寻常,甚至都没有一个花一般的名字,生来就被人们叫做哑女。
然而,即便是如此普通的女孩子,她的心里依旧有着美丽的幻想,她也幻想着自己能像那十二位天仙一般的美人一般,也幻想过自己能住进金碧辉煌的宫殿。
但哑女知道一切都只是幻想而已,因为她太过普通而平凡。
自从哑女救了自己之后,庄羽没再赶她离开,就让她像那小木屋外的忍冬花一般,自生自灭好了。
反正她是个哑女,也不会说话来打扰颈子,自己感觉无聊的时候也可以和她说话,诉说着他的过去。
他过去的那些事,对于哑女而言,仿佛就是听故事一般。
她一生贫苦,从未想过生活还能那般多姿多彩,美轮美奂。不过在庄羽的过去中,却从未提及柳雁鱼和白兰,因为那是他内心深处,不可碰触的伤痛,就连他自己都不能碰触。
“你叫什么名字?”有一天,他终于想起要问一问她的名字。
她却摇了摇头,目光羞怯,垂下了头去。
他知道她没有名字,他苦笑一声,道:“阿猫阿狗都有名字,何况是个人?我最会取名字了,金碧坊的十二花魁都是我给她们起的名字,让我也给你起一个名字吧!”
哑女张大了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她也喜欢自己能有一个花的名字,花朵那么美丽,即便她很普通,哪怕是一个路边小花的名字也是好的。
后来他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叫做阿音,他甚至没有给她取一个花一般好听的名字。
阿音为此不悦了许久,即便她长相普通,但内心也渴望能像十二花魁一样,有个花一般美丽的名字。
然而她不知道花朵虽然美丽,但却短暂而易逝,后来她才明白他给她取名阿音,是为了弥补她天生的缺憾。
她虽然是个哑女,可她有一颗善良的心,她不用说话,她的声音也必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动人的,就这般他和哑女阿音相依为命的生活了七年。
在这七年间,阿音渐渐温暖了他的心,他仿佛真的忘记了过去,心甘情愿地成为了一名猎户。
第七年的那个寒冬,窗外的雪下得很大,屋内即便烧着火依旧很冷。
那一晚,阿音蹑手蹑脚,爬上了他的床,蜷缩进了他的被窝中。她用长满老茧的手慢慢爬上他的背脊。
那双手带着生活的粗糙和人生的磨砺,在那个安静的晚上,颤抖地抚摸着他长满络腮胡的脸庞,一遍又一遍,带着深情。
这张脸,曾经被无数女人温柔抚摸过,没有一个女人的手会像阿音的手那般粗糙。
那些女人的手柔弱凝脂,带着芳香,而她的手指带着杉树的味道,带着雪水的味道,带着烟火的味道。
然后她就犹如一只颤抖的羔羊,蜷入他温暖的怀中,紧紧地贴着他。她甚至不知该如何取悦一个男人,她只能用她自己所认为的方式来表达对他的爱慕。
柴火在火炉中发出兹兹的声音,火星噼噼啪啪作响,外面的雪沙沙落下,满地月光清华,揉碎了这寒冬里的寂寞。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她,而是搂着阿音微微发抖的身躯,一起烤着火,听着窗外的雪声,共赴了一场欢愉。
那一晚过后,哑女阿音便成为了他庄羽的妻子。
他这一辈子,从未想过要娶妻生子,直到遇到了白兰,他有了想要娶妻生子的念头。而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娶阿音那样普通的女子,普通到连名字都没有的女子。
阿音并不漂亮,除了温柔善良之外。她比不过十二花魁中的任何一位,更没有一点是与白兰相像的。但阿音需要他,需要他的呵护和照顾。
如同一根依附着苍天巨树而活的藤蔓,她是普通的女子,普通的女子就是需要一个可靠的丈夫,然后为他洗衣做饭,生儿育女。而多年之后的猎户庄羽,需要的也只不过是一位这样普通的女子罢了。
风起城中那些华丽的旧梦,对于庄羽而言,就是一场大梦,飘散在了雪花之中,一去不复返。
立在风雪之中的庄羽只觉迷迷糊糊,已将身后的世界抛弃,只想随白兰而去,哪怕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也心甘情愿。
魂牵梦萦的爱人,却成为了好兄弟的妻子,这是藏在庄二郎心底最为隐秘的秘密。
庄羽双手握拳,泪流满满,激动地道:“白兰,是我错了,当初我不该将你让给雁鱼,我该不顾一切带你走的!白兰!”
庄羽快速朝白兰跑去,想要伸手拥抱住她。
就在此刻,一支利箭从他身后而来,擦过他的脸颊,直接射向了白兰。
庄羽大惊,只见眼前的白兰一双柳叶眼突然变成了狐狸眼,整个人顿时化作了一团炫目的白光,只见白光之中的人哪儿是什么白兰,而是一只额头上有着白色印记的九尾白冰妖狐。
它的九条尾巴不停地左右摇晃着,散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双眼赤红,张开了血盆大口,正等着它的猎物走来,谁料却被人中途破坏。
那支箭刺向了九尾白冰妖狐,它愤怒地咬断了那支箭,然后张开利爪,愤怒地朝着庄羽身后的人扑了过去。
站在庄羽身后的正是许平生,庄羽立即清醒过来,急忙一把揪住了九尾白冰妖狐的一条尾巴,掏出匕首就朝它身上刺去。
许平生也已趁机将一支利箭插入了九尾白冰妖狐的利爪上,那支利箭穿破了九尾白冰妖狐,它用尾巴甩开了庄羽,愤怒地逃走了。
九尾白冰妖狐站在冰原之中,回头看着他二人,一双血瞳冷厉至极,它道:“你们二人竟敢伤了我,我一定会找你们算账的!”
说完便摇晃着九条巨大的白色尾巴,消失在了冰原之上。
许平生被九尾白冰妖狐的利爪抓伤,肩头顿时鲜血直流。
庄羽大惊,急忙搀扶着他回了帐篷,帐篷内,冷姑找来金疮药和绷带,开始替许平生包扎。
帐篷内灯火昏黄,庄羽抱拳感激道:“多谢兄台刚才出手相救,否则我可能已经命丧妖狐之口了,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许平生道:“在下许平生,这位是我的妻子冷姑。”
冷姑冲着庄羽点了点头,便又继续替丈夫包扎伤口。
庄羽看向许平生肩头九尾白冰妖狐抓出的五道爪印,只见那五道爪印血流不止,不由一阵心惊肉跳,便道:“许兄弟,刚才正是多亏了你了,庄某真是感激不尽!”
许平生微微一笑,道:“庄大哥不必介怀,刚才换做是谁都会出手相救的,但不知道庄大哥怎么会被那妖狐给迷惑了?”
庄羽摇了摇头,叹道:“或许是我喝醉了的缘故,这人一醉,不由就会想起一些旧事来。那旧事宛如魔咒,萦绕在心,令人无法释怀,所以才会着了那妖狐的道。”
冷姑道:“我听说狐族大都擅长蛊惑人心,能够幻化成任何对方想见之人,想必庄大哥是中了那妖狐的妖法,所以才一时不察的。”
许平生道:“我见庄大哥被那妖狐蛊惑之时,曾经叫它白兰,究竟这白兰是何人?”
庄羽惆怅叹道:“白兰……白兰……”
白兰究竟是何人?他一生所爱,他好朋友的妻子,无论种种,叫他如何说得出口?
他只能叹道:“是位故人罢了。”
冷姑道:“故人?想必是庄大哥十分在意之人吧!九尾白冰妖狐幻化的人大都是世人心中所念所想,不然庄大哥又如何会将九尾白冰妖狐看成了她?”
庄羽微微一笑,却不再多说。
说话间冷姑已经帮许平生包扎好了伤口,许平生道:“庄大哥,我看差不多也快天亮了,不如你就留在这儿,陪我喝喝酒如何?反正此刻让我睡觉,我也只能是干躺着睡不着了。”
庄羽知道许平生是身上伤口痛,此刻若让他躺下来歇息,他也是绝对睡不着的,所以他想要喝酒止痛,便点了点头。
一旁冷姑斥道:“你身上有伤,如何能喝酒?”
许平生哈哈一笑,道:“哈哈哈!这点伤算什么?哪儿能耽误我喝酒,只要我还活着,就没有什么是能够阻止我喝酒的,除非美酒了。”
庄羽见许平生为人如此好爽,深得他心,不由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许兄弟,你真是快人快语,既然你都这样了还要喝酒,我自然不能扫了你的雅兴。”
冷姑见状,不由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将剩下的那块牦牛肉给烤了,好让你们下酒。”
庄羽抱拳行礼,道:“多谢弟妹!”
冷姑冲他微微一笑,然后便去忙活去了。
远处天际,星河璀璨,寒风猎猎。
屋内炉火温暖,两个人已经开始喝起酒来,许平生拿出自己带来的大酒葫芦,给庄羽倒了一碗,然后道:“庄大哥,你既然是风起城的庄二郎,只怕一生喝过不少好酒,可惜兄弟只有这最普通最便宜的烧刀子,还望你莫要嫌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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