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涯心中觉得好笑,当初主子千方百计,想要力挽狂澜,将摄政王给接回来,众臣是一致齐心的反对,如今却来这儿死乞白赖的求他让摄政王回来。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呀!
这到底是苍天开眼了,还是主子早就设计好的?这蓝魂女皇不会真是来攻打他们的吧?还是主子和她早就商量好的,其实蓝魂都大军根本就是主子请来的救兵?
众臣相互看了看对方,全都是大眼瞪小眼,要么不够分量,要么没有信心,要么就是老弱病残,总之没有一个合适的。
倒是枭神策开口道:“陛下,摄政王是末将一路打到生死域去的,就让末将去将他骗,哦,不对是迎回来!”
其实,要面子的枭神策的心里确实是打算去将夙风给骗回来的,只要夙风不知道蓝魂都向蘅芜方向进军的事,他去说声谋反一事已查清,摄政王是清白的,如今陛下为他平反了罪名,召他回朝,他还不屁颠屁颠的,立马回去做他的摄政王?
这样一来,人他也带回来了,面子他也保住了。他不仅向皇帝邀功了,还可向天下百姓彰显他护国大将军的气度。
步涯继续假装扶额低头,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只见他快速偷瞄了一眼手中握着的小抄,不由一惊,心想自己主子还真是料事如神,上面竟然写着:“需由枭神策亲自去请夙风回来,此事才能善了。”
站在他身旁的老太监,伸长了脖子,想去一探究竟,不知陛下这低着脑袋往裤裆看什么呢。
“咳咳……”步涯抬头,道:“如此这般,那就劳烦枭将军亲自去生死域走上一趟。”
“末将领命!”枭神策抱拳行礼。
步涯突然想到了什么,觉得对于夙风如此高傲的人,主子这般清汤寡水的想将人给哄回来,恐怕不太行,还得他加点料才行。
立即将身体朝龙椅前面探了探,十分严肃地看着枭神策,切切叮嘱道:“为保万全,需一路敲锣打鼓,向天下人言明摄政王并非反贼,诚心诚意将其请回来才行!”
枭神策一愣,感觉这白头发的小皇帝是在给自己下套子呀。
不过转念一想,这夙风生性高傲,倘若不给足了他威风,将他迎接回来,只怕到时他回到宫里闹起小脾气,非得给自己穿小鞋不可。这家伙心眼极小,又睚眦必报的,还不如一次性明说了好。国难当头,想必他也不是那么不识大体的人。
便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是,末将明白。”
步涯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抚着下巴,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心中暗笑,这会主子回来必定会褒奖我!
一旁的老太监看着新帝这一连串出人意表的举动,心中暗道,我家陛下还真是奇奇怪怪。一刻钟前,我瞧他难保国命。一刻钟后我又觉得他高深莫测。三下两下就将末世之乱给摆平了,实在是令人难测呀!
看来我这告老还乡的事,还能再拖上一拖。
随即,枭神策便带着大军,风风火火地赶往生死域,去迎接摄政王夙风回宫。
局势似乎只在瞬息之间就发生了逆转,然而,这些却是付珩谋划了许久之事,如今他要借此东风,让夙风堂堂正正地重回蘅芜国。
面对内乱,只有靠强敌才能让国人团结一心,一致对敌。此事凶险,毕竟他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蓝玉是否会帮忙?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她会毫无私心,不趁机攻打蘅芜国。
他所做之事,跟赌博差不多,不过赌注却是押下了整个蘅芜国。
但他还是愿意堵上一次,以帝王之间的诚信来赢上一局。倘若他输了,便要让出这江山,成为蘅芜国的千古罪人。
“夙风呐,此次若是救不了你,孤便要成为这千古罪人了……”他深深一叹,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花园内喝酒的夙风。
夙风一怔,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说,还以为他是为无法救自己,而感到内疚。
便歪嘴一笑,举杯道:“陛下何必如此严重,你若是救不了臣,臣也不会怪你,留在生死域照样逍遥快活,你怎么会成为千古罪人呢?”
其实,夙风并不知道,身为帝王的付珩在背后为他做了什么。他对他虽然没有承诺,没有誓约,但是却在默默地做着,并且即便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
这种势在必行的付诸,或许,就是他身为帝王不可撼动的气魄吧。
夙风看着付珩单薄的背影,道:“陛下在看什么?最近,你似乎一直在看向远方。我却不知,你究竟看向何处?”
付珩一笑,举手向天,那修长的手指在夜空中显得极美,似伸手就能摘星揽月一般。
今晚的夜风很凉,吹得他身上的云烟薄氅左右乱飞,那白色的云烟薄氅极薄,似如披着一身烟雾,上面绣着的白色梨花犹如在烟雾中绽放开来一般,烟波浩渺,点点随风。
付珩仰头吹着凉爽的风,轻声叹道:“在看帝王星,在看蘅芜的气数,在看皇都的方向,在看一场东风……更是在看人心。”
“陛下今晚说的话好是玄妙,臣实在有些听不懂了!”夙风饮酒一笑。
付珩缓缓走了过来,坐在石桌旁,举起那杯搁置已久,早已溢满星光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风轻抚着他如银丝般的白发,他轻轻垂头,或许是因为喝得有些猛了,脸上顿时升起薄红。
付珩用修长的手指擦拭了一下嘴边的那点酒水,抬头看着他,一笑道:“很快你便会明白。”
夙风举着空酒杯,道:“自从陛下做了皇帝,还真是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令臣揣摩不透了。”
付珩双眸一弯,笑起来像个未经世事的少年。略微靠近了他一点,压低声音,道:“圣心本来就不容你胡乱揣摩的,揣摩圣意,乃是有罪的,摄政王难道不知道吗?”
“哈哈哈!”夙风笑了笑。
“哈哈哈!”付珩也笑了笑。
付珩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
“登高楼阁观天下,云海涛涛风萧萧。
我欲乘风向天阙,怎奈广寒寂寞冷?
独站高处临天下,一眼寂寥万眼空。
举杯笑问邀君醉,拔剑怒歌舞苍穹。”
这首诗是夙风曾经对他说的,没想到他记性竟然如此好,全都记下了。
夙风一怔,道:“没想到陛下还记得这首诗!”
付珩道:“孤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或许做皇帝更是如此,渐渐地,身边将不会再有一个朋友……所以才会越发珍惜,不想失去吧!”
所谓君臣关系最是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人头落地,这是老王爷以前教夙风的,他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
不过他仔细想来,他与付珩虽然是君臣,可总是奢望能够在混沌之世,为他留下一份赤诚。
倘若有一天,付珩若负了他……
夙风苦笑,心中暗道,负了便负了呗,不过是一场输赢,一场生死罢了。
他夙风的一条贱命,他付珩若是喜欢,就拿去博君一笑好了,生死小事,又何足挂齿?
酒过三巡,付珩已经有些醉意,夙风命嫪狩送付珩回了别馆。
之后,夙风穿上黑色斗篷,看了看那放在花园中的两只空杯。叹了叹,然后便朝外走去。
跟在她身后的红叶姬,一袭红色的斗篷被夜风轻轻划起。她看着月色下摄政王高大的背影,忧心忡忡地道:“摄政王殿下,你当真要这么做吗?”
夙风道:“红叶姬,这或许是最后的办法了。”
红叶姬点头,紧随他隐入茫茫夜色之中。
一个灯火昏暗的山洞外,站着赤蠡人的侍卫,远见一黑一红两个斗篷人走来,侍卫立即变得警惕起来。
只到夙风来到跟前,微微抬起了遮在帽檐下的容颜,侍卫这才退开,让二人进入。
狭窄的甬道内气氛诡异,石壁上刻着古怪的赤蠡文,每隔一段距离,石壁上就镶嵌着一具白骨骷髅,整个山洞都带着一种肃杀之气,红叶姬虽然是身经百战之人,不过仍不免被这种诡异的气氛所震慑。
插在山洞两边的火把发出劈啪作响的声响,细小的飞虫萦绕着火把周围打转,时不时就会有飞虫被火烧死,发出滋滋的声音。
两人一直走到了山洞的尽头,只见里面是一处较大的洞窟,昏黄的灯光将四周的石壁照得影影绰绰,那石壁上有着斑驳绿玉的痕迹,实则是一处处会发光的荧光石壁。
再梦身穿红色长裙,端坐在一块巨石之上,而她的身侧站着国师奇颂虺。
夙风和红叶姬向再梦躬身行礼,道:“女王陛下。”
夙风抬头,站在一旁的奇颂虺向他微微行礼。
再梦道:“摄政王殿下,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夙风深吸一口气,道:“只要能够控制住我体内的魔息之气,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我夙风的人生,不想受人摆布。”
再梦道:“可这也是九死一生之事,你不想受魔息控制,这噬心蛊一旦进入你的体内,你永远都无法将它从体内取出。它将与你共生,蛊生你生,蛊亡你亡。不仅如此,你将来还有可能受蛊毒反噬,这样做,其实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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