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白笑道:“你这个和尚,人家中意的是你,非要来祸害我做什么?不过除却桑姑娘不谈,若是能够留在这无忧岛生活倒也是极好的,与世隔绝,无忧无虑,却也很是惬意。”
无尘一笑,道:“一方幽静处,却也是十方天地阔。我以为你堂堂太白院院长,应该是志在四方才是,却不料你只贪恋一方幽静。”
司空白微微一笑,道:“我从来都是胸无大志之人。”
“是吗?有机会可要仔细瞧瞧。”
“瞧……什么?”
“瞧瞧你是否真的是……胸无大志!”
无尘嘴角勾起一丝坏笑,邪眸一闪,他的玩笑话,不由令得司空白听来双耳一红,急忙侧过头去,道:“你这和尚,又来开我玩笑。”
无尘道:“瞧你刚才一本正经,满脸愁容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烦心事?”
司空白摇头,叹道:“我只是在想,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心魔弑什么时候会发作,倘若再次发作是否还能镇压得住?”
无尘不由一怔,只觉一向乐观的司空白,此刻脸上似带着些许淡淡的悲伤和落寞,不由心中生起丝丝刺痛。
司空白仰头饮下一碗酒,怅然一笑,道:“和尚,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实在无法镇压得住我体内的魔息,便一剑杀了我吧!我不会怪你的……”
他话才说到这儿,便觉一只温暖的手放在了唇边。无尘伸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再说那些傻话。
他只觉他的双唇如火,灼烧着他的掌心,也灼烧着他的内心,令其心生疼痛。他那蒙在眼上的布带随风轻飘,此刻,似也飘进了他的心中。
二人相对无言,任凭风缓缓吹过彼此。
无尘那袭白衣任凭风吹,如仙飘摇,突然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他道:“你放心,和尚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说完,也抬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寒紫月独自漫步在海边,看着远处漫天繁星,似要沉入茫茫沧海一般,月光倒影着她孤寂的身影,远处的海面起起伏伏,似如猛兽在匍匐前进,绵延不绝,起起伏伏。
看着这片孤寂的海湾潮涨潮落,不由令人心生寂寥,她情不自禁地又想起夜枕风来,只觉内心相思之情难以释怀,只能拿出笛子,轻轻吹起夜枕风教给她的那首《紫夜》。
《紫夜》乃是夜枕风思念她时所作的曲子,暗含了两个人的名字,寒紫月和夜枕风。
笛声远去,天涯寄相思。如今想来,才知他对自己是何等用情至深。
而远在另一片海域上的夜枕风也正在以曲寄相思,两人的笛音,似乎划过时空,交缠在了一起,彼此同时微微垂眸闭目,浮现出对方的面容来。
“紫月……”
“枕风……”
夜晚的海面出奇平静,大船在海面上缓缓而行,夜枕风独自站在船头,垂眸吹着笛子。夜静阑珊,笛声悠扬缠绵,玉笛一曲共情长,充满了无尽的相思,无尽的悲伤,让听到的人都不觉黯然伤神起来。
落雪寒一袭白衣飘飘,悄悄站在船舱旁边看着他,却不忍上前打扰,心中暗道,这笛音如此缠绵悱恻,似乎他的心中在想一个人,可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想到这儿,白衣落寞,轻轻叹了叹,那个他心头思念之人,实在是很是幸福。四婢女站在落雪寒身旁,相互而视,纷纷轻轻摇头。
一袭红衣的卓琪也已听到笛声,便从船舱走了出来,看到站在一旁的落雪寒,愕然道:“怎么你也在这儿?”
站在不远处的月露嘟着嘴道:“这是我们落雪宫的船,我家宫主在这儿有什么出奇的?倒是你,卓琪姑娘,夜公子分明不想让你跟着,你干嘛非要跟着来?”
卓琪双手抱怀,道:“你们不是要去洛溟海寻找仙草吗?事关夜枕风的性命,我当然是要跟来了。”
月霜白了他一眼,道:“你们烈火宗是没事做吗?你干嘛没事老缠着夜公子?他去蓝月谷你也要去蓝月谷,现在他出海寻找仙草,你又跟着来!”
卓琪白了月霜一眼,本想说自己是夜枕风未过门的妻子,不过又觉得再也说不出口了,不由心中一噎,气得狠狠跺了一下脚,然后气鼓鼓地转身进了船舱。
月玄白了卓琪一眼,道:“我觉得这个卓琪姑娘真是讨厌,非要跟着来。”
落雪寒轻轻一叹,道:“她也是关心夜公子。”
月降心直口快地道:“我看她何止是关心,怕是喜欢夜公子才对。”
落雪寒的脸上微微变色,似多了一分惆怅,月降语重心长地道:“宫主,你应该知道自己是不可以对夜公子动情的。”
落雪寒淡淡地道:“月降,你不必担心,我身为落雪宫主,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他的心中……已经有另外一个人了。”
说完,白影一转,缓缓走入船舱。
海面微微起伏动荡,只见满天流星坠落,似如亿万盏天灯前赴后继坠落沧海一般,令人看了心惊动魄。
而在世界的另一头,寒紫月也已仰头看到了那千万流星滑落的一幕。
无尘仰与司空白一起,并肩而立,二人同时仰头看着满天流星坠落。
他对司空白道:“司空白,此刻满天流星正从我们头顶滑过,似乎是落入了那茫茫沧海一般。”
司空白仰头,叹道:“虽然我此时看不到,这美景一定极其壮观,浩瀚吧!”
无尘一笑,道:“确实如此。”
司空白道:“据说,人死之后会化作天上星星,你相信吗?”
无尘淡淡一笑,道:“相信。”
司空白缓缓点头,道:“我也相信。”
…… ……
天魔宫,魔尊殿。
苏彧透过卧室一侧的断崖,看到了漫天流星从天而落,仿佛如同银河涌入断崖之内一般,他一袭黑衣纷飞,墨发如丝,纠缠在了风中。
他道:“流星成河,天降异象,看来又有天魔将要复苏了,哈哈哈!”
酒楼之上,一个抱着酒坛喝酒的男人,忽然双眼瞳孔变成了血红色,身上魔息一闪,瞬息而过。
幽若公子站在桃花谷中,长风轻轻吹拂着身旁的桃花,纷飞而舞,在他身旁旖旎缠绕,似恋恋不舍一般,最终还是被风吹上了天空,如同在天地之间横空架起一座桃花桥一般。
他的心突然猛烈跳动了一下,双眸瞳孔微微收缩,这满天流星的奇景,他似曾相识,记忆如同潮水,突然纷乱地涌入他的脑海,那原本空白的脑海,瞬间被记忆的碎片填补。
他微微闭目,仿佛时空万转,山河移动,令他回到了重前。
“以吾之身,束汝之力,永生永世……”
“从来没有人能够灭得了你,能灭你的只是你自己。一切都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心甘情愿的……”
“拯救苍生的命运就系在你的身上……”
“哪怕到了天之尽头,时间荒芜成海,也绝不相负……”
“替我,找到他,找到他……”
无数记忆碎片,残缺不全的冲入幽若的脑海。他紧握双手,双眼瞳孔呈现血红色,仰头长啸。
束在头上的白色发带随着这些桃花纷飞而去,他一头如同水墨般的长发缓缓散落,最终整个人倒在了落满桃花的地上。
满天流星仿佛是要钻入他的瞳孔一般,令其双眼模糊,陷入一场深深的昏厥之中。
粉色的桃花如雨,轻轻掉落在他白色的衣上,他想起自己是醒于一场梦的,那场梦醒来之后,他便成为了这世间的幽魂,如同孤魂野鬼一般不断在无尽天地游荡,不知今日过了多少个年月,看过多少次日出日落……
“替我,找到他,找到他……”
他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但又似什么都没有想起来过。他知道他一定是怀着深深的使命活在人间的,他一定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要去达成,心中一定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记起。
他在世间的长河中游荡,不是盲目的,而是一场跨越世间的等待,一场坚定信念的使命。
当天魔宗的人发现幽若公子的时候,他满身落满了桃花,整个人如同死了一般,只剩呼吸而已。
枯离药老也检查不出他得了什么病,认为他应该是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沉睡之中。
幽若于拜月魔尊有恩,若非幽若他的魔尊元神是无法凝聚的,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他好起来,可是即便枯离药老这样厉害的药师也束手无策,天魔宗上下都为幽若公子担心。
“魔尊,幽若公子之怪症,属下实在无能为力,还请魔尊将他送往蓝月谷医治。”枯离药老拱手向拜月魔尊道。
拜月魔尊皱眉,转头问道:“就连药老你都束手无策?”
枯离药老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道:“蓝月谷主江颜明医术高强,被世人称为天下一药仙,说不定他可以诊治幽若公子的怪病。”
拜月魔尊看着床上平静睡去的幽若,似如一朵沉睡的桃花,就像是永远都不会醒来一般,心中不由暗自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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