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感受着乾梦凌厉的目光袭来,神色不见丝毫变化,早在后者踏上阁梯的那瞬间,他便已经察觉到了,也是刻意说出的那般话语。
因为乾芯的缘故,他于乾梦这位‘前师傅’还是颇有几分好感的,此番故意激怒也是为了不让对方轻易识别出自己的身份。
司马邺阴沉着脸将阵盘交到乾梦手中,“师伯,可瞧得出这小子于此阵盘上动了什么手脚?”
一侧的慕容禹顺势将彼此的对赌述说了一通。
乾梦本想着解释上一句有关这座阵盘的来历底细,但听对赌之下,不由改变了主意。
冷眼瞪向陆风,严肃道:“二位,这是瞧出了此般阵盘的虚实?那便且说叨说叨!?”
唐元板着脸道:“说了以后你能判定?”
“自然,”乾梦傲然一笑,直言道:“此座阵盘便即是在下搁置在的这里,乃是在下年轻时于一处秘境所得,一直无处使用下,经岁月磨平了各中痕迹,才出现的破损;”
“此物本该能入得三层阁楼展示,之所以搁置于此,也算是给这逍遥阁添上一份捡漏的噱头,没想到这么些年来都没人能瞧出此般阵盘的不凡。”
司马邺等人闻言脸色不禁都是一黑,心中不住悱恻。
谁家噱头会整这般玩意……
用一个破损的地品阵盘不说,还定得那么高的价格。
正常人一眼瞧不出端倪下,根本就不会舍得购买的好嘛。
陆风闻言却是笑了笑,此般
阵盘又哪里是岁月磨平出现的破损,分明就是人为,想着勘悟里头的布阵融阵之道,无意间造就的损坏。
见无法进一步勘悟,才无奈搁置放到的这里,真正的心思,怕是想着能遇上个喜欢钻空子,自以为是的阵师踩雷买下吧。
不过,乾梦有一句却是说得不假;
就这座阵盘原本的品阶而言,应当决然不止于寻常地品那么简单;
就算威势限于地品,里头那精巧的布局,和阵势的排布,也决然不止,饶是一些天品层面的大阵怕都远远不如。
慕容禹怯怯问了一句:“师伯,那这阵盘里头另一座阵法气息被掩盖,也是您做的手脚吗?”
乾梦亲和一笑:“不过是一道小小的隔阂禁制罢了,门内阵典之中都有着记载,若你等往日修行刻苦些,又岂会发现不了此般小小的手段,还在外人面前丢此脸面。”
司马邺脸色再度一沉,尴尬间朝慕容禹使了个眼色。
慕容禹当即会意,明白这是经乾师提点,还是没想起来究竟是何具体手段;
当下怒意冲冲的看向陆风,“小子,你既能解得开此般隔阂,定对此有所了解,那便说说具体是何禁制吧?”
陆风轻描淡写道:“不过是动用了普通的‘二龙戏珠’刻铭手法罢了;”
顿了顿,玩味笑道:“准确的说,该是‘二龙戏猪’才对,戏耍一些没眼力劲的猪。”
司马邺和慕容禹霎时为之怒上心头。
乾梦摆了
摆手,隐有不喜,说教道:“不过区区言语失利,便且如此沉不住气,如何能大事?”
说着凛冽的目光投向陆风,“阁下也莫要骄狂,逞口舌之力算不得什么,既然是对赌,还是阵盘上见真章,且说明具体吧。”
陆风懒散的掸了掸身上的灰,漫不经心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就是一座‘一梦浮生阵’和一座‘二弦惊梦阵’互相揉合在了一块罢了;只是因为互相掺杂不清,融得太过巧妙,才使得常人很难辨别具体。”
慕容禹因为专攻杀阵的缘故,对于幻阵一道涉略不多,下意识打岔道了一句:“你说的这两阵都是些什么玩意?说了要解释清楚。”
乾梦皱了皱眉,有种恨铁不成钢的丢脸之感。
司马邺不由也有些尴尬,但却并不反对慕容禹此举,对于这两座阵法,他虽依稀在古籍之中瞧见过名字,但所了解的也并不多。
唐元抓住机会,鄙夷嘲讽了回来,“原来这就是你们乾天宗的名门弟子?连区区两座普通的地品幻阵都没听说过?可着实够丢人的。”
慕容禹气怒红脸,愤懑道:“你少给我扯皮,说了这是赌约,不说清楚哪知你是不是投机取巧的蒙混!”
陆风轻笑道:“你既无知,那在下多费些口舌解释倒也无妨。”
慕容禹气怒上涌,但却并没有发作出来,想着定要好好听仔细,一旦抓住说得不对劲的地方,定要好好
羞辱回来。
陆风从容说道:“一梦浮生阵,意如其名,一梦浮生,如梦似幻,似假犹真;”
“此阵一旦开启,入阵者将仿佛置身于浮生梦境之中;所见所闻既皆是虚幻,又都是真切感受,依据阵势的不同所衍化,或许会经历一重又一重记忆深处的过往事迹;又许会陷入内心惧怕的重重梦魇,从而迷失其中;”
“阵中时光流转,如梦浮生,受困阵中越久,越难辨真假虚妄;心智越弱者,往往越会沉沦梦境,严重者,将永世难醒。”
顿了顿,陆风笼统介绍完,像是怕慕容禹难以理解一样,轻笑着又补充了一句:“说白了,就是一座制造幻觉,迷惑敌人,让人进入虚幻梦境无法自醒的幻阵。”
慕容禹咂了咂舌,自觉寻不出半点毛病出来,此般解释简直精辟而又明了,让他一个门外汉都听得了一个明明白白;
见根本找不了茬下,慕容禹接着又道:“算你说对了,就对了一座不算什么,二弦惊梦阵呢?”
陆风刚要开口解释。
唐元暗自扫了个眼神过来,意思是说此般阵法说得那么直白,可就一点威势都发挥不出来了,不然回头还能顺手买下,用来教训他们一二。
“无妨,”陆风轻笑,似明白唐元心中所想,朝其还去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这让得唐元不由一惊。
‘此阵不止表面说得那么简单!?’
‘此般解释……或许也是这幻阵用以迷
惑的一部分?’
唐元心中如是想着,结合陆风那腹黑的性子,不由更为肯定!
此举,定是想掩人耳目的贬低此般阵盘,藏匿真正威势。
这狐狸贼兮兮的定是发现了什么猫腻!
当下,心中憋了一份笑意,再听陆风解释已然两种心态。
“至于这第二座阵法,二弦惊梦阵,同样如其名所载,以音为主,乱人心神,使人惊梦连连;”
“阵内铭刻的弦音纹路,一旦激发,无数妙音瞬间交织,既可如惊鸿掠空,穿云裂石;也可似高山流水,惑人心神;甚至可借音扰神,诱发心魔;”
“辅以一梦浮生阵施展,效果更是如锦上添花一般,叫人防不胜防。”
这次,慕容禹抓住了纰漏之处,质疑道:“若按你所言,这两阵都如此不凡,且互相有着契合,怎么相融之后,品阶反而比之单一的更弱了?”
他自问自己先前感应的很清楚,那两股阵法波动气息,每一股单独拎出都少说有着地品中后期的威势,按说两相结合,理当更强才是,甚至顺势成就天品品阶也不是没有可能;
再怎么说也当不至于落得一个眼下阵盘那般区区地品初中阶层面才是。
唐元于旁听得很仔细,冲着彼此的那份熟悉,可以很明确的肯定陆风有着话未说满的感觉,明显藏着些什么,当下更是肯定心中的那份猜想。
面对慕容禹的质疑,陆风随口敷衍道:“为何会更弱?这你就要
问问你的师伯了,这些年里头保存的妥不妥的啊,有没有受到杂灵气的污染啊,有没有不小心磕磕碰碰,布下又回收啊之类的,这些可都是折损阵法威势影响品阶的因素。”
乾梦板着脸不满道:“老夫沉淫阵道多年,还尚不至于连个阵盘都保管不好!”
唐元见状,连忙打断此般话题:“管他是什么原因导致的阵盘品阶倒退,这又不是在赌约内容之中!”
嘴上如是说着,但心中却更为确信,陆风定是有意隐瞒了此般品阶倒退的缘由;
或许这才是这座阵盘真正的奥妙所在。
对此,唐元自是不愿被人探听了过去,顿了顿肃然喝道:“眼下我兄弟两座阵法都答出来了,还解释得这么清楚,你们该服了吧?”
“不够!”慕容禹下意识反驳道:“说了还需补全其中一段纹路才行。要是修补不了,那还是你们输。”
陆风冷冷一笑:“你方才感应的时候没察觉吗?”
“察觉什么?”慕容禹一愣。
司马邺突然想到什么,惊疑的取过阵盘,一番感应下,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致。
慕容禹狐疑的也感应了一番,猛然惊道:“怎会如此?末端的一小段阵纹何时补全连接上了?”
说着期盼的目光看向乾梦:“师伯,是因为你那隔阂禁制先前掩盖的缘故对吧?他揭开了那隔阂,相应的也就浮现出了这段被遮盖的阵纹对吗?”
乾梦摇了摇头,沉着脸道:
“此番是你们输了,这段阵纹此前确实是残缺的。”
“可这……”
慕容禹不信邪的看向陆风,“说!你到底耍了什么手段?就算是修补,哪可能如此快的就补好了的?众目睽睽下,我们可都没瞧见你有任何修补的动作!”
唐元咧嘴笑道:“喂,小子,有时候无知呢,就老老实实缩着别说话,怪丢人现眼的;”
“都说了我这兄弟玩阵法的时候你们还在玩泥巴,这下信了吧?”
“世界之大,你们这些井底之蛙不知道的本事多了去了。”
慕容禹一众脸色瞬间垮了下去,满是阴沉。
萧忆雪此刻眼中却是莫名的闪过了一抹精光,瞥向陆风那道身影时,隐有惊艳崇拜之色流转。
对于司马邺这些人她也算有过耳闻,算是乾天宗老一届弟子中较为出名的风云人物了,还从未听过有吃瘪的事情,没想到今日会亲眼目睹。
想到此前司马邺对自己的轻视低蔑,得见他们如此出丑后,萧忆雪此刻的心头居然还莫名有几分快感。
叶凌菲这时的脸色垮得极为难看,悄然靠到司马邺身侧,轻声安抚道:“司马师兄,那人之所以答得出,许是早就对这阵盘有过探究,或是同样也得到过类似的阵盘,赌约还没结束,我们还有机会。”
慕容禹依稀听得话语下,也凑了过来:“邺哥,用那阵盘吧,不信这小子还能答得出,此般羞辱的场子定要找回来,不然难解
心头之气。”
司马邺有些犹豫,扫了乾梦一眼。
此般阵盘他可是曾经拿出给乾梦鉴别过的,此刻当面取出充当作逍遥阁内物件,多少有些不妥。
慕容禹会意,轻声道:“放心吧,大不了回头兄弟陪你一起讨罪;事关咱宗门荣辱,当着外人的面,师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声张的。”
司马邺当下少了几分犹豫,但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若是又被这小子瞧出,回头再被他以赌约为由选了去,那咱们可亏大了!”
“怕什么,”慕容禹努了努嘴,“有师伯在呢,他们不敢胡来,回头咱不行就死皮赖脸的耍浑呗,再不然我看形势不妙就抢走阵盘,他们总不敢追到咱宗门来吧。”
司马邺当下心安不少,朗声朝陆风喝道:“这一轮算你赢了!”
“但你别高兴太早,下一个阵盘可没那么容易堪破!”
说着故意转身走向一侧展架,在慕容禹的掩护下,东翻西找了一番,趁势将纳具之中的那个阵盘混入了展架堆;
完事后,还刻意装模作样的叫叶凌菲取了下来。
看着阵盘送至陆风跟前后,陆风脸上所浮现的沉思与疑惑。
司马邺嘴角蓦然一扬,得意道:“如先前那般,此阵盘同样有着些许残破;”
“你若能予以道出底细,并补全一段阵纹,便即算你胜出。”
乾梦皱了皱眉,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古朴阵盘,待要开口……
却被司马邺打断了下
来:“师伯,还请继续做个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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