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在贝尔蒂斯经历了失散,经历了重逢,经历了死亡。
如今安里真的来到了他们一开始就想要去的镜像世界,安里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觉得开心
因为安里的心里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虽然他已经尽量躲避着不去碰到心里的伤口,但是那种痛却是真实存在的。
一路走来,他已经失去了太多。
他失去了曾经当做唯一的光来追逐的自己的魔导师文森特,失去了那个在黑暗与死亡中一直等待着自己的维特。
他失去了能够回去的魔法界,失去了他想要跟维特一起回去的曾经属于维特的那个家。
安里甚至都感觉到自己已经看不清要走的路在哪里,他已经不清楚自己来到镜像世界要做什么。
最初的最初,自己离开魔法界来到莱茵卡奈特大陆,只是为了寻找维特。
但是自己意外复活了伊兹,随后就被卷入了吸血鬼一族的恩怨之中。
不过也正是因为吸血鬼的原因,因为那个有着红色长发的女吸血鬼在那个夜晚袭击了自己,自己才能被维特救回家,才能再一次找到维特。
只是维特的模样已经变了。
在维特曾经还是作为一个普通人类的时候,他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
不仅仅收留了来历不明的自己,而且在其他人向自己这个表现怪异,又执意要去那一片被传说所笼罩的森林中的人表现出敌意的时候,挡在所有人的面前保护了自己。
原本自己想要凭借魔法让其他人忘记自己曾经存在过,但是看着维特挡在自己前面的样子,自己停下了魔法。
也许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已经把维特放在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位置上。
而后来当自己费尽辛苦终于再次回到莱茵卡奈特大陆之后,再次见到的维特已经不再是曾经自己记忆中那个有着温暖微笑的人类少年。
他死了,整个人的身上都充满着死亡的味道。
他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自己根本无法从他用尸体拼凑而成的身体上在看到他曾经的模样。
但是不曾改变的是,他依然还是那个会在有危险的时候挡在自己身前的人。
也许第一次把他放在心里特殊的位置,是因为他愿意为自己挡住危险。从来没有被任何人保护在身后的自己,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安心感。
那么第二次,当已经变成另一个人的他却依然挡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当自己知道他为了等自己回来见他,不惜放弃生命,与无尽的死亡相伴的时候。
在那一刻,自己就终于认定,他是自己这一生都不能放手的人。
不论他是作为最初给予自己阳光和温暖的那个维特,还是作为在此相遇之后所找到的这个就算已经死去也依然会等待自己回来的维特。
但是再次相遇之后,安里发现了,维特已经没有心了。
维特的胸口里是一块伪造的普罗凡塞之书的碎片,他依靠着这个赝品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于是安里才再次回去了魔法界,想要寻找能够让维特活下来的方法。
安里想要维特不要再依靠他胸口里那一块伪造的普罗凡塞之书的碎片而存在,而是能够长久地保持着他的存在。
为此安里需要普罗凡塞之书的力量,需要用普罗凡塞之书的力量来留住维特。
于是在这个欲望的驱使下,安里与其他人再次他撒好难过了寻找普罗凡塞之书的脚步。
虽然离开魔法界的时候,他们是逃离的。被莱文德和萨迦罗逼迫,他们不得不逃离了魔法界。结果是他们去到了一个没有人料到的地方——从死亡中诞生的大陆,莱博瑞恩斯。
但是他们却在那里找到了大概是世界上最了解普罗凡塞之书的普罗斯特家族的后代,卡诺也在那里找到了他的“命定双生”——康斯坦丁。
之后就是安里记不清的那一场噩梦。
现在安里虽然从贝尔蒂斯来到了这里,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要做什么了。因为他要做的事情已经不存在了。那个等着他用普罗凡塞之书的力量去留住的维特也已经不在了。
就在安里这样想的时候,金妮开始回答安里想知道的第二个问题。
“我能够知道关于你的事情,是因为我看到了你的梦。在你的梦里,你告诉了我你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我的梦?我的梦里有什么?”
安里不知道金妮到底看到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做了梦。
“在我抚摸你额头的时候,你顺应着我的力量,做了一个梦。那个梦并不是我为你设定好的,我只是给了你做梦的力量,梦里出现的所有事情都是你内心欲望的投影。”
“我内心的欲望?”
这是安里第二次听到别人说自己的“欲望”,而第一次说出这个词的人,是莱文德。
“你是最好的,因为你有着比其他那些没用的家伙更加优秀的特质。”
文森特顿了顿,像是要宣布什么一样缓缓地说道。
“你有比所有人都更加纯粹的欲望。”
——欲望。
在安里接触到普罗凡塞之书而产生的那个灰暗的幻觉里,那个带着兜帽看不见脸的人也曾经反复提到过这个词。
看着文森特熟悉的脸,安里经常会忘记这件事情。在自己的幻觉中出现的那个人,虽然有着不同的穿着,但是那个人也是文森特。
正是那个出现在幻觉中的文森特,第一次向自己提到了自己的欲望。
——“这就是你的欲望,是你吞噬一切的欲望。”
至今安里想起这句话的时候也会觉得脊背发冷。
“只有拥有着纯粹的且强大的欲望的人才可以被普罗凡塞之书选中,获得它所赐予的力量。爱丽丝的欲望虽然纯粹,但是却不够强大。你的欲望则是纯粹而强大的,你对于力量的诉求很明确,只是为了得到想要的人。而你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可以做出任何事情,甚至是会毁掉你自己的事。我所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你。”
而在大图书馆里,莱文德在出现的时候,也一直在强调“欲望”。
那个令安里至今想起来也会觉得毛骨悚然的幻觉之中,最可怕的莫过于另一个与自己相同的“安里”。
“这是你们的未来,是普罗凡塞之书让你看见的未来啊。”
当时莱文德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一把扯过另一个“安里”,将另一个“安里”抱在他的怀里。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造成的,因为你偷走了普罗凡塞之书的力量,所以引起了未来的变化。”
莱文德又推开了他怀中的“安里”,转而再次凑到跌坐在地上的安里的面前。
“他们这些悲惨的结局,都是因为你一个人造成的。是你把他们的未来引向了绝望,他们要为你的欲望付出代价。”
“我的……欲望……”
“对,你的欲望,你看看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安里看向自己的手,发现自己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正紧紧握着彼世时钟。
“这就是你的欲望,你想要得到强大的力量,你想要打破时空门,你想要见到见不到的人。这些都是欲望,都是你的欲望。”
安里看着被自己紧紧握在手里的彼世时钟,发现自己的手不受自己控制,只能一直紧紧握着彼世时钟,无法张开。
“看吧!就算得知了这样悲惨的未来,你也不愿意放手!”
“不是的……不是的……”
安里越是想要张开手,自己的手越是无法移动半分。那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从他紧握着彼世时钟的那只手开始,逐渐蔓延到他的全身。他的身体明明就在这里,但是却又像是被其他人偷走了一样,不再属于他了。
“承认吧!你这份自私的力量无法保护任何人,只能毁灭他们,包括你自己!”
莱文德一把抓住另一个“安里”的头,按着他凑近安里的脸。
“看吧,这才是真正的你。”
安里看见那个“安里”的脸上有很多的像是蜘蛛网又像是玻璃碎裂以后的痕迹,随后,那个“安里”的脸就顺着这些痕迹一块一块地剥落,最后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洞。
“这就是你的欲望,是你吞噬一切的欲望。”
安里感觉从那一片黑洞中传来了强大的吸引力,他原本就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此时更是被那一片黑洞吸引着向那里面靠近。
他想要说话却说不出话,只能眼看着自己被那一片黑洞所吞噬。
这个场景总会出现在安里的噩梦里,被另一个自己所吞噬的那种恐惧让他甚至有的时候都不想看自己的脸。但是这种恐惧他又不能够对任何人说,只能自己一个人孤独地面对。
而这一切症结的根源,就是连安里自己也说不清楚的,自己所拥有的“欲望”。
“在那个梦境里,你的表现告诉我,你的心里存在着两种不同的欲望。”
金妮看着安里,继续回答安里的问题。
“你想要杀死那个叫做‘文森特’的人,同时你也想要毁灭你自己。”
金妮所说的话,揭破了安里心中最不愿意被其他人知道的想法。
但是还好,安里并没有看到自己的身边有除了金妮以外的人。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安里还是不想承认自己心里的确曾经有过这种想法,于是转而反过来问金妮。二骑安里也想知道,金妮为什么会越过了自己想要杀死“文森特”的表象,看到了在那之后连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事情。
“因为在那个梦里,你输了。”
“这是什么意思?”
安里听不懂金妮给出的回答。
“从你再次回到魔法界开始,你就已经进入了你自己的梦境里。因为那里是属于你自己的梦境,所以那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你自己能够控制的。但是即使是这样,你还是输了。”
金妮盯着安里的眼睛,被这样盯着,安里忍不住想要逃避。
“如果你想要做的只是战胜文森特,那么你在那个属于你的梦里一定能够取得胜利。如果你想要做的是杀死文森特,那么你也能够如愿以偿地亲眼见证他死在你的力量之下。但是在那个梦里你输了,这不是因为你不能赢,而是因为你不想赢。”
金妮看着安里,说出了安里最不希望别人知道的事情。
“你真正想要的做,是与莱文德一起死。”
金妮没有再以安里梦境中所出现的那个大图书馆的看门人文森特来称呼安里的敌人,而是以安里梦境中没有出现的有着淡紫色长发的魔法师莱文德这个名字来称呼安里的敌人。
这也证明了她真的知道安里脑海中所想过的那些事情,她真的看穿了安里心里的想法。
安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安里也没有什么能说的。
自己心中最隐秘的那个想法虽然被人说破,但是还好并没有被自己不希望听到这个想法的人听到。
面对这个陌生的女人,安里觉得自己也并没有掩饰的必要。
而对于自己心中产生的这个想法,安里也并没有打算解释。
这一切,本来就是自己的责任。
自己能够消灭莱文德,也算是弥补了因为莱文德利用自己而对其他人所造成的伤害。
尤其当自己一直想要拯救的维特已经消失了以后,这种想法也就变得越来越强烈起来。
金妮没有再与安里追究他想要与莱文德同归于尽的这个想法到底怎样,而是继续说她在安里的梦里所看到的安里心中潜藏着的另一种欲望。
“在那个梦境的最后,你没有真正的与莱文德一起死,而是你梦境里的莱文德回转了时间,你才会输了。这证明其实你的心里还有另一种欲望,你真正想要做的是使时间倒转,改变过去。”时间倒转,回到过去。
这是安里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安里回到莱茵卡纳特大陆上的目的就是想要使用逆转时间的亡灵召唤之术复活维特。只不过安里失败了,因为维特当时并没有彻底的“死亡”。
但是安里也在召唤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地被迫认清,能够逆转时间的魔法,也许根本就不存在。
但是现在,金妮却对他说了不一样的话。
“我能够实现你的愿望,找回你已经流逝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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