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酒吧。
虽然车轮酒吧的老板早就已经预感到,那一天出现过的那几位有趣的客人一定会再次来光顾。只是他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快就再次来到了这里。
只不过这一次,那个有着粉色短发的少年是跟其他人一起来的。
当那几个人一起踏进店里的时候,原本喧闹的车轮酒吧,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酒吧里面坐着的那些赏金猎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跟其他人一起走进来的那个有着粉色短发的少年。
酒吧老板默默地看着酒吧里发生的这一切,没有说话,只是一如往常地站在吧台后面。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不知道是在准备新的杯子,还是在准备调新的酒。
车轮酒吧里面那些赏金猎人们注视着走进来的那一群人里面的那个有着粉色短发的少年,他们在等,等这个少年什么时候再次找上新的对手开盘赌牌。已经是他手下败将的他们,在没有找到这个少年让他们寻找的那个名为“卡诺”的人之前,是没有资格再次向他发起挑战的。
而且赏金猎人们会注视着那一行人也有另外一个理由,因为他们也觉得很奇怪。这个有着粉色短发的少年从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甚至很少有人看见他离开车轮酒吧的身影。
但是这一次,这个少年不但从车轮酒吧的外面走进来,而且他并不是一个人,而是跟着一群人一起走进来。
这就使他们不得不去联想,这几个跟着这个少年一起走进来的人,会不会就是这个奇怪少年的同伴。每个人都在等着看,看他们来到这里究竟要干什么。
康斯坦丁早已经习惯了其他人看着自己的眼神,败给自己的其他赏金猎人被迫接受了“寻找卡诺”的任务,这是他们赌牌失败所付出的代价,并不是能够得到赏金的任务。所以其他人在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带着那么一些看不惯自己却又没有办法反抗自己的咬牙切齿。
然而走在康斯坦丁前面的卡诺却被这些眼神看的如同芒刺在背。他并不知道这些赏金猎人们盯着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走在他身后的康斯坦丁。因为两个人走得很近,那些眼神就好像是在盯着卡诺自身一样。卡诺不禁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会让其他赏金猎人这么盯着自己的事情,但是自己到现在为止也只来过车轮酒吧一次,而且除了去吧台那里喝了一杯难喝的要死的酒以外,什么都没有做。至于酒吧里面这些赏金猎人客人,自己更是根本就没有与他们有任何瓜葛。
思来想去,卡诺觉得其他人这么看着自己,说不定是自己的名字暴露了?毕竟虽然自己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卡诺”,但是也是同名的“卡诺”。
“他们为什么这样盯着我?”
卡诺小声问自己身后的人,而他身后的人正是康斯坦丁。
“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想要抓你吧。”
康斯坦丁知道卡诺被那些目光盯得发毛,根本没有判断出来那些人盯着的对象并不是他而是自己。但是康斯坦丁并不想指出这一点,既然现在能够有机会看到卡诺更多不一样的表情,为什么自己不抓住这个机会呢?
“抓我?可是我不是他们想要找的那个‘卡诺’吧,我又不认识他们,更不知道让他们找卡诺的那个人是谁。”
“他们要找的那个‘卡诺’就是你哦。”
“你怎么知道?”
“因为让他们找‘卡诺’的人就是我。”
“是你?!”
卡诺没有忍住,提高了声音。这一下,原本在盯着康斯坦丁的那些赏金猎人,这一次是真的全部都在盯着卡诺了。
“你为什么……”
“因为我要找你啊,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没有用,到最后还是靠我自己找到你了。”
“你就是那个,在这里跟其他赏金猎人赌牌,然后把所有人都赢了的那个奇怪的人?”
“原来别人都说我是个奇怪的人吗?”
——反正不会是什么正常的人……
当然这句话是卡诺在心里面说的。
几个人再次来到了吧台,站在吧台后面的,依然还是只有车轮酒吧的酒保兼老板一个人。
那个站在吧台后面的身影过于消瘦而修长。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如同阴翳的天空一样的灰色长衣,头上戴着一顶与他身上的打扮一点也不相称的尖顶宽檐的帽子。他一直低着头,似乎并不想让客人看见他的脸。
如同上一次一样,老板看见了面前的这六名客人,缓缓地转过身去打开了酒柜。
“我有问题想要问你。”
这一次开口的依然是卡诺。
但是老板却没有像上次一样用模糊而嘶哑的声音慢慢地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依旧专注于手上的事情。
老板在调酒,在为他的客人送上他认为最适合他们的酒。
卡诺也看出来在酒调好之前老板似乎并不准备与自己交谈,也就默默地不再说话,等着老板把酒调完。
老板拿出来的第一杯酒,推到了距离他最远的维特面前。
倒锥形的杯子里盛放着的是由深蓝色逐渐过度到淡紫色的液体,杯底沉淀着一点暗红的血色,那一点血色从杯底向上缓缓扩散。
维特像上次一样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拿那杯酒,依然默默地站在安里的身边。
老板也早已习惯了这位客人对自己送过去的酒无动于衷这件事,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继续为其他人调酒。
被推送到安里面前的那一杯酒,淡蓝色的液体里面包裹着一枚不知道是什么的金色的果实。
被推送到柯洛面前的那一杯酒,是由红色到深紫色再到黑色的过度颜色的液体,在那酒液上面还飘着一片看起来像是玫瑰的花瓣。
被推送到卡诺面前的那一杯酒,是一杯单纯的暗红色液体。
被推到康斯坦丁面前的那一杯酒,是一杯像是水一样的完全透明的液体。
最后,老板拿出了一个空杯子,直接推到了伊兹的面前。
柯洛默默地打量着所有人面前的杯子,他认为那些杯子里所装的液体,一定是有某种特殊的含义在里面。
卡诺看着自己面前那一杯暗红色的“酒”,回忆起了上一次喝到它的时候,
当时的自己拿起了面前的酒杯,一口就喝干了那看起来并不是很多的酒。自己心里还在想着这种看起来花样很多的酒果然不适合自己,还是镇子上小酒馆里面那装在各种不同的杯子里面的那种可以大口大口喝的酒比较过瘾。
然而自己刚刚咽下了嘴里的酒。随即就感觉到了喉咙里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一样,从舌尖一路灼烧到心里。嗓子里的不适让自己不受控制地使劲咳嗽了起来,然而比嗓子里那种灼热感更加难受的,是自己一颗心像是着了火一样又热又痛的感觉。
卡诺看着眼前这一杯红色的液体,又想起了那好像是生吞了一团火焰一样的痛苦。他不禁咽了一口口水,没有敢伸出手去拿那一杯“酒”。
“我有问题想要问你。”
卡诺又重复了一次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你想问我什么?”
这一次老板回答了卡诺,依然还是用那嘶哑而模糊的声音,缓缓地回答了他。
“通往镜像世界的门,在哪里?”
听到了这个不应该会有人知道的世界的名字,老板正在整理刚刚用过的调酒工具的手,明显地顿了一下。
“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个名字?”
卡诺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于是转头看了看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感受到了卡诺的视线,于是他推开了自己面前的那一杯酒,直视着一直不肯露出自己真正面容的老板。
“因为我们是那个世界遗落在外的住民。”
“是吗?”
老板似乎是整理好了调酒工具,他又拿了一个空杯子出来。
当那个空杯子被放在吧台上面的那一刻,车轮酒吧里面的那些赏金猎人们全都消失了。一瞬间,车轮酒吧里面就只剩下了站在吧台后面的老板,以及坐在吧台旁边的卡诺一行六个人。
“其他人……怎么突然不见了?”
看着那些突然消失的人,安里的心里开始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不仅仅是他们不见了,而且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了。”
柯洛敏锐地察觉到,车轮酒吧似乎是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封闭起来了。原本透过窗子和门还能够看见一些外面街道的模糊的影子,但是现在只能看见一片浓灰色,就像是莱博瑞恩斯那被厚重的乌云遮盖住的天空一样。
“你们,为什么要去那个世界呢?”
老板的声音变得更加嘶哑而模糊,甚至听起来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为了找回我失去的东西!”
康斯坦丁说着,伸手向着老板的脸袭击过去。
老板的身体急忙向后仰,想要躲过康斯坦丁突然伸向自己的手。但是他还是没有躲开,被康斯坦丁掀掉了他带着的帽子。
当那一顶与他身上的打扮一点也不相称的尖顶宽檐的帽子掉落的时候,所有人才终于看清站在吧台后面的老板的脸。
那应该不能算得上是“人”的模样。
那分明就是一具骷髅,只是在骷髅的外面包裹着一层薄薄的皮肤。皮肤的颜色灰白且暗淡,看起来没有丝毫的生气。
那一双为无数客人端上过各种酒的手,只能算得上是在骨骼外面覆盖了一层灰白色的皮肤。随着他的动作,每一块骨头的形状都能从那一层灰白色的皮肤下面被清楚地看见。
那两个算不上空洞的眼眶里,装着的只是两颗干瘪的眼球。
这一副模样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除了康斯坦丁。
“你……”
卡诺想问老板是不是人类,但是转念一想,这个模样一定不会是人类。
“他就是这个世界里真正的‘原住民’,是在这个死亡之地中诞生的‘死者’。”
康斯坦丁镇定地对其他人说着老板的身份。
“在这个世界里存在着由积蓄的死亡的残骸中出现的‘人’,他们的身上有着已经消亡了的事物所残存的那么一点点‘生’的力量,却无法成为一个真正‘活着’的存在。他们会去追求生命的力量,会吞噬其他还带有生命气息的人。最初他们自是一团混沌,随着生命力量的积蓄,他们会逐渐拥有形体。他们所吞噬的生命力量越多,他们的外表就会越接近人类。”
康斯坦丁转而看向了看老板。
“相比其他的‘死者’来说,你已经拥有了更加与人类相似的形体。这也证明了,你吞噬了很多的生命力量。在这个车轮酒吧的那些赏金猎人身上的生命力可能是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原因之一,但是单单靠着那些赏金猎人们身上残存的生命力是不可能让你进化得这么快的。所以你必然还能够获取到从其他地方而来的生命力,而与这个死亡之地所连通的地方,除了已经被毁灭的消亡之陆,就只剩下一个拥有着生命力量的地方——那个地方就是镜像世界。为了能够继续进化,你不可能会放弃从通往镜像世界的门那边传来的生命力。所以你必然会在靠近那一扇门的地方生活,并且不可以把这个地方让给其他的‘死者’。而你每天活动的地方,就是这一间车轮酒吧。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通往镜像世界的大门,就在这个车轮酒吧里面。”
康斯坦丁的一席话,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而在听了康斯坦丁的话以后,老板用他那一双类似人类却又根本不是人类的手,缓缓地鼓起了掌。
“你说的都没错。我的名字叫科斯,是诞生在这个死亡之地的第一个‘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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