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妮拉把安里的绷带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绷带跟安里的肉黏在一起,摸起来温热而黏湿。
“嘶……”
绷带被从伤口上揭开的疼痛让在想事情的安里一时之间没有忍住,倒吸了一口气。
坐在安里身边的凡妮拉听见了这一声吸气声,立刻停住了手。
“对不起。”
凡妮拉连忙向安里道歉,她想要让安里不那么痛,但是又不敢伸手过去怕再次触摸到他的伤口。
“没关系没关系,你不用道歉的,真的不疼……”
就在凡妮拉和安里都手足无措的时候,弗莱克终于拿着药箱回来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两个人都有点奇怪,弗莱克感觉自己是不是进来的时机不太对。
“弗莱克!”
凡妮拉就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让弗莱克过来。
“你帮他包扎一下伤口吧……我总是不小心弄痛他……”
“其实没有……”
安里想要否认,想要说自己并没有被弄痛,但是弗莱克打断了他的话。
“我来看看。”
弗莱克在安里的另一边坐下,拉过了安里的手,适时地解除了安里和凡妮拉之间的尴尬。
安里惊讶地发现,弗莱克包扎的手法居然异常的熟练。他从药箱里翻出来了一瓶某种药水,打开了盖子之后可以闻到药水散发出来的一种来自于草木的混合香味。
弗莱克把药水倒在安里的手上,大概是因为那药水有镇静的作用,安里觉得手背上的伤口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觉得凉凉的。
也许是因为药水洗掉了原本被鲜血浸满的绷带与手上的伤口之间那一片变得有些粘稠的半结痂的血,所以纱布也变得能够更加容易地与伤口分离开。
弗莱克在做这些的时候还轻轻地吹着安里的手,像是想要减轻他的疼痛一样。
“你包扎伤口的手法真的好厉害……”
安里忍不住感叹出声。
“谢谢。”
弗莱克微笑着向安里对他的称赞道谢,在清洗好了安里的伤口之后,又拿出了另一瓶药剂。这一次被拿出来的是一个圆形的盒子,旋开之后里面是淡红色的药膏。
“因为我哥哥是一个很冲动的人,身上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伤。作为弟弟的我没办法帮他一起去打架,就只能帮他包扎伤口。也许是因为做的多了吧,所以就会熟练一点。”
弗莱克说着,用手指蘸了一点那个圆形盒子里面的淡红色药膏,轻轻地涂在安里的手背上。等到他仔细地涂完了安里手背上的伤口,才发现安里的手心也有伤口。
“你这伤口是谁弄得?”
手背和手心上对应着的伤口,弗莱克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一道被利刃贯穿手掌后所留下伤口。伤口看起来像是被很薄的利刃刺伤的,外面的皮肤像是因为这只左手用力过度而留下了被撕扯过一样的痕迹,但是里层的肌肉已经黏连在了一起,并没有让自己看见一个透着光的缝隙。
但是看着这严重的伤,他简直不敢想象,那会是一个多么残忍的人才能够对眼前这个看起来像是女孩子一样的温柔明媚的少年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当这只左手被利刃刺穿的那一刻,这个少年该会有多么的痛……
“这是……我自己弄得……”
安里看着弗莱克盯着自己的手上的伤口逐渐变得气愤的表情,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有一种自己好像做错了事情的愧疚感。
“你自己弄得?”
弗莱克惊讶得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对安里下手的残忍凶手,居然就是安里自己。
“为什么?”
替弗莱克问出来问题的是坐在安里另一边的凡妮拉。
看着凡妮拉那一张快要哭出来的脸,安里小声解释道。
“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魔法师……在打开通往这里的时空门的时候,我需要更多的魔法。所以我只能通过献祭自己的血液的方法,来祈求更多的力量。”
“一定要用伤害自己来获得力量吗?”
“因为当时的情况很紧急,如果我没有成功的话,他们……都会死……”
“你果然跟他很像,他也是这种,总是为了别人连自己的命也可以不要的人。”
凡妮拉控制不住地想起了那个人,那个一直照顾着自己,自己却还没有来得及对他说上一声“谢谢”的人。
“可惜我都没有对他好好地说一声‘谢谢’,就这么离开了他……”
“我觉得他一定是自愿的,能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就已经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看着即将要哭出来的凡妮拉,安里连忙安慰她。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凡妮拉在乎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自己只能对凡妮拉说自己心里的想法,如果那个人真的像凡妮拉所说的那样与自己十分相似的话,那么那个人心里的想法应该跟自己的差不多才对。
为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付出,怎么做都是值得的,都是幸福的。这种付出不需要任何的回报,只要对方好好的,自己就心满意足。
正在给安里上药的弗莱克随后发现,安里的手腕内侧也有淡淡的痕迹。那看起来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某个已经愈合的伤痕,在恢复的过程中所形成的一点点浅浅的痕迹。如果不是自己仔细看,这一点伤痕就好像是手腕处皮肤的褶痕一样,很容易被忽视。
“你手腕上面的伤,也是你自己弄得吗?”
安里不敢说话,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害怕自己再次回答的话,凡妮拉又会想起那个跟自己相似的人,又会更加伤心。
“是你自己弄得对吧?”
就算安里没有出声,凡妮拉也猜到了他的回答。
“下一次,为了你想要保护的那些人,珍惜自己吧。”
作为“被保护”的以一方,凡妮拉有些话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如果你真的要靠牺牲自己才能保护对方,那请一定在这样做之前告诉对方。否则的话就算是被你保护了下来,对方也要带着对你的愧疚一辈子活下去。有的时候,靠别人付出生命还回来自己的生命,要比直接杀了自己还更加的残忍。”
安里知道,凡妮拉所说的这一番话,不只是说给自己听,她其实是想要说给她心里的那个人听。
“是啊,总是作为被保护的一方,也会让人觉得自己是不是拖了其他人的后腿。”
弗莱克拿了一卷干净的新纱布,仔细地在纱布上也涂上了一些淡红色的药膏。
“我哥哥也是这样的人,总是保护我这个没有什么能力的弟弟,让我觉得我就像是他的累赘一样。他那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幅没心没肺的模样,但是心里比谁想的都清楚。这种假装出来的不解风情也很让人讨厌。”
弗莱克把涂过药膏的纱布,慢慢地缠在安里手上的左手上。
“他这个样子,连一个让我对他说出心里想法的机会都没有。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我也没有机会对他好好说过一声‘谢谢’。”
而那个人做过最“残忍”的事,就是把自己和凡妮拉一起送离了他的身边。
就算面对的敌人强大又怎么样?
就算背负着可能会死的命运又怎么样?
自己的哥哥以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让自己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一个废物。他甚至连站在他身边为他而战,为他而死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
但是自己心里的这一份痛苦不能够向凡妮拉说,因为凡妮拉心里的痛苦也不会比自己更少。
更何况“照顾好凡妮拉”是自己的哥哥和那个人交给自己最后的任务。
“好了。”
把纱布的末尾打上一个牢固而又不会硌痛安里那只受伤的手的结之后,弗莱克放开了安里的手,转而开始收拾药箱。
“我给你涂的那种药对你的伤口愈合有好处。记得要小心,不要让你手上的伤口再撕裂了。”
“好的,我一定会注意的。”
“还有,一定不要再伤害你的这只左手了。如果你这只手再受到这样严重的伤,很可能你这只左手以后什么东西也没有办法握住了。”
弗莱克认真地看着安里,一字一句地严肃地嘱咐着他。
“我……我知道了……”
看着弗莱克和凡妮拉看着自己的严肃模样,安里觉得自己就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被人盯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警告。
“你可一定要记住啊!”
不放心的凡妮拉又再次强调了一句。
“我能不能拜托你们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关于我手上的伤口……你们可不可以帮我保密,不要告诉其他人。”
明明是跟自己有关的要求,但是安里说话的时候底气听起来非常不足。
“唉。”
弗莱克叹了口气,拿着药箱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你是怕他们会担心对吧?”
“是……虽然我觉得他们应该都知道……但是能够不提还是不提比较好。”
在开启时空门的过程中自己失去了意识,但是既然大家都通过时空门来到了这里,那么他们一定看见了鬼在魔法阵中间的自己,也一定能看见自己手上的这个伤口。
“我不想他们总是回忆起那一段令人伤心的事情。”
凡妮拉听得出来,安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明显沉了下去,还带着非常浓重的悲伤。
虽然她的心里还有很多疑问,但是她没有再追问安里什么。安里不希望其他人回忆起那一段令人伤心的事情,自己也不想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让安里再去回忆那一段痛苦的回忆。
凡妮拉伸出手,摸到了安里的肩膀。就在安里以为凡妮拉要对自己说什么话而向着凡妮拉侧过身并且转头看着她的时候,凡妮拉也侧过身,抱住了安里。
“你已经很做的好了,谢谢你救了他们。”
安里的同伴们没能对他说出来的话,自己替他们说给安里听。那个人没能听到自己的这一句“谢谢”,至少让这个跟他如此相似的少年得到这一句“谢谢”。
他们有着一样的温柔,一样的温暖。还有着一样的强大,一样的决绝。
忽然被拥抱住的安里,不知道怎么的,心底里像是有一扇门打开了。这一句也许并不是对自己一个人说的“谢谢”,不知道怎么就击溃了他的伪装。
“对不起,我没能救得了蕾西,我没能救得了蕾西……”
安里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在极力忍着哭。
凡妮拉慢慢地拍着安里的背,用这一份温柔来安慰怀里这个把温柔给了太多人,却总是对自己异常残忍的少年。
“你不需要那么坚强,你有可以依靠的人。那些你所保护下来的你的同伴,都是你可以依靠的人。就当是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也来为你分担一些吧。不要总是一个人默默地背负着那些沉重的东西,所谓‘同伴’,就是愿意帮你分担,还愿意跟你一起走下去的人不是吗?”
只可惜自己没有能帮那个人分担他所背负的东西。
而那个人所背负的东西,也只有作为弗莱克的哥哥的那个人才能够有能力与他分担。
他们两个人所背负着的,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生命,不仅仅是其他同伴的生命,更是所有人的生命。
只是把自己和弗莱克从那个世界里送出去,实在是太狡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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