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之战
第四章:伪物·时空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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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安里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

当他确认眼前的人就是那个他一直想找的人之后,他就想知道,维特一个人类是怎么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在这对于一个人类来讲过于漫长的两百年的时光里,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但是当时维特的情绪不稳定,安里没有办法开口问他这些问题。

而他刚才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更能令他感到疑惑的事情。虽然他没有当时就说出来,但是他分明看得清清楚楚,维特正在使用的正是来自位于莱茵卡奈特大陆之外的魔法界里面的魔法师才能知道的魔法。

而且维特所画出的那一个笼罩了整个房子的魔法阵图,也不是普通的魔法师有能力轻易画出来的。

当安里从卡诺手里接过彼世时钟以后,熟悉的力量再次从彼世时钟流淌进他的身体里。而这些力量也使得他的感官变得敏锐,之前那些他曾经模糊地感觉到的违和感也变得清晰起来。

安里现在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这个房间里存在着一种异常的魔力波动。这种“异常”并不是卡诺会感觉到的那种因为魔力波动本身的存在就是异常的“异常”,而是这种魔力波动带有着令他很熟悉的感觉,但是在这种熟悉的感觉里,又有着特别的差异。

而这种“异常的魔力波动”的来源,正是站在他身边的维特。

“维特,你能不能站在这里不要动。”

维特虽然不清楚安里为什么要他这么做,但是只要是安里说的话,他不会拒绝。

安里一只手握着他的彼世时钟,另一只手轻轻放在了维特的胸前。有金色的光芒彼世时钟里流泻出来,沿着安里的身体,流淌进维特的身体里面。

在场的三个人都看到,维特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褪去了那些属于人类的外在肢体,真正支撑着他存在于这世间的东西也逐渐显露出来了它的本来面目。

维特曾经给安里看过他的胸膛,那有许多交错在一起的疤痕。那些疤痕都是被缝合以后留下的痕迹,尤其是在他的左胸口,那个原本应该有心脏在里面跳动着的地方,上面汇聚了好几条新旧不一的疤痕。

当时安里的手被维特抓着,正按在这个疤痕交错的地方。安里可以感觉到维特比一般人类更低的体温,却感受不到那里本应该有的,属于人类的心脏的跳动。

那个时候他失去了彼世时钟,所以还妄图欺骗自己,说自己是因为失去了能力所以无法感知到维特的心跳。

但是现在,他的手中正牢牢握着彼世时钟。而在褪去了属于人类的外形之后,在那疤痕交错的胸口内部支撑着维特生命的,是一块碎片。

那块碎片看起来像是从某一本古老的书上随意撕扯下来的纸页。

“普罗凡塞之书!”

在看见那一块碎片之后,卡诺一时之间没有忍住,脱口而出了普罗凡塞之书的名字。

安里立刻收回了魔法,维特的身体也瞬间再次显现出来。

在身体显现出来之后,维特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痛苦地喘息着。

“维特!”

安里急忙追过去扶住他。

“很痛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看着安里激动得像是差点又要哭出来的模样,维特安抚似的拍了拍安里的肩膀,摇了摇头。

“不痛的,我已经丧失掉痛觉了,一点都不痛的。”

维特没有欺骗安里,他真的不会痛。成为不死人的他丧失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身体,也丧失掉了属于人类的感觉。

最初,他只是替换了自己身体的部分,像是因为发生了意外而严重受伤的腿。那个时候他还是有痛觉的,利刃切割开身体上的血肉与神经的感觉他还记得。但是因为那个支撑着他生命的东西,所以他就算再怎么痛苦也不会死去。而随着他对自己身体改造得越来越多,他的感觉也就越来越迟钝,直到完全丧失了。

刚才他所感受到的并不是痛觉,而是安里的魔力渗入自己的身体中时产生的对于灵魂的震颤。或者说,是安里所使用的来自于普罗凡塞之书的魔力对于他胸口那一块不知名的碎片的震颤。

毕竟已经不再算是人类的自己,也已经没有灵魂了。自己作为人类的生命与灵魂,已经用来交换了这一具伤痕累累的身体。

然而维特这一句安慰的话,却让安里觉得更加痛苦了。维特表现的越是不在意,安里越是对于他这份逞强觉得难过。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也有不得不向维特问清楚的事情。

“你身体里的那一块碎片,是谁给你的?还有你刚刚使用的魔法,又是从哪里学到的?”

“这些都不重要。”

相比起再次回到自己身边的安里,其他的一切事情对于维特来讲都不重要。

“不,这些问题非常重要!你一定要回答我!”

安里的脸上是维特从没见过的认真表情,那总是挂着充满阳光的笑容的脸上现在满是急切和担忧。

“那是……一个自称是正在环游大陆旅途中的一个路过的流浪人。”

正在环游大陆旅途中的一个路过的流浪人……

卡诺觉得这个身份莫名的熟悉,随后就想到了自己的确是也曾经听一个人这样说过——

“我……我叫安里,是正在环游大陆旅途中的一个路过的流浪人。”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安里抓着维特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握着,他的手指关节也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如果维特还能感觉到疼痛的话,大概已经能被安里捏得叫出声来、

“他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我也不记得他的脸。我只记得他递给我东西的时候手上戴着一双手套,好像他还有紫色的长发……”

维特看了一眼柯洛。

“不是他的那种深紫色的长发,是淡紫色……其他的我都记不清了。”

维特发现,当自己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安里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不仅是安里,就连站在远处的卡诺和柯洛的脸色也在一瞬间变了。

有着紫色的长发……并且带着手套的人……

安里在一瞬间就想到了,那个被变成了吸血鬼的魔法师说过的话——

“我只知道他是个有着紫色长发的漂亮男人,而且从不摘下他的手套。”

如果他猜得没错,那么两百年前出现在维特面前的人,就是那个引发了魔法界的暴乱,并且与吸血鬼合作的魔法师。

这似乎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维特会使用只有魔法界中的魔法师才能使用的魔法。

“他给你的东西呢?那东西在哪?”

“在卧室的柜子里……”

没等维特说完,安里已经抢先跑进了卧室里。维特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安里忽然变得这么激动,只好连忙跟着安里跑了进去。柯洛从刚才卡诺脱口而出“普罗凡塞之书”的名字之后就注意到,卡诺也变得很激动。而此刻卡诺也跟在维特的后面进了那个昏暗的卧室里,柯洛想了想,也走了过去。

安里随手画出了一个照明魔法,照亮了原本昏暗的卧室。他这才看见,卧室里有一个很大的柜子,柜子的门上刻着的也是两个嵌套在一起的七芒星图案。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最开始在这个房间里醒过来的时候,摸到的那扇门并不是这个房间的门,而是这个柜子的门。只是当时他失去了彼世时钟,没有了魔力,所以就算自己把这扇门触摸了好几遍,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但是现在,他只是站在这扇门前,就感觉到从柜子里传来了强烈的魔力波动。

安里握住了柜子门上的握把,从他的手中传来的是强烈的刺痛感。柜子里的东西在狠狠地排斥自己,或者说排斥着他身上的属于普罗凡塞之书的力量。

看见安里皱眉的样子,维特冲过去拉开了安里的手。他低下头,果然看见安里的手心已经被灼伤。

“你到底怎么了?”

“不用管我,快去把它打开,我要看那里面的东西!”

看着安里又急又痛的模样,维特没有办法,只能去打开那扇门。

维特伸出手握住柜子门上的握把,很轻松地就把柜子的门打开了。他俯身把柜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捧到了安里的面前。

安里看见,维特拿出来的东西,是半本书。

确切的说,是半本非常古旧的来自魔法界的魔法书。那本书的封面上没有写书的名字,这使它看起来也有点像是某个魔法师的手记本。

安里伸手去翻那本书,发现在书的扉页上有一个已经有些褪色的淡紫色的墨水写的名字——莱文德。

还没等安里继续去翻下一页,那本书就自己燃烧了起来。在那本书上跃动着的火焰也是同书写着那个名字的墨水颜色一样的淡紫色。那火焰映照在安里的眼睛里,安里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又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就跟他在和狄亚娜对战的那个时候一样,他的心脏毫无预兆地狠狠跳动了一下。而在那个时候,他的身体就开始变得不受控制,手里的彼世时钟也掉了出来。但是现在,有人在他身后及时扶住了他。

安里回过头,发现在他身后的人是卡诺。

“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

等到安里再回头去看那本书的时候,那本书已经燃烧殆尽,就连最后一点淡紫色的火星也在维特的手中熄灭了。

“能不能跟我们说明一下,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是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的柯洛。

柯洛原本是觉得这只是安里和维特之间的事情,但是当维特提到了“紫色长发的人”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个人应该就是卡诺跟自己说过的,那个被变成了吸血鬼的魔法师的“主人”。既然如此,那么这件事跟血之一族也就脱不了干系。

而且他也在猜测,那个有着紫色长发的人,与萨迦罗之间应该也有着某种联系。狄亚娜说过,血月之战是自己以一己之力去挑战整个血之一族,那么这个奇怪的魔法师的合作对象自然不会是自己。而血之一族里的值得合作的人,自然是那个“无冕之王”萨迦罗。

虽然柯洛的语气非常的礼貌,但是安里从里面听出了不容拒绝的意味。虽然自己不想像魔法界之外的人透露太多普罗凡塞之书的事情,但是现在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安里深吸了一口气,给他们三个人看了自己握在手里的彼世时钟。

“我的魔力就是来自这个彼世时钟,而这个彼世时钟里所蕴含的力量则是来自于普罗凡塞之书。刚才我利用这份力量去探查维特的身体,看见了维持他生命的那块碎片。”

安里看了一眼卡诺。

“他身体里的那块碎片的力量与普罗凡塞之书的力量很相似,但是却不是同一种力量。他身体里的,很可能是假的普罗凡塞之书的碎片。”

“假的普罗凡塞之书的碎片?”

卡诺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他的认知,他从来也没有想过居然还会有假的普罗凡塞之书存在。

“现存的半本普罗凡塞之书被封印在魔法界里,剩下的半本散落在哪里没人能确定。如果只是复制一部分普罗凡塞之书的碎片的力量,那么拥有强大魔法的人说不定是可以做到的。而且现在的事实就是,维特身体里的那块碎片的力量,绝对不是来自真正的普罗凡塞之书的。”

“我的……力量?”

维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胸膛里有什么东西。他的记忆只有那个人把自己唤醒,随后交给自己那半本书。至于自己用作为人类的生命交换的那种能使他获得更长久的存在的力量具体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使用的是魔法界的魔法师才能使用的魔法。你跟我一样,我的魔力来源是彼世时钟,而你的魔力来源就是你身体里那块假的普罗凡塞之书的碎片。”

当安里把自己的魔力注入维特身体的时候,维特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消失了,只显露出了那一块假的普罗凡塞之书的碎片。这块碎片不仅是维特所使用的魔力的来源,也是支撑着维特生命的力量。让安里这么着急的就是,如果那一块假的普罗凡塞之书的碎片中蕴含的力量消耗殆尽了,那么维特很有可能也会消失。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才那本书上面写的‘莱文德’,很可能就是那个有着淡紫色长发的魔法师的名字,也就是那个在血月之战的时候率领魔法师投靠了吸血鬼的人。”

“所以你现在想做什么?”

柯洛依然还是保持着站在门口的姿势,脸上还是他一贯的温和笑容。他看安里刚才那着急的样子就知道这件事不简单,而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坚强的少年,怕是要为了保住那个不死人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我要回魔法界,我要去找那个魔法师,问他能够延续维特的存在的方法。”

“你能确定那个魔法师一定还在魔法界?”

“我也不敢确定,但是现在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现在能够掌握的线索就是普罗凡塞之书,还有刚刚消失的那半本书。魔法界里面所有魔法都被记录在案,而那些档案就存放在魔法界的大图书馆里。要找出那个魔法师的真正身份,去大图书馆是最快的选择。”

魔法界里的大图书馆正是由安里的魔导师文森特所看守的,既然这本书可以被带来到莱茵卡奈特大陆,按照道理来说,文森特那里应该会有记录。将魔法书从大图书馆中偷走并且带离魔法界,无论那个紫发魔法师是不是一千年前那个与吸血鬼一族合作的魔法师,他都是个罪人。

然而安里自己也是从大图书馆里偷走了彼世时钟,而且还私自打开通路来到莱茵卡奈特大陆,所以他也是魔法界的罪人。

但是这一次为了维特,他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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