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每天早上都会来宿舍巡视一遍,发现不合格的“方格被”,就要责令重新折过。当走到王小兵所在的宿舍门口时,看到一坨“屎”与一条“棒棒”,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这是谁的被子?”教官严肃道。
“我的。”王小兵从人堆里走了出来。
“这又是谁的?”教官指着谢家化的床铺。
“我的。”谢家化敬了个军礼。
“给我立刻叠好!”教官动了真格,声音之中明显饱含了怒火。
众目睽睽之下,王小兵与谢家化也得乖乖重新叠被子,他俩被教官那方刚的军人气势慑住了。
等叠好了“方格被”之后,教官又道:“你们两个到操场跑四圈!立正,起步走!”
一圈四百米,四圈就是一千六百米。
王小兵与谢家化小跑着奔向操场。
“你引诱我犯错。”王小兵回头看了看还站在宿舍门口的教官。
“下回你也可以引诱我啊。”谢家化毫不在乎。
“还想搞一次?你猪脑啊,四圈啊,一千六百米,我要死了。说不定下次八圈,我和你跑到最后,都要爬着前进。动动脑子,好不好?”王小兵耸了耸肩膀,做好长跑准备。
“没看见我脑子在动吗?”谢家化憨笑道:“我身体动,脑子就动。”
“牛脑。”王小兵无可奈何。
这一天,王小兵与谢家化在高一新生之中出名了。别人在操步,他俩就在跑道上跑步,每个学生看到他俩都笑。
新生之中,已被男生私下里定为校花的除了董莉莉,还有就是高一(1)班的萧婷婷。在众男生心目中,萧婷婷更胜一筹。平日大把男生围着她转,只是她生性恬静,不太理睬那些追求者。
别的班的美媚,王小兵不敢奢望,他只朝自己高一(4)班女生方阵看去,见董莉莉戴着军帽,扎着褐色腰带,正朝自己笑呢。他朝她挥了挥手,她抿着嘴,薄面含笑,别过头去了。
“好兆头!”
王小兵心里一兴奋,脚步加快,把谢家化甩在了后面。
“小兵,吃了春药吗?跑那么快干嘛,慢慢跑啊。”谢家化在后面发力追上来。
“我浑身是劲。跑十圈都不成问题。”人逢喜事精神爽。王小兵处于亢奋之中,非常有动力。
“那连我这四圈也跑了吧。”谢家化笑道。
“没问题,等你下辈子成了陈圆圆再说,我背着你跑。”王小兵笑道:“哈哈,吴三桂要是来找你,那我比较麻烦。”
谢家化对历史不熟悉,看过的东西早已抛到爪哇岛去了,问道:“陈圆圆谁啊?很漂亮的吗?”
王小兵放慢了脚步,与谢家化并肩,悄声道:“喏,看到我们班的肥婆没有?就像她了。哈哈哈。”
谢家化瞥了一眼高一(4)班女生方阵中的那个重吨位的肥妹,倒吸一口凉气,为之变色。
“小兵,你不会那样诅咒我吧?那我下辈子做只麻雀好了。”谢家化连忙收回了视线。
“哈哈哈,那你也做只肥麻雀。”王小兵一道烟似的向前飙了几米。
四圈跑完,王小兵坐在草地上,喘气兼且以手加额,一副生病的样子。教官问他怎么了,他说有些头晕。教官就叫谢家化扶他回宿舍休息。
“小兵,怎么了?”谢家化扶着王小兵,向宿舍走去。
“想呕,气闷,头晕,应该是中暑了。”王小兵慢慢走着。
“要到医务室去吗?”谢家化半信半疑地打量一眼王小兵,“你脸色很好啊。”
“你留些口德不行吗?”王小兵挺直了腰。
等到转过了D座教学楼,教官看不到自己的身影,王小兵忽然变得龙精虎猛,没有半点头晕的模样,哈哈笑着,心情颇为愉快。
“你装病?”谢家化看出了破绽。
“不能装吗?”王小兵反问道。
“你早些告诉我啊。”谢家化十分懊恼,“我还得去操步。真的要累死。”
“都叫你多动脑子。”王小兵笑道。
“我在动脑子啊。只是动了没效果,因为我的脑子是用来装饰的。”谢家化很老实地说道。他向来怕思考,是典型的无脑型人士。
时间是下午三点多,谢家化还得去操步一个钟。他跑去跟教官说自己也头晕,但教官一眼就看出他精力充沛,不准休息。
军训是艰苦的,但也是快乐的。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经过了阅兵礼之后,同学们依依不舍与各自的教官道别,这是一段珍贵的记忆。
军训之后,恢复了正常的学习时间,但野了半个月,心都拴不住,上课时间还好,到了晚自习时间,便很难静下来,不少同学在喧哗说笑。
上了一天正常的课,又到了周末。高一不补习,初三、高二、高三周六也要上课,周日休息。
王小兵与谢家化回东和村。从学校到村子,大约八公里。他有一辆二手二十六寸凤凰牌自行车,挡板都卸掉了,车尾架也拆了,只剩下两只车轮、车架与把手,是最简单的单车。下雨天骑这样的车,后轮飞起的泥水会溅到背上。
每次回村子,王小兵都想去看看小双,但经过她家门口也不敢进去,怕碰到郑喜旦,当时说好了,也收了封口费,不想再给郑喜旦难堪,因此,每每经过她家门口,都狠蹬几下脚踏,飙风也似的飞过去了。
只是有一次经过她家门口,看到她肚子微凸,心中感慨万千。她也瞧见了他,还打了一声招呼,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到这一切,王小兵也觉得可以放心了。
好事多磨,他是后来才明白这句话的深奥含义。
路过村长家门口时,正好遇到黄丽华。
“放学回来了?”黄丽华隔着围墙笑道。
“对。吃饭了没有?”王小兵想起那天茅厕的情景,忍不住笑道。
“你家还有黄鳝吧?”黄丽华之前买了几条。
“不太清楚,等我回去看看就知道。”要是搁在八月份,王小兵早就说“我送来给您”,现在鱼塘合同已签,他也没那么恭敬了。说话间,单车已过了村长家。
“明天我去买几条。”黄丽华的声音在后面传来。
“行。”王小兵没有回头,一路去了。
回到家里,将单车放好,没带书回家,在家一般只看《龙虎榜》。弟弟王志文对军训有些兴趣,在吃饭的时候问了不少问题,王小兵一一作了回答。开饭前上菜上饭那是王小兵与许娟的活,饭后收拾碗碟是王志文与许娟的活。
九月天气,白天虽然还比较炎热,但晚上没有夏天那么闷热,多少有些凉风吹吹,舒爽许多。吃过晚饭,邻里之间都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和和乐乐,自有纯朴的乡村景象。
九十年代初乡村电网不发达,电费比现在要高许多,一般人吃了晚饭都出门外吹自然风,或者用人力扇凉。白天里大家各忙各的,一到晚饭之后,就可见到三五成群的村民在果树下、围墙边、晒谷场上说说笑笑,场面和谐,气氛融洽。
物质方面虽不高,但精神方面还算充实。不像现在的人,住在小区的同一栋楼房里,纵使是对面房的,一年也没见过几次面,陌生程度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在国企和事业单位上班的村民收入比普通村民要高,他们晚上的娱乐节目较为丰富,手头有了几个钞,可以打打小麻将,或者去看电影。那时放电影分两种,一种是免费的,这种基本是革命片子,另一种是要收费的,那是商业片,几乎是港产片。
私人放映室,也就相当于现在的私人电影院,在那时悄悄兴起。
周五和周六晚上,村里要放《地道战》和《三毛从军记》,免费的,村民都可以去看,但放过了四五次,片子里的情节是老少皆晓,能倒着说出来,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去看了。会到广场上去看这部片子的,不外乎是出来散散步的,乘乘凉的,还有就是小孩子爱热闹,在母亲的带领下出去玩玩。
王小兵趿着人字拖,叼支牙签,慢悠悠走向村广场,那广场其实是一个大晒谷场,夏天用来晒谷,平时村里有什么大会要开就在那里举行,广场左边不远就是村委办公的房舍。
每遇到村里的大妈小婶,三姑六婆,王小兵都会向她们问声好。他在村里人的眼中算是一个懂礼貌、脑瓜子灵活的男孩。众人都说王丛乐生了一个好儿子。
到了广场,那里已有些人,天边留下一抹红霞,映照着这些人儿,罩上一层温馨的感觉。放电影的工作人员正在调试机器,把那栋三层楼房的背后白墙当作是屏幕,将图像投影到上面。
晚上要放映的是《地道战》,讲的是游击队痛打小日本的故事。
王小兵在广场上游荡,忽然见到支书柳大钟夫妇正迎面走过来,躲是来不及了,只好走上去,又看到柳大钟穿着自己遗漏在他家中的那双凉拖鞋,心中暗自好笑,笑道:“柳支书,来看电影?”
“嗯。《地道战》非常有教育意义,你们这些年轻人要多看几遍才行。”柳大钟双手叉腰,以上位者的目光环视一圈,道。
“您说得对。我就是来看这片子的。”王小兵有些违心地说道。
“小兵,看完电影,你回去跟你爸说一声,说我们再要几包凉茶。”白秋群刚洗了头发不久,还有洗发水的香味。
“好的。明天我送过去给您。”王小兵想起在卧室里与白秋群大战的场面,浑身血液也沸腾了。
看着白秋群那丰满而圆的臀部一扭一扭的走向放映机组人员,王小兵揣测她是不是又奈不住寂寞,可能是要找自己泄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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