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时候,李心安慕容白两人骑马来到平康坊高正明的家。
这个时辰,高正明还在户部办公,一般要等到午时三刻以后才能回家。
男主人不在,李心安就只能前去拜见女主人。
俗话说:宰相门前三品官,高府的门房即使不那么颐气指使,也差不了多少。
看着门房伸过来讨要钱财的手,李心安微微一笑,把李俶的手令交了过去。
门房就算再怎么目中无人,他也是识字的。
李俶两个字,他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知两位大人来此,小的怠慢,勿怪,勿怪……”门房尴尬的赔笑着,说道:
“二位大人是来找我们老爷的?”
“是。”李心安强忍笑意,说道。
“诶呦,那真不巧,我们老爷今儿临走时说了,户部有急事,要晚上才能回来。”
“晚上?”李心安与慕容白对视一眼,心里莫名涌过一丝不妙。
“我知道了,能否让我们去拜见高夫人?”
“那是自然,两位大人请随我来。”
门房打开大门,安顿好了马匹,接引着李心安慕容白两人去了后院。
高正明的夫人正在院内休憩,膝下围着三个孩童。
一见门房恭敬的带着两个人过来,高夫人慌忙起身。
“高坎,这两位是?”
李心安打量着高夫人,四十左右的年纪,比高正明要小不少。
李俶说高正明与高夫人是自幼相识订了婚约,两人恩爱无比。
现在看看高夫人面色红润气态丰腴,想来二人感情不错。
只是那眼睛红肿的有些严重,莫不是与高正明吵架了?
“回夫人,这两位是皇太孙殿下府上的大人。”
“皇太孙……”高夫人眼中浮现惊慌之色,她自然清楚自家老爷和李俶的关系,听到李俶派人前来,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晚高正明回来,李俶和他谈的事情他也对夫人说了。高夫人一听自家老爷有可能就是下一个被杀的人,哭了一晚上。
埋怨自家老爷常逛青楼埋下祸根之余,她也不知道自己府上那几个护院能不能保护高正明,为此担忧不止。
“两位,莫不是我家老爷出事了?”高夫人怯生生的问道。
“高大人出事了?”李心安疑惑道。
“他如果没出事,那二位是来……”
李心安瞬间明白了高夫人的意思,想来是昨晚高正明对夫人和盘托出,现在她看到皇孙府来人,怕高正明被人杀了。
“夫人莫惊,高大人平安无恙。”
李心安微笑道:“我们是殿下派来保护高大人安全的。”
高夫人松了一口气,眼神中浮现感激之色。
“如此,妾身便先谢过殿下了。”
不过转瞬之间,高夫人又有一些担忧。
她怀疑的看着李心安和慕容白,两个俊秀公子,能保护得了她老爷吗?
“这位大人,就……你们两人吗?”
李心安笑着点点头。
高夫人有些失望,她本来是指望李俶能派一队禁军来的。
“高夫人莫忧。”李心安笑道,“我们兄弟二人乃是殿下的贴身侍卫,实力毋庸置疑。”
“接下来,我们可能要常住贵府了,若有叨扰,希望高夫人不要见怪。”
听到李心安这么说,高夫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原来如此,既是殿下的贴身侍卫,是妾身怠慢了。高坎,带着二位大人去客房。”
“我家老爷要晚上才能回来,招待不周,还请大人见谅。”
“高夫人客气了。”李心安微微颔首。
突然,他觉得有人正拽着自己腰间的长剑,低头看去时,只见一个小公子正死死抓着“白虹”的剑鞘。
另一边,慕容白的“凤鸣”也是被另一位小少爷抓在手里不松。
“挺儿,扬儿,不许无礼!”
高夫人急忙把两个儿子拽回来,训迟道:“快给两位大人道歉!”
“不妨事,不妨事。”李心安摆摆手,笑道:
“两位小公子年岁几何?”
“一个四岁,一个三岁。”高夫人答道。
“正是活泼的年纪。”李心安点点头,好奇的问道:
“高夫人和高大人婚配很多年了吧。”
“二十年了。”
“长子现在何处?”
高夫人脸上浮现出一抹潮红,羞涩的道:“不瞒大人,这就是长子。”
看着高夫人右手边那个四岁的还流着鼻涕的小孩子,李心安不解的问道:
“贤伉俪为何现在才有子嗣?”
高夫人叹了口气,“我与老爷婚后一直未有子嗣,吃了许多药,也求了很多道观佛塔,都没有用。”
“所幸五年之前,我从柳州老家访亲归来,路上遇见一老僧,不似中原面孔,西域模样,生的十分面恶。”
“老僧堵住了我们的路,我以为他是要跟我们讨要钱财,于是让下人拿出几两碎银子打发过去。但不料老和尚哈哈大笑,说他来唐寻师兄,此次与我相遇,乃是天意。”
“那个老和尚胡言乱语,说我家老爷勤政为民,故可享十年人极富贵。但有造私孽,所以一生无后。”
“他又说什么大唐劫难即将来临,天意造化皆有乱数,故我可有孕,但却要付出代价。”
“我只当他胡言乱语,让人撵开了他。老和尚被打也不恼怒。冲着我的马车连连点了三下,喊了三声来来来,随后就沿着路离开了。”
“回到长安后,我突然感到身体不适,大夫来看,说我是喜脉。”
“我一开始没放在心上,十几年没怀孕,怎么可能现在就怀上了。后来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这才真的信了。”
“之前老和尚冲我的马车连点了三下,果不其然,我生下了这两儿一女。本想寻访高人感谢,但一想到孑孑一老僧,要想找到他何其难,若是有缘,自会相遇。于是便向弘福寺捐了一百两银子,逢年过节,都去还愿。”
高夫人抚摸着儿子的小脑袋,幸福的道:
“老和尚说我要付出代价,有了他们,就是让我登时去死,我也知足了。”
李心安眼睛闪了闪,看着他们母子四人温馨的样子,那是自己向往而求之不得的东西。
“是啊,女子本弱,为母则刚。高夫人有这样的心意,小少爷和小小姐想必这一辈子会过的很快乐的。”
天意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李心安一直是相信的。恶人终有恶报,老和尚说的代价,他大概率猜的出来。
“高夫人,长安最近不大太平,您还是带着三位公子小姐回柳州老家吧。”
“哦好……”高夫人诧异的点点头,下意识揽住了自己的三个孩子。
皇太孙李俶殿下身边人说的话不由得她不信,她自作聪明的想到了别处。
“或许要让老爷最近往殿下那里多跑几趟了,给自己谋个好前程,至不济也要拿个户部尚书,总不能在户部侍郎的位子上待一辈子……”高夫人如是想道。
李心安自然不知道这个女人想到了哪里,他向高夫人行了一礼,跟着门房去了客房。
高府不大,客房也仅仅只有一间。
高府的下人给他们拿来了被褥,李心安谢绝了他们铺床的好意,自己抱过被褥铺到了地上。
慕容白好奇的问道:“你为何要往地上铺?”
“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床上,不觉得怪吗?”
李心安杀过有龙阳之好的人,那场面,他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恶心。
“我是堂主,照顾照顾你这个新人。”
“这倒是奇怪。”慕容白嘴角微微勾起,“自古以来,都是身居高位者配享最好的东西,你这个堂主当得还真是不一样。”
“以强凌弱?我可拉不下那个脸。”
简单的铺好床褥,李心安指了指外面,“走一走?”
慕容白点点头,他知道李心安这是要去审视地形。
两人出了门,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
李心安时不时的抬头看着屋檐墙顶,还有些阴暗狭窄的缝隙,似乎那里会蹦出一个人来。
“这些地方能藏人?”慕容白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见过猫吗?”李心安反问道。
慕容白点点头,他母亲就养了不少。
“再肥的猫,都能通过比它身体细小几倍的空隙,对人来说,只要练习,在这么小的地方藏身也不是难事。”
“缩骨功?”慕容白道。
这种不入流的武功在江湖上很少有人练,会的人多为盗贼。年老之时更是疼痛难忍,骨头会生出骨刺,刺破人的内脏,死状异常凄惨。
所以这些年,缩骨功在江湖上几乎快要绝迹了。
“虽然杀人的凶手是一名剑客,不像是会缩骨的人物,但保不齐人家正好会呢?”
“干杀手这一行的,心一定要细,凡事都要往最坏的地方最坏的情况去考虑。”
“李兄,你一共执行过多少次任务?”慕容白问。
“殿下交代的一共十三件,血衣堂的一共八件,总共二十一次。”
李心安微笑道:“当然,南疆蛊师案和这一次的独角人脸案我没算进去。”
“那你执行任务的时候设想的最坏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最坏还能坏到哪里去,无非一死罢了。”李心安耸了耸肩,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件事挺怕的。”
“什么?”
“怕人们忘了我。”
慕容白默然不语,这句话内的意思实在是有些沉重。
两个人很快逛完了高府,包括高正明和他夫人的卧房,高正明未纳妾,在满堂文武之中算得上是独具一格了。
回到客房时,高度的管家高朗正在门口来回踱步。
一见李心安两人遥遥走来,高朗忙不迭的迎了上去。
“两位大人,小的好找你们了。”
“高管家,有事?”
“回大人,夫人叫我带你们去大堂,有事情嘱咐。”
李心安点点头,“烦劳管家带路了。”
高朗在前引路,李心安两人缓缓跟上。
大堂里,五六个魁梧的男人簇拥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坐在椅子上,高夫人有些拘谨的坐在主位上,身后立着两个小鸟一般的侍女。
随着高朗引着李心安二人走进大堂,场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
高夫人惊喜的道:“两位大人,你们终于来了。”
听着高夫人宛若求救一般的话语,李心安有些好笑。
好像她被这几个大汉钳制了一样。
李心安的视线牢牢锁在坐着的那个男人身上,那汉子与他视线碰撞在一起,缓缓的,大汉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夫人,不是牛二自夸,像这般小白脸,我能打他一百个!”
大汉粗犷的道:“还请夫人把他们赶走,府上有我牛二一人足以。”
“不得无礼!”高夫人呵斥道,尽管那呵斥声十分娇弱。
“两位大人乃是皇太孙殿下的贴身侍卫,岂是你等市井粗人可以比拟的?”
汉子牛二冷笑道:“书上说负心多是读书人,牛二今天才知道这话不假。当初老爷进京赶考,被市井泼皮堵到了巷子里就要毒打,还是我爹站出来救了他,此后多有照料。我爹去世曾苦苦哀求老爷,让他给我一个差事活命,老爷答应的不情不愿也就罢了,现在又巴结上了皇太孙。嘿……你们都怕,我牛二可不怕!现在谁要抢我的活计,我就和他拼命,管他是皇太孙还是皇帝老子!”
看着高夫人畏畏缩缩一副泫然泪下的模样,李心安终于是知道她叫自己来所为何事了。
感情是被人当枪使了……
当枪就当枪吧,李心安看这牛二也是看不惯,正好出手教训一顿。
“牛二兄弟,你要我如何做,才能进高府呢?”
大汉挑衅的说道:“小白脸儿,你既然是皇太孙的贴身侍卫,功夫应当不错。和我打一场,打过我,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拦着。打不过,嘿……就给我乖乖的收拾铺盖走人!”
李心安笑眯眯的道:“这倒是不错,高府给我的铺盖,让我收拾走,说起来,这倒是条发家致富的路子。”
“少给我在这抽科打混,小子,敢不敢尝尝这一双铁拳的滋味?”牛二用力握了握拳头,骨节咔咔作响。
“求之不得。”
李心安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看的牛二分外恼火,他举起拳头就往李心安脸上打去。
高夫人惊呼一声,连忙用手捂住脸。
李心安偏过头,正巧躲过牛二的拳头。
他左手轻轻一拨,掐在牛二的手腕上,牛二只觉手腕一阵剧痛,随即整条手臂都酥麻无力。
李心安右手顺着牛二的胳膊往上,接连按在他的几处穴位上。最后手掌在牛二的脖子上一拍,牛二身子顿时向着慕容白的方向飞去。
慕容白出掌抵住牛二,卸下李心安的余力,随后把他往身旁的椅子上一推。
牛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结实的椅子瞬间四分五裂。
看着牛二在地上哀嚎着翻滚,场上众人都变得瞠目结舌。
李心安微微躬身。
“打坏了贵府一把椅子,十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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