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燃眼底好不容易浮现的光亮也彻底暗了下去，他缓缓松开了扯着季灵衣服的手，几乎是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放开，如同在做着什么艰难至极的动作。
“我知道了。”
看着这男人要死不活的样子，季灵突然有些想笑，“你知道什么了？”
谢燃闭眼躺在枕头上，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如果你想走，就走吧，我现在这副样子，和废人也没什么两样，留不住你了。”
季灵微怔。
他这是放手了？
折腾了这么多久，他居然主动提出要放她离开了？
“季灵，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做错了，我以为，只要把你绑在身边就能彻彻底底的拥有你，哪怕只是情人关系也好，你说，我是不是很愚蠢？”
“确实很愚蠢。”季灵毫不客气的嘲讽了一句，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试探般询问着，“谢燃，你不在乎我当年改口供的事了么？”
“不在乎了。”谢燃将手覆在眼睛上，试图隔绝开病房里的灯光，“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哪怕是在我看不到摸不到的地方，这就足够了。”
眼角微微湿润，季灵别开脸，不敢再去看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你真的不打算和潘颜结婚了么？潘家那边你怎么交代？”
“你离开之后，什么都乱了，我根本顾不上公司，顾不上工作，更顾不上潘颜，她知道是自己让你误会了，去她父亲面前说清楚了一切。”
“什么？那裴景行呢？他们……”
“潘颜跟他父亲大吵了一架，现在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所以她和裴景行之间还是一如既往。”
要说从前，季灵对于潘颜或许还真的有些介怀，可现在知道了真相，她倒生出了些愧疚来。
潘颜想要跟裴景行在一起，注定要经历很多磨难，而谢燃无疑是她最好的挡箭牌，可就是因为她，一切都被搅的天翻地覆，难道是她做错了么？
听出了季灵语气里的不对劲，谢燃睁开眼，低声劝慰着，“这不是你的错，我和她原本就不该闹这一出，但季灵，你相信我，我对她从来没有过任何超越朋友之外的感情，我身边，至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
季灵抽了抽鼻子，将谢燃的手塞回了被窝里，“谢燃，我脑子很乱，能不能让我自己想一想。”
她不知道该不该回头，更不知道回A市以后，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她怕这一切又是个幻想出来的梦境，等梦醒了，谢燃还是会和从前一样，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转身离开。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一定会发疯，再毫不犹豫的杀了这个男人。
“我可以等。”谢燃深邃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温柔，“但凡是你不喜欢的，我都可以改，直到你彻底接受我的那天。”
季灵眸光复杂，“你真的觉得可以回到从前么？”
“可以，只要你愿意，一定可以。”他会和大学里一样，将自己的一切都完完全全交托到这个女人手里，无论结局如何，尽力去试一试，不留任何余地。
面对这样深情的谢燃，季灵很悲哀的发现自己心动了。
她爱这个男人，爱了这么多年，可让她轻而易举的回头，她仍旧做不到。
费力的吞咽下唾液，季灵拿起床头柜上的冷水仰头灌了下去，而这杯水像是给了她说出那句话的勇气。
“谢燃，我们重新开始吧。”
这句重新开始，不再是任何情人关系，更不再是所谓的契约关系，而是像一对真正的男女朋友，从追求，到约会，到彼此爱慕，再到……结婚，生子。
谢燃眼眸颤动着，甚至连被子下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你，刚刚说什么？”
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季灵也没什么可躲避的，嘴角微勾起，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从新开始吧。”
“季灵，你说，我们重新开始？”谢燃又重复了一遍，生怕自己麻药还没过出现了幻听。
这次来H市，他根本就没想过什么重修旧好，想着只要能远远看上一眼季灵就已经足够了，要不是那个江杨的出现，恐怕明天就会坐上会A市的飞机，可现在，季灵居然说要跟他重新开始。
她居然说，要跟自己重新开始。
脸上的表情是想要笑，可心头不断上涌的酸楚和兴奋感却让他眼眶泛红，谢燃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难看到了极点，所以干脆将季灵一把按进了怀里，省的刚和好就在她面前丢脸。
“谢燃，你伤口不能做大副度动作，你还想不想痊愈了！”季灵被男人束缚在炙热的怀抱中，止不住抱怨着。
“只要你愿意一直留在我身边，不痊愈也没关系。”
“又胡说八道，你再这样我会收回刚刚的话！”
谢燃眼底闪过一抹慌乱，手足无措的松开了季灵，“我惹你生气了？”
季灵理了理散乱的头发，佯怒瞪了谢燃一眼，“我没生气，但我现在有几句话想告诉你，你最好每个字都认认真真听进去。”
“好，你说。”
“第一，你不能干涉我的工作，第二，我现在还没有回H市的打算，你不能强迫我，第三，你现在开始必须重新追求我，等什么时候你的表现让我觉得像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了，再……”
“我都答应。”他已经受够了每天靠着看照片想念一个人的感觉，只要季灵不再躲着他，肯跟他说说话，这就足够了。
季灵倒是没想到谢燃会答应的这么爽快，“很好，那你再睡会儿，明天我会跟公司那边请假照顾你两天。”
“嗯，你不睡么？”
“我不是很困，刚刚时莫把你的笔记本带来了，我正好借你电脑改一份文件。”昨天因为谢燃和江杨的事，她改了半小时都没改好，这份文件下周还有用，她总得把自己分内的东西先做好再去谈情说爱。
“那好吧，别太累。”
“知道了。”
压在心口的石头总算被挪去，借着残留在体内的麻药，谢燃这一觉睡得异常舒适，哪怕伤口还是疼的厉害，但有季灵在身边的感觉，实在是比什么镇痛药都来的有效。
借着电脑光亮，季灵时不时侧脸看谢燃一眼，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笑意。
……
“季灵，你能想通我实在是太为你高兴了，有没有想好什么时候回A市？”
季灵摇头，“H市挺好的，我暂时没有离开的想法，等确定回去，我一定第一个通知你。”
童安也明白季灵的心思，没有多说什么，“行，这种事你看着安排就好，我买了下午三点的机票，得赶紧去机场了。”
“嗯，我送你吧。”
“不用了，谢总还躺床上等你照顾呢，反正以后咱们也能光明正大的联系了，等我回家跟你开视频。”
季灵浅笑，“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下飞机给我发个短信。”
“知道了，拜！”
拖着厚重的行李箱，童安乘电梯离开了医院，季灵在原地站了会儿，随即转身回了病房，正要推门进去，却听到了时莫刻意压低的声音。
“谢总，您的伤虽然不是非常严重，但也险些伤到内脏，H市的医疗水平比不上A市十分之一，我还是安排直升机接您回去吧。”
谢燃似乎有些不耐烦，“不走！”
时莫被呛了一下，仍有些担忧道：“谢总，您就算舍不得季小姐，也不能跟自己身体过不去，等您养好了伤，我再陪您过来就是了。”
“我说了不回去，滚蛋！”
“……”碰了一鼻子灰，时莫灰头土脸走出了病房，没想到刚推开门就看到了季灵，颇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季小姐。”
季灵浅笑，“我来劝吧，你先回去收拾东西。”
有了季灵这话，时莫总算松了口气，“好。”
关起门，季灵缓步走到谢燃病床前，刚刚还一脸不悦的男人瞬间恢复了以往的神情，除了脸色难看些，还是好看的不像话。
“谢燃，刚刚时莫跟你说的，我都听到了。”
“该死！”谢燃恼怒的咒骂了一声，随后又像是怕季灵生气，赶紧将汹涌的情绪给压了下去，“我身体自己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季灵无奈的看着他，像是在看着一个闹着别扭的孩子，“你在这，不就是怕我跑么？我已经说了，要跟你重新开始，所以哪里都不会去，你听话好不好？”
知道季灵虽然看着软弱，但执拗起来谁也掰不过来，谢燃心烦意乱，手指习惯性的想要从枕头下摸出一根烟点上，可想到这里是医院，又只能收回手躺了回去，“要我回去也可以，但你必须每天跟我联系，更不能跟那个江杨再有什么来往。”
“你人都走了，还管我这么多，真是一点都没变。”叹息一声，季灵像是认了命，无奈开口：“我答应你，每天都会通电话，不会闹失踪，至于江杨，他是我的邻居，在H市的这段日子，他帮过我不少，我跟他之间就像是朋友，你别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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